蘇幼清拒絕了慕容夕的幫助,但是她和菀葉身上都沒有銀錢,唯有走到城外的尼姑庵,請求裡面的師太,可以收留。
在尼姑庵的日子,清苦又每天勞作,但是心情倒是少了之前的那些浮躁,變得開闊了一些。甚至,她覺得就是這樣一輩子待在尼姑庵中,也未嘗不可。
可是她想待在尼姑庵,蘇懷民卻不肯放任她這般瀟灑自在。
蘇懷民那日之所以肯放她走,是因爲他又想到了一個主意。至於柳察昭認爲的,是慕容夕那番說辭感染了蘇懷民,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蘇懷民是在朝中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怎麼可能被慕容夕說的那些話打動。
蘇懷民想的是,如果寧離娶了蘇幼清,那麼他就有個禁衛軍的女婿,宇文堯的身體不好,誰也不會知道他會什麼時候就突然離世,而他又掌握着整個宮殿的軍隊,到時候,他想要誰當皇帝,就可以讓誰當皇帝,還會愁宇文謹不要自己的女兒嗎?
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寧離答應娶了蘇幼清。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爲寧離做過媒,可是寧離思念亡妻,根本對其他女子不敢興趣,如果蘇幼清沒和他發生什麼那蘇懷民便是想也不會想這種事,可是偏偏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這就已經不是他想不想這麼簡單了。
蘇懷民下朝之後便是去了寧離的家裡,他身爲禁衛軍統領多年,也沒有一個自己的府衙,有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宅院,裡面供着他妻子的牌位。
寧離一看到蘇懷民找上門來,就清楚了是什麼事,他轉身關上房門對着蘇懷民明知故問道:“不知宰相大人前來,是有何事?”
蘇懷民怒的一拍桌子,對着寧離道:“你欺負了我的女兒,還來問我有什麼事?”
寧離解釋道:“我說過會娶令千金,但是幼清好像並不願意,我自然也不會強逼她。”
蘇懷民站起身來冷哼:“幼清她是面子薄,這種事情,當然是要我這個做父親的做主。”
根據之前蘇幼清對着寧離說的那些話,寧離並不相信蘇懷民是爲着蘇幼清好,知道他是另有目的,於是道:“我寧某不是不負責任之人,但是蘇大人,這種婚姻大事,幼清也該自己拿拿主意。”
蘇懷民轉身看着寧離:“我看你滿口的責任,其實就是不想負責任。”
寧離笑道:“我看蘇大人滿口的仁義道德,實則也是想借用幼清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蘇懷民指着寧離大罵,寧離還是那句話:“只要幼清想嫁我,我便會娶她,可若是她不想,我也不會強逼。”
蘇懷民放下狠話:“寧離,你知不知道你的這種行爲是強暴,你趁着我女兒年少無知,便是姦淫了她,此時若是捅在皇上面前,你會吃不了兜着走。”
寧離笑笑:“蘇大人,事實是怎麼樣,我相信你的心中有數,如果此事真的被皇上知曉,於幼清,於你,都沒什麼好處,至於我,罷官也好,丟了腦袋也罷,我都是不怕的。”
他從小父母早逝,妻子也在十幾年前離他遠去,他現在就是孤家寡人,無憂無懼,唯有一條命是可以被拿走的。
蘇懷民見威逼利誘不能奏效,只能選擇來個軟硬皆施。
他對着寧離道:“寧統領,你可知道現在朝中的局勢,誰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
寧離搖頭:“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蘇懷民恨鐵不成鋼的望了他一眼:“當然是大皇子宇文謹,他是皇后的養子,又得皇上的喜愛,被封爲太子只是遲早的事。”
寧離好笑的看了蘇懷民一眼:“丞相與我說這些做什麼呢?無論誰當皇子,我的職責就只是盡心盡力的守衛皇宮而已。除此之外,其他的,我都不會做。”
看着眼前的這個榆木腦袋,蘇懷民還真不知他想要的是什麼,美人他肯定不要,權勢,看着他這個風霜高潔的樣子,估計也是不稀罕,而錢財,權勢都不要,還會要那些俗物嗎?
