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死而何懼

越冰瑩終於在第三日的傍晚趕到了“悅和山莊”。

她跳下馬來, 居然打了個趔趄——兩日兩夜,她瘋了似的往這裡飛奔,連吃飯喝水都在馬上胡亂將就, 除非萬不得已, 幾乎沒有怎麼下過馬, 此即驀然站在地上, 才發現兩腿直打顫, 簡直都有些不聽使喚了!想起當日謝輕塵坐在“半山亭”的亭子口,非要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說話,其實她那時已是心急如焚了!她知道, 自己早一刻到他身邊,他就會少受一些苦楚!

越冰瑩擡頭看看, “悅和山莊”的青漆大門緊閉着。她卻顧不得滿身疲憊, 只爲心底升騰而起的希望感到一陣由衷的喜悅:哥!等着我!我很快就會趕回去了!

她正要邁步上前, 身後卻突然傳來“噗通”一聲,越冰瑩嚇了一跳, 連忙回頭去看,卻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原來,謝輕塵那匹黑色的馬兒倒臥在了地上,微微地喘着氣,雙眼漸漸閉合!

“喂, 你怎麼啦?”越冰瑩在馬兒身旁蹲下來, 撫摸着它已然快要完全閉上的眼睛, 眼淚撲簌簌地落在地上!

馬兒自然不會回答她, 兩行淚水從它的眼裡慢慢瀉出, 它終於完全閉上眼睛,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越冰瑩這纔想起, 這匹馬兒整整兩日兩夜,一口水不肯喝,一口草不肯吃,一直用最快的速度往前飛奔:莫非,它也知道主人有難,恨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他麼?!

她怔怔地撫着馬兒尚還溫熱卻已漸漸僵冷的身子,心底突然涌起一陣極度的不安:他會不會也這樣慢慢地閉上眼睛,永不再醒來?!

越冰瑩嚇出一身冷汗!

她再也顧不得已然倒斃的駿馬,跳起身來,踉踉蹌蹌奔到那青漆的大門前,舉起手來往門環上拍去!

可是她的手還沒碰到門環,門卻突然開了,倚在門上的越冰瑩一個猝不及防就跌了進去!

“哎哎哎——”開門的人嚇了一跳,忙不迭地一把抱住了她!

越冰瑩面紅耳赤地立穩身子,這纔看清對方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二十來歲的樣子。

“你得了什麼病啊?”少年一臉錯愕地看着眼前這個滿面緋紅的少女。

越冰瑩這纔想起正事,忙道:“不是我得了病——我是代哥哥來這裡求醫的!”

“哦!”少年點點頭,左右張望一下,有些疑惑地問道,“尊兄人呢?”

“他不能過來——”

“離得遠麼?”少年又問道。

“嗯!很遠!”越冰瑩點點頭,告訴他地方。

“啊?”少年張大了嘴巴,“那他得了什麼病?”

“他中了‘極樂散’!”越冰瑩想起他將那碗毒酒一飲而盡的樣子,眼淚險些又掉了下來。

少年完全愣在那裡,原本張得大大的嘴巴合起來,一句話也不說了。他看着越冰瑩的神情,就彷彿越冰瑩是個瘋子一樣。

越冰瑩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這才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問道:“不知公子是府上何人?”

“啊?”少年慢慢回過神來,道,“在下曹肅,蕭莊主是在下的姨丈!”

“哦,曹公子!”越冰瑩忙對他施了一禮,急道,“麻煩你帶我去見蕭莊主,好麼?”

“姑娘,你是想讓我姨丈陪你去那麼遠的地方,救治你那位中了‘極樂散’的哥哥麼?”曹肅問道。

“是啊!”越冰瑩點點頭,側目瞟了一眼身後駿馬的屍身,不覺眼中淚光晶瑩,“曹公子,我騎馬趕了兩日兩夜纔到這裡!哥哥的事,不能再耽擱了,麻煩你!”

