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怡回去的時候,丞相府外正停着幾輛馬車。
沒錯!
是他們到了,到京城了!
可爲什麼會這麼快?
不是應該在三天之後嗎?
現在怎麼可以提前到呢!
他們……!
他們竟然……!
舒怡一路追着那些個下人,那些可是都是她的東西,是她三年來一點一滴……!
“你們還給我!”舒怡衝上去就要奪一個丫鬟懷裡的首飾盒。
卻是那丫鬟好生囂張,完全沒把她這小姐當回事,狠狠的又拽了回去。
“三小姐,你就死了這心吧!”
“幾位夫人在路上就已經說了,這丞相府叫三小姐先住了,沾了晦氣。”
“專程叫四小姐、五小姐和小少爺先行一步,到府上清理清理,省得到時候回來,不敢進門。”
面對丫鬟的一番話,舒怡也不反駁,只是氣得眼紅,繼續去搶自己的東西。
“還給我!”
“你們還給我!這些都是我的!”
“你們、他們憑什麼……!”
舒怡只有一個人,對方卻是四五人。
都是從和安縣過來,隨那三個少爺小姐一起的下人,自是不會聽舒怡的話。
由小到大,舒怡早就被老家那些傢伙欺負慣了。
所以三年前,王上讓舒浚來京城無季園養病的時候,才故意把她推出來,跟着來京照顧舒浚。
因爲誰也不願意和那病秧子在一起,誰都不想被傳染上絕症。
便是隻有她舒怡——
那和安縣人人皆知的兇星、煞星、陰靈女。
只有她這般的不祥之人,才正好適合陪着那半死不活的舒浚,到京城來!
亦是隻有她這樣的人,即便不好運被傳染了絕症。
世界上,也都不會有半個人覺得傷心!
因而那個時候,即便不用她爹親口說陪着浚哥哥上京,她心裡也是清楚。
這舒家,早就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之所以還願意叫舒浚一聲哥哥,不過和他們那些人一樣。
看他可憐,看他活不久了!
但是她和舒浚不同。
她纔沒有患上什麼絕症,纔不要患上什麼絕症。
她要比舒家所有人活得都久,要比舒家所有人過得都好。
總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裡。
藉着舒家的家世爬上枝頭,變成鳳凰!
要把他們舒家的人。
狠狠的。
狠狠的踩在腳底下!
“拿來!你們給我拿來!”
舒怡尖叫着,爭搶着。
抱着幾個人一起,扭打成了一團。
約是三年未見,那心裡的怒火竄得極高,轉眼就是把幾個人都抓出了血痕。
而她自己亦是滿身狼狽,也傷了臉。
一片混亂中,有誰狠狠拽住了她的頭髮,把她從人堆了拖了出去。
定眼一看,是方纔幾個下人口中提到的,五小姐——舒嬋!
這舒嬋小她一歲,雖然名字文雅,可卻是胖的很,力氣自是不小。
“你這個肥豬,我和你拼了!”
舒怡尖叫着胡亂掙扎,但頭髮被拽得死緊,疼得要命,相當被動。
何況那舒嬋的塊頭,頂得上兩個她。
來京城之前,只要是來欺負她的時候,必定都是舒嬋打頭陣!
也次次都是這樣,被按到地上,壓得死死的。
“你再罵一句試試?”舒嬋騎在她的背上,揪着她的頭髮。
“我就罵你,沒人要的肥豬!”
舒怡嘴上叫囂,眼睛,卻是瞪着此刻正在面前的另一個女子。
這女子便是四小姐——舒萱,只小她半
歲。
舒萱雖生的小巧玲瓏,那心裡,可是同她那孃親一樣黑!
“還有你,舒萱,你這個小賤人!”
舒怡又是錚錚一句,立馬就被舒嬋拽着頭髮,把腦門在上狠狠磕了一下。
纔是磕完,舒萱就是又在她臉上踢了一腳!
之後居高臨下的俯看着她,吝嗇冷厲:“三年不見,你這晦氣鬼怎還活着?”
“而且就你這樣的東西,也配像別人一樣穿金戴銀,綾羅綢緞?!”
舒萱說着,就又用腳在舒怡臉上踢了踢:“嘖嘖嘖,你看看你……”
“醜成這樣了,竟還敢學着梳妝打扮,用那般高級的胭脂水粉?”
“就是,一來就污了咱們的眼睛!”舒嬋接了一句,又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真不知咱們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在京城裡到處嚇人,把舒家的臉都給丟光了!”
約是舒怡掙扎得厲害,舒嬋說着又用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脖子。
這舒萱乃是三夫人的女兒,舒嬋的娘則是四夫人。
然而那四夫人還有個兒子,便就是舒家排在最後的小少爺——舒荃。
舒荃尚且年幼,舒怡隨舒浚離開和安縣的時候,纔不過七歲。
卻是在幾個夫人和舒萱、舒嬋的教唆下,也成了欺負舒怡的幫手。
如今三年過去,十歲的舒荃依舊沒什麼主見。
凡事都聽姐姐和姨娘們的。
再者,生活在對舒怡充滿了偏見的舒家,潛移默化,也就把欺負舒怡,當作一種天經地義的事。
今日纔到丞相府,聽聞爹爹舒朗進宮還沒回來。
便是和兩個姐姐一起,先去把舒怡的房間弄了個天翻地覆!
此刻抱着方纔拿掉的一件輕裘,屁顛顛的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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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輕裘可是舒怡最‘貴’的一件衣裳。
是某朝廷大員的兒子,在成親前夜,送給她的訣別禮物!
