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是藥是毒

蕭慕天夫婦沒有想到, 這龍家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不出三天就把那個任性妄爲的女兒給找回來了。

越冰瑩一見她立即就撲了上去,此後與她每日牽着手同進同出, 叫蕭家夫婦沒有任何機會詰責女兒。等到時間一長, 氣也消了, 再要責怪她已沒有了當日的氣勢。

越冰瑩正想着什麼時候讓蕭千羽再給龍九霄把把脈, 龍九霄的頭疼病恰好就犯了。

他的病症, 因爲在定親的時候,就已告訴蕭家知道,所以蕭家也就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他的病是下午突然發作起來的, 越冰瑩是見怪不怪了,蕭家人卻都被他突然發作起來的樣子嚇了一跳。不過如今關係非比尋常, “悅和山莊”兩大神醫——蕭慕天與蕭千羽便都親自來爲他把脈。

龍九霄經過施針, 已經清醒過來, 卻仍是那樣疲倦到虛脫的樣子,閉着眼睛靜靜地躺着。

蕭千羽同蕭慕天各自把完了脈, 彼此對視一眼,都露出些訝異的神情來。

“舅舅,姐姐,怎樣?”越冰瑩幾乎是屏息凝神地問道。

“他中了一種很奇怪的毒。”蕭千羽慢吞吞地道,“瑩兒, 讓他先休息一下, 你跟我們來!”

越冰瑩看一眼因爲疲倦而又慢慢睡去的龍九霄, 不再說話, 跟着蕭慕天和蕭千羽一起出去了。

三人來到山莊後院, 那裡有一間屋子離別處都比較遠,很清靜, 上面掛着一塊墨匾,上書三個大字:“回春閣”。

蕭慕天與蕭千羽一邊往“回春閣”走着,一邊談論,越冰瑩只有聽的份兒。

“爹,不像是‘離魂丹’啊!”蕭千羽皺眉道,“可是,又跟‘離魂丹’很相似!”

“相似,是因爲二者都有同一味主藥!”蕭慕天緩緩地道。

“嗯,應該是‘孟婆棘’!”蕭千羽腳下一滯,“可是,除了咱們這裡,還有什麼人會有‘孟婆棘’呢?”

“當年誰爲‘極樂山莊’制過‘離魂丹’,誰手裡就有‘孟婆棘’!”蕭慕天道,“可惜,這個人卻從不顯山露水!”

“舅舅,‘孟婆棘’竟然也可以用作毒藥麼?”越冰瑩睜大了眼睛。

“是啊!”蕭慕天停住腳步,看了看她,“凡事有利必有弊,藥也如此,可以救人,也未嘗不可以殺人!”

越冰瑩頓了一頓:是藥三分毒,這個道理她又何嘗不知?

“瑩兒,你似是有什麼話想說?”

越冰瑩微一沉吟,終於道:“舅舅,有件事情一直瞞着你,現在覺得還是說出來的好!”

蕭慕天微微一怔,蕭千羽卻嘆一口氣,她已經知道越冰瑩想說什麼了。

進了屋子,越冰瑩才發覺屋子裡各種藥物針石一應俱全,屋子正中擺放着一張石牀。

“這是專門救治病人的地方?”越冰瑩不由發出一聲驚歎。

“是啊,特爲某些病人專設。”蕭千羽微笑道,“這一回,你那如意郎君可以用到了!”

越冰瑩紅了臉,輕輕在她胳臂上擂了一拳。

蕭慕天卻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問道:“瑩兒,你方纔要跟我們說什麼事?”

越冰瑩斟酌片刻,就講起自己如何認識謝輕塵,以及與謝輕塵的諸般經歷,一直說到他爲了自己飲下“極樂散”的事。

因爲是面對舅舅,她講得就稍微詳細一些,可也還是沒敢輕易說出謝輕塵的身份。至於母親去世的原因,越冰瑩說她爲了救治謝輕塵耗神耗力,又因爲舊疾發作而去,雖有隱瞞,卻也都不是謊話。

蕭氏父女認真地聽着,聽到“極樂散”時,都不禁臉色微微一變。

越冰瑩接着便又講到自己如何來“悅和山莊”求醫,以及後來如何遇到龍九霄。

“啊?”蕭慕天一怔,隨即看了一眼蕭千羽,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卻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越冰瑩便又接着講到龍家借屍還魂之說。

蕭氏父女不禁都搖搖頭,顯然都覺得十分荒謬。

越冰瑩接着就又講到“恨水神功”,以及那一夜龍九霄突如其來的悲傷,還有他後來卻又完全忘記的情形。

“我明白了!”蕭慕天終於接口道,“因此,你們一個若無其事回家繼續準備婚事,一個卻跑來鼓動表姐逃婚!胡鬧!”

越冰瑩紅了臉,在他身前跪了下去:“舅舅,此事皆是我和龍九霄所爲,並不能怪罪表姐,舅舅