曹肅也已看到她身後倒斃的駿馬,不覺一臉同情地看着她,道:“姑娘,不是我不帶你去找姨丈。而是,一來姨丈近日恰好不在莊中,二來——你那位哥哥倘若當真中了‘極樂散’,怕是等不到姨丈趕過去了!”

“曹公子,此話怎講?”越冰瑩一怔,隨即又急道,“我哥哥說,蕭莊主不在,蕭家大小姐也行!”

曹肅眼中悲憫之色更濃,他搖搖頭道:“姑娘,莫說是什麼蕭莊主蕭小姐,只怕藥神菩薩去了也回天乏術!”

“你騙人!”越冰瑩只覺得自己從頭頂一直冷到了腳底。

“姑娘,實不相瞞,我從小與表妹千羽一起在姨丈家長大,醫術比表妹一點也不差。”曹肅認真地道,“人命關天,誰敢騙你?”

“那,蕭小姐人呢?”越冰瑩一轉念又急忙追問道。

“她和姨丈一起出去了,恐怕還得要個三五日才能回來。”曹肅同情地看着這個幾乎已然絕望的女孩子。

“曹公子,你說你的醫術一點也不比蕭小姐差,是不是?”越冰瑩看着他的眼神,就彷彿看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曹肅一怔,隨即道:“姑娘,你的意思是?”

越冰瑩“噗通”一下就給他跪了下去:“曹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哎哎,你快起來!”曹肅手忙腳亂地拉她起來。

可是越冰瑩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一個:“求求你,救救他!求你了!”

“好好好!”曹肅一邊往起來拉她,一邊忙不迭地道,“我答應你,陪你去看一看,好吧?”

越冰瑩終於站起身來:“曹公子,那,‘孟婆棘’?”

“你還知道‘孟婆棘’?”曹肅瞪大眼睛看着她。

“我哥哥說,要解‘極樂散’,必須要一味藥引,就是‘孟婆棘’。他還說,只有貴莊纔有這種異草。”越冰瑩一邊抹着抹不幹的眼淚,一邊哽咽着道。

“啊,你哥哥知道的還真不少!”曹肅點點頭道,“那他怎麼會中了‘極樂散’呢?”

“是、是別人用我的性命要挾他,逼他喝下去的。”越冰瑩說着,眼淚就又噼裡啪啦砸了一地。

“好好好,我知道了!”曹肅忙點點頭,又問道,“這麼說,也是他要你來這裡求醫了?”

越冰瑩點點頭。

“可是姑娘,你知道麼?‘極樂散’藥性十分猛烈,頂多兩三個時辰就會發作,發作起來殘酷勝過世間萬千酷刑,中毒的人會感到生不如死,十二個時辰之後七竅流血而死!”曹肅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越冰瑩越來越驚懼的臉色,“你哥哥,他是怎麼跟你說的呢?”

“他沒跟我說這些!”越冰瑩已然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說,”越冰瑩竭力剋制住要打架的牙齒,一邊努力回想謝輕塵跟她說過的話,“他說,只要他不顛簸勞累,就能盡最大的努力,以內力壓住它七日七夜!對了,他還說,後面兩日可能就會很難受了。不過,只要我能請動蕭莊主或者蕭大小姐,帶了‘孟婆棘’趕去,就能救他性命!”

“他說,他能以內力剋制‘極樂散’七日七夜?”曹肅又是一副張大了嘴巴合不攏的樣子,半晌方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哥哥多大年紀了?”

這回輪到越冰瑩意外了:“二十多歲,怎麼啦?”

“我還以爲他二百多歲了呢!”曹肅翻了翻眼睛。

“曹公子,此話怎講?”越冰瑩看到他的神情,又覺得絕望在絲絲縷縷地爬上心頭。

“姑娘,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啊!”曹肅嘆一口氣,緩緩地道,“據我所知,當今世上,尚無人能以內力剋制‘極樂散’達到三個時辰以上!尊兄說他能以內力剋制‘極樂散’七日七夜,沒有數百年的修爲,怕是辦不到的!”