可是蘇懷民想到了一點,對着寧離道:“好,既然寧首領執意如此,我也不多說了,只是可憐了我那個女兒,丟盡了蘇家的顏面,只怕是活不長久了。”
寧離聽着最後一句話,望向了蘇懷民:“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蘇懷民看着寧離前面的誘惑威脅都不爲所動,卻偏偏在蘇幼清這裡栽了跟頭,莫不是真的喜歡上了蘇幼清。他這樣想着,就對着寧離道:“敗壞家風,與男人私通,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是無法保住她。”
寧離上前了一步:“我說過我會娶她。”
“那寧大人也沒什麼行動啊。”
蘇懷民步步緊逼,寧離握緊了拳:“好,既然如此,明日我就派人去府上提親。”
蘇懷民這時臉上才露出笑意:“如此便好,那老夫先走一步。”
看到蘇懷民離去,寧離踏入了裡屋,跪在自己妻子的牌位前,懺悔道:“婉然,是我對不起你,我答應過你,不會再娶其他人。可是,幼清不同,我欠喬蓁的,無法還給她了,我只能在她女兒身上彌補過錯。”
尼姑庵之內,蘇幼清正拉着繩子,將木桶從井裡提出來,她來了這裡之後才發現,以前在蘇府,雖然受盡下人屈辱,但是不會有這麼重的活計給她做,可是做着這些,不用受別人的屈辱,她寧願選擇後者。
“小姐,小姐,出事了。”菀葉從尼姑庵外跑進來,蘇幼清咬着牙提着水道:“出了什麼事,這樣大驚小怪的。”
菀葉答道:“寧大人讓人去蘇府提了親,現下正在前來想接你回去。”
蘇幼清一愣,手上的繩子脫落下去,她的水又沒打上來。
她明明已經跟寧離說的很清楚了,爲何他還會選擇來提親,是可憐她嗎?還是,有了其他的想法。
正想着,寧離就走入院中,看着渾身粗布麻衣的蘇幼清,手上因爲做着這些重活都生了繭,想着若不是因爲自己,她或許還是蘇家的三小姐,不會跑來這裡受苦。
蘇幼清見着寧離就這樣站在她面前,神色複雜,對着菀葉道:“菀葉,你先下去,我有話對着寧大人說。”
菀葉看了看蘇幼清,又看了看寧離,隻身退下。
蘇幼清不解的問道:“那日我與寧大人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寧大人爲何又要上府提親。”
寧離嘆了一口氣:“是你的父親,找上我來,我思慮了一下,既然毀了你清白,理當給你一個名分。”
蘇幼清嘲諷一笑:“什麼時候,寧大人的愛心氾濫至此了,是我自己不要臉的倒貼上去,一切購過都有我來承擔,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寧離皺眉:“幼清,我這不是憐憫你,我只是想擔起我自己的責任。”
“那好,我問你,你喜歡我嗎?”
蘇幼清與寧離四目相對,寧離看着眼前之人,好像就看到了喬蓁一般,以前的喬蓁也這般問過他,他沒有回答,而今日,他的心中,也沒有答案。
但是對於蘇幼清和喬蓁來說,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寧大人不必勉強自己回答了,我知道,你的心中只有你的妻子婉然,自從知道我的母親也是愛慕與你之後,我也沒對你起什麼心思了。”
蘇幼清背過身,偷偷擦了眼淚,轉身對着寧離道:“所以,我站在這裡告訴你,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寧離看着蘇幼清如此決斷,對着她道:“你可知你的父親已經向我說過,若是你不嫁,只有死路一條。”
蘇幼清一怔,她沒想過蘇懷民已經絕情至此,她已然這樣,竟然連一條生路都不給她。可是儘管如此,她也不要這樣無愛的嫁給寧離,她裝作無所謂道:“不過一條命罷了,本就是他給的,他要是想收回去,我也不會有異言。”
“你,當真,不想嫁我嗎?”寧離來之前本來已經預料到蘇幼清會果斷拒絕,但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徹底。
“是。”蘇幼清說的堅決,一如當年什麼都不肯說的喬蓁。
寧離點點頭:“我知道了。是我我欠你母親的,我定然會保你的周全。你便安心在這裡住下吧。”
寧離轉頭就踏出院外,菀葉在外面其實一直聽着,看見寧離出來了,走進去道:“小姐,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寧大人嗎?爲何不答應呢?而且你已經失身於他,嫁給她就是最好的選擇啊。”
蘇幼清笑笑:“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要他的憐憫施捨,這輩子我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反正我也挺喜歡現在的生活,不需要在靠着誰,看着誰的眼色過日子了。”
蘇幼清繼續將井裡的水提拉上來,菀葉想要幫忙,她卻制止住了,沒有誰會永遠幫助她,她要做的,就是自己學會一切,才能保住自己。
可是,她的眼眶裡卻聚集了淚水,掉落在了井裡,與井水混在一起,不知道喝下此水的人,能不能嚐到裡面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