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秋煙離再次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盤。
她不僅沒有露出他期待中那種慌張無措的表情,反而極爲平和地展顏,如畫眉眼攢出一絲笑:“丞相大人別急,可否容我問這位蔡大人兩個問題?”
莫丞相被她笑得心裡發毛,卻不信她在眼前這種形勢仍能力挽狂瀾,便說了聲“當然可以”自由她去了。
但是顯然,他再次低估了秋煙離。
只見她閒庭信步地踱到那位蔡大人旁邊,微微上挑的眼角風情萬種,聲音也放得柔柔的:“蔡大人說皇后娘娘昏厥前親自指認北離便是那下毒之人,敢問大人是否還記得,皇后娘娘當時是如何指認的?”
蔡大人連回想都不曾,斬釘截鐵地回答:“微臣當然記得。皇后娘娘當時指着北離公主,說了聲‘你’,言語中頗有驚愕之意。”
這番解釋還真應了那句話,叫做“人生如戲”。
那些爛俗的戲段子裡不都是這樣演得嗎?
主角心地慈善,卻被信任之人背叛,臨死前頓明真相,痛心疾首,爲加重這種痛心疾首,往往都會在退場前說個“你”字,且要將其中的絕望、懊悔,不甘以及痛徹心扉種種情緒都融在這一個“你”字裡,方稱得上是一出好戲。
按照唱本里的安排,他所說一切確實合情合理。
只可惜,生活到底不是演戲,這樣有戲劇性且富有張力的一個場面看似非常具有說服力,併爲落實秋煙離的罪名提
供了一個堅實有力的證據,但其實你只要稍一深究,就會發現裡面漏洞百出。
巧了,秋煙離最擅長的便是抓人漏洞,爲已所用。
“好,那這裡就有一個問題了。”秋煙離從容自信地轉向元起庸,朗朗清音,單薄卻有力:“那日將軍府賓客衆多,各人的視角也很有可能因爲自身所處的位置而產生偏差,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大人怎麼就能肯定,當時皇后娘娘指的就是北離,而不是旁人呢?”
蔡大人登時便被問住。
當天他因公事到的有些晚,所站的位置的確較偏,再加上人羣的層層阻擋,他只看了個大概,並沒有看的太仔細。
可莫丞相就在旁邊看着,他怎麼敢把這話說出來,急忙開始找理由,試圖支撐自己的說法:“當時只有公主在身邊……”
秋煙離怎會看不出他心裡那點小九九,機敏地打斷:“等等大人,請您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麻煩正面回答我。究竟,你有沒有看清,確不確定,皇后娘娘指的就是我,而不是當時在我左右的其他人?”
最後一句話,她故意放慢語速說出來,加強了語氣。
蔡大人冷汗立時便往下淌,整張臉刷白刷白的,明顯是慌了。
人的自我質疑能力是很奇妙的,即便一開始說的再千真萬確,言之鑿鑿,一旦出現一個人,對他進行反覆的質詢,內心裡也會很難保持當初的那份篤定。
再加上蔡大人年事已高,記
性本就不好,也只是通過一個模模糊糊的大概印象,再聯想上所聞所見,才得出了“秋煙離是兇手”的這樣一個結論。
現下叫秋煙離這麼一盤問,他不由犯起了嘀咕:“這個……”
秋煙離覺得時機已到,發出了自己的殺招:“我最後再問一遍,還請蔡大人想清楚了,究竟您,有沒有看清,皇后娘娘當時真的指着北離,說了那個你字?”見蔡大人猶豫,她還不忘施加一番精神壓力:“蔡大人,還請您想清楚了再回答。別忘了,這是在陛下面前,‘欺上瞞下,擾亂聖聽’是多大的罪過,我想,應該不用北離提醒您吧。”
“這……這……”蔡大人已然汗如雨下,最後他實在抗不過去,把頭往地上一磕,“咚”的一聲。整個人誠惶誠恐地埋在地上,說話都打着哆嗦:“陛下恕罪,微臣……微臣並不確定!”
好不容易狠下心說出的實話,不出意料,換來的仍舊是元起庸暴怒的斥責:“大膽!此等重要的事,怎由得你信口胡編!”
龍案被他拍得震了兩震,莫丞相臉色已差到極點。
秋煙離似渾然不覺,轉向他從容攤手:“不好意思丞相大人,您的證人已經自翻其供了,請問您還有其他證據嗎?”
“當然有!”莫丞相未料到此,有一瞬慌張,幸好他一早便多了一個心眼,還留有後手,繼而不慌不忙地抱拳:“請陛下着人去城中德濟堂,將堂中負責抓藥的藥坊夥計帶上殿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