越冰瑩雙腿一軟,就坐倒在地,渾身都顫抖起來,只是不住地搖着頭,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哥不會騙我的!”

可是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他還說,叫我把這個交給貴莊,你們見到這支簫,一定會去救他的!”

曹肅接過那支“冰魄引鳳簫”,一邊顛來倒去地看,一邊嘖嘖讚歎,最後蹙起眉頭道:“這支簫倒當真是稀世極品!可是,他總不會覺得我們‘悅和山莊’的人都是些貪財鬼吧?咦?這是什麼?”

越冰瑩驚愕地看到他從簫眼裡抽出一根細細的布條來,隨即她便一眼認出那是從畫了地圖的手帕上裁下來的!

曹肅打開折在一起的布條,看到上面已經發黑的血跡,寫着一行字:“生而何歡,死而何懼;莫嗔莫怨,毋思毋憶!”

越冰瑩突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奇怪,怎麼讀不懂這些字了?她一把抓住曹肅的胳臂,臉色慘白地問道:“曹公子,這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

“你不識字麼?”曹肅同情地看着她。

越冰瑩空洞的眼神豈止不認識字啊,她根本連人都看不清了!

曹肅擔心地看看她死人一般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我想,他的意思是:他活着沒有什麼快樂,對於死,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害怕;他叫你不要,嗯,不要怨恨他,也不要思念他——哎哎哎,你這是……”

越冰瑩軟軟地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半山亭。

越冰瑩一擡頭,滿心驚喜地看到謝輕塵就坐在亭子口,微笑着俯視着她,和她離去那日沒有一點變化!

“哥——”越冰瑩喜極而泣,“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我就知道你會等着我的!”

可是那明明近在眼前的半山亭,卻怎麼也走不到跟前!

而且,如同海市蜃樓一般,亭子和謝輕塵都慢慢變得朦朧起來,彷彿霧氣一般開始一縷一縷地飄散。

“哥——”越冰瑩驚呼一聲,拼命地往他身邊跑去,“不要走——”

然而亭子終於變成了透明,並且終於消失不見,謝輕塵站了起來,身影也彷彿霧氣一般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了。

“哥——”越冰瑩淚落如雨,滿心都是悽惶無助的感覺,她向他攤開掌心伸出手去,可是他已然轉過身去,身影越發飄渺,終於同周圍的晨霧融成一片,連輪廓都消失了……

“哥——”越冰瑩淒厲地哭喊一聲,一下子睜開眼來。

她一挺身,在牀上坐了起來,這纔看到牀前的曹肅,被她淒厲的哭喊嚇得嘴巴張了老大,居然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額頭的冷汗與面上的淚痕混在一起,越冰瑩已然分不清什麼是什麼了,可她顧不了那麼許多,拉開身上的錦衾,就要下牀。

“別動!”曹肅終於回過神來,忙一把按住了她,“你身子十分虛弱,再休息一會兒吧?”

“不!”越冰瑩一把推開他,“我要去找我哥哥,他還等着我去救他呢!”

曹肅嘆一口氣:“你要去救他,也得先照顧好自己啊!否則,還沒等你找到他,你自己先倒在路上了怎麼辦?”

“我不要緊!”越冰瑩搖搖頭道,“可是他——”

“他也不急在這一時的!”曹肅嘆息道。他算是明白了,哪怕他磨破嘴皮,也休想要這個女孩子相信她哥哥是等不到她去救命的!

“不!”越冰瑩喃喃地道,“我能早一時到他身邊,他就會少受一時的苦楚!”

“你不要我陪你去了麼?”曹肅話一出口,立即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因爲越冰瑩的眼裡立即溢滿了淚水,呆呆地看着他,嘴脣顫抖了一下,顫聲問道:“怎麼,你反悔了?”