她本以爲那兒子是最有可能娶自己過門的人。
怎料最後的最後,還是同其他人紈絝公子一樣,當他是人盡可夫的玩物罷了!
舒怡恨這些東西,卻也寶貝着這些東西。
因爲這些是她應得的!
同樣也是她需要牢牢記在心裡,等有朝一日,要狠狠還回去的恥辱!
儘管可笑。
儘管沒有意義。
但這些……
就是她舒怡的人生,是她舒怡的全部!
“舒荃,你給我放下那衣裳!”
“放下!”舒怡嘶聲衝着十歲的男孩吼道,仍是沒法擺脫舒嬋的壓制。
對於這樣的場面,舒荃的記憶裡已經有過很多。
他很明白。
若是不放下,舒怡最後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可若是放下,舒萱和舒嬋定是不會繞了自己。
舒荃抱着輕裘沒動,回頭看看,一身花哨的舒浚正趕過來。
馬車剛剛抵達,舒萱一羣人,就是直接讓下人領自己去了舒怡的房間。
根本沒有先去和舒浚打招呼。
他舒浚表面上是長子嫡孫,然而身患那般絕症,大家早是把老二舒望當作長子。
對他,也只剩下純粹的同情和避恐不及而已!
就連他們的爹舒朗,也是一樣。
不管是對舒浚還是舒怡。
只要一些事不是在自己眼皮下發生,只要一些話不是在自己耳朵邊聽見。
那麼,都是可以不聞不問,裝作不知的。
某種角度上說,舒浚和舒怡兩人,當真是對難兄難妹。
尤其是,有那件事作爲前提!
卻是這樣的情況,並沒有讓舒怡覺得半分的安慰,反倒讓她更加的憎恨舒浚!
想她在京城三年。
三年裡,她認識了多少有錢有勢的富家公子?
然而這些人裡面,又有多少是因爲得知了舒浚的肺癆,選擇對她也敬而遠之?
如果不是舒浚,她該是早就能夠嫁得風風光光!
如果不是舒浚,她纔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纔不會在老家受盡欺辱;
纔不會被迫來到京城;
纔不會……認識夏半清那種男人!
“舒怡?!”
舒浚一到現場,就是急急趕到跟前,可舒萱和舒嬋,壓根就沒把他這大哥放在眼裡。
甚至還十分的直接,表現出一種厭惡。
“浚哥哥,你現在可是連面紗都沒有戴,怎可以離我們站得這樣近呢?”
舒萱蹙眉說着,還捂住嘴往旁邊走了幾步。
舒嬋和舒荃,亦是同樣的動作。
說實話,這般場景,三年不見,還當真令舒浚有幾分恍如隔世的悲哀之感。
想來,自知曉紅蓮能夠替自己治療癆病以後。
曾經充斥在他生命中的那種無能爲力,着實是淡去了不少。
尤其是前幾天,答應了收留夏半清之後。
他甚至已經開始有些忘記了,自己對舒家來說,不過是個累贅而已。
甚至開始對活着抱有希望;
開始覺得,好像自己這樣的人,往後也能夠去做很多的事。
卻是現在看到此情此景。
那些因爲紅蓮,而快要不小心忘記了的卑微感覺;
那些闊別了三年之久的,在老家時候的……!
“你們不要鬧了,快讓她起來吧。”
舒浚頓時沒有了剛剛出現時的那種氣勢,卻也沒有從舒怡的面前讓開。
這樣,舒萱便是不會再靠近舒怡。
但是對騎在舒怡背上的舒嬋,舒浚並沒有去拉開她的打算。
他的心裡很清楚。
舒家的人都把他當作是瘟神,所以他從不會主動去碰他們,也不會去靠近別人。
就像最初在泰安院外,認識紅蓮的時候一樣。
他總是會在意着和別人的距離。
因爲對這世間上的人來說,他舒浚簡直就同死神無異——
不管靠近還是沒有靠近,甚至僅僅是看上他一眼,都像是會成爲引發死亡的契機!
而且舒怡……
他清楚她的心裡是何等的恨着自己。
如果是他想要對她伸出援手的話,那她寧願就這樣被舒嬋她們欺負着!
“我說你們都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把這些晦氣東西,全給我扔到茅坑裡去!”
見舒浚跑來攙和,舒萱也就沒再去踢舒怡。
轉而催促起剛纔的幾個下人。
還把舒荃手裡的那件輕裘,也一同塞了過去。
舒怡立馬就又是更加拼命的掙扎起來,叫聲裡,已經能夠聽出喉嚨的嘶啞。
“你們敢!你們扔了試試!”
“舒萱你這個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約是一聲咒罵又觸怒了舒萱,一雙眼睛裡,當即閃過一道光芒。
“等等!”她喚住幾個下人,似乎又想到了不錯的點子。
轉頭又是對旁邊的舒荃說:
“去,給我把剪子拿來。”
“舒萱,你想幹什麼?!”舒浚大驚,舒怡亦是怔了一下。
舒嬋則是不明所以,但等着看舒萱的好戲。
舒浚本想制止,可舒荃小孩腿快,已然是跑不見了。
等舒荃真拿來了剪子,舒浚立馬就是去搶。
不想舒怡竟是極其倔強的,錚錚呵道:
“舒浚你讓開,我纔不要你幫!”
“今天我就要看看,時隔三年,這些個賤人,能玩出些什麼花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