“沒有沒有!”曹肅連忙搖頭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等到天亮以後,等我收拾好東西,我再陪你一起去?現在深更半夜的,你要不要吃點兒東西,然後咱們再小睡一會兒,行不行?”

“來得及麼?”越冰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來得及!來得及!”曹肅連連點頭道,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大約已經瘋掉,不能再刺激她了。

“還要多久天才能亮?”越冰瑩急切地看看黑漆漆的窗戶。

“還要兩個時辰吧?”曹肅一邊說着,一邊從桌上端了一碗粥過來,“吃點兒?”

“我吃不下!”越冰瑩搖搖頭。

“吃點兒吧,這樣你纔有力氣去找他啊!”曹肅耐心地勸道。

越冰瑩怔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曹公子,謝謝你啦!”

她接過碗,粥是溫的,散發着清香——這才突然覺得自己飢腸轆轆,越冰瑩一氣將那碗粥喝了個底朝天!

曹肅欣慰地笑了,道:“你睡一會兒吧?這是我表妹千羽的房間。我也去睡一會兒,天一亮,咱們就動身,好不?”

越冰瑩滿眼感激地點點頭,看着他出去了。

可是她睡不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謝輕塵:或輕蹙眉尖,或溫柔淺笑,或顧盼生威,或低眉垂目……

越想越擔心,越想越心痛,她只好睜開眼睛環顧四周,只見房裡陳設雅緻,錦衾羅帳,飄着一絲清雅的淡淡幽香。也不知表姐蕭千羽是個怎樣的人?曹肅的醫術真如他所說的那樣高明,比表姐一點都不差麼?他真的能爲謝輕塵解了“極樂散”麼?哥,你現在究竟怎樣了啊?你那十六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知不覺,眼淚又濡溼了耳鬢。哥,你答應過要等我回去的!你可不能騙我!一定要等着我啊!一定!求你了!

天終於亮了。

越冰瑩迫不及待地跳下牀,整好牀鋪,梳好了頭髮,推門出來看看,偌大的莊院中靜悄悄的,顯然大家都還在夢鄉之中。

她嘆一口氣,又退回房裡,坐立不安地來回踱步。

還好,曹肅終於來敲門了。

兩人匆匆吃完早飯,就一起出門來。

越冰瑩看到他小心地抱着一個不大的花盆,裡面種着一棵灰色的幹刺,上面挑着幾片鵝黃的小葉片,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個,就是‘孟婆棘’?”

“對啊!”曹肅點點頭道,“越是新鮮,藥效越好。”

“曹公子,多謝!”

“別客氣啦!快走吧!”

兩人一路上換了好幾回馬,纔在第四日的下午趕到“德昌客棧”。

算算已經是第七日了,越冰瑩當真是心急如焚。她一進客棧就抓住小二問道:“謝輕塵住在哪間房裡?”

“姑娘有何吩咐?”小二被她的臉色和神情嚇了一跳,居然沒有聽清她問的是什麼。

“我問你,謝輕塵住在哪間房裡?”

“謝輕塵?”小二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姑娘,小店沒有這位客官!”

“你瞎說什麼啊?他說他在這裡等我的!”越冰瑩只覺得脊背一陣發寒,忙道,“他有二十多歲,藍衣服,白靴子,比你高這些吧!”

“謝公子?”小二似乎想起些什麼,“一起還有一位脾氣很壞的姑娘,對不對?”

越冰瑩想起茉莉,忙問道:“那位姑娘穿什麼衣服?”

“好像是金色的,很漂亮的一位姑娘?”小二猶猶疑疑地問道。

“對對對!就是他們!”越冰瑩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人呢?”

“姑娘,那位謝公子好幾天以前就走了!”

“走了?”越冰瑩愕然,“什麼時候?”

“就是——嗯,快十天了吧?那位姑娘早晨走的,他中午走的!”

“快十天了?”越冰瑩瞪大了眼睛。

“對啊,他騎着一匹黑色的駿馬,快中午走的!”小二終於很肯定地道。

“黑色的駿馬?”越冰瑩幾乎要癱倒在地了,“你的意思是,他那天走了之後,就、就再也沒回來過?”

“對啊!”小二點點頭。

“不可能!不可能!”越冰瑩一把推開他,瘋了一樣往城外的山上跑去。

半山亭。

可是謝輕塵沒有像夢境中一樣坐在那裡。

越冰瑩奔到亭子裡,那天的景象歷歷在目,可是——物是人非:石桌上蒙着一層薄薄的浮塵,顯然,那個人早已不在這裡了!

曹肅本想說:“看吧,他沒能等着你吧?”可是看到越冰瑩幾乎瘋瘋癲癲的神情,那句話就實在不忍再說出口了。

越冰瑩慢慢退出亭子,開始滿山找他:小溪邊,沒有;山坡下,沒有;山頂上,也沒有……

天色慢慢地暗下來,曹肅默默跟在她身後,看着她不停地跑來跑去,一遍一遍地大聲喊着:“哥——謝輕塵——”

她不累麼?這樣瘋狂地尋找,她還能撐多久?

曹肅擔心地看着她,心裡明白:現在跟她說什麼都沒用,她什麼也聽不進去,她不會相信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找不到點什麼,或者不把自己累倒,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終於,她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摔倒了!

莫不是找見他的屍首了?謝天謝地!這下她就可以安心了!

曹肅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卻看到她手裡拽着一根麻繩,一臉的疑惑。

“咳!一根麻繩你看什麼?”曹肅泄氣地道,轉念一想:該不是那個叫謝輕塵的,知道“極樂散”發作時痛苦難當,早早地上吊自盡了?嗯,這倒很有可能!

就看到越冰瑩順着那根拴在樹上的麻繩的另一端,慢慢往前走去,大約她的想法和曹肅差不多吧?

麻繩的另一端垂在一個深深的巖洞裡,越冰瑩把它拽了上來。

曹肅探頭看了一下,那個深可三四丈、方圓丈許的巖洞,底部似乎甚是平坦,斑斑駁駁的青苔上,並沒看到有什麼屍首之類的東西。他便把目光又轉向了越冰瑩手裡的繩子,這才明白她爲何安靜下來了:

麻繩的那一端,拴着好幾件衣服,最下面是一件藍色的外衣!越冰瑩輕輕地將那件藍色的衣服解了下來。

曹肅看到那件衣服破損得很厲害,大約是因爲吊在潮溼的巖洞裡的緣故,已經有些發黴了,可是仍能看到上面已然變成黑色的大片血跡!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那麼大個人哪裡去了?怎麼只剩下一件衣服?

越冰瑩把那件衣服捧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曹肅險些吐出來:這孩子可能真的已經傻了!那有什麼好嗅的?除了黴味兒,還能有什麼?莫非血腥味兒也很好聞麼?

可是,越冰瑩抱着那件衣服,卻終於哭出聲來。

曹肅吁了口氣:還會哭?那就好了!

可是,接着就聽到她低低的哽咽中,還夾着含糊不清的低語。曹肅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終於聽清她嘴裡一直重複的一個詞兒:“騙子!騙子!騙子……”

那肯定是被騙了唄!小二說了,那個叫謝輕塵的和一位漂亮的姑娘一前一後離開了客棧;這個傻瓜自己講的,人家跟她說可以用內力壓住“極樂散”七日七夜,她就傻乎乎地跑了兩日兩夜去給人家求醫——嗯!人家一早都設計好了要騙她,可憐她到現在才明白過來!現在,人家早已經和意中人一起雙宿雙飛了,她卻傻傻地抱着件人家扔掉的破衣服哭成這個樣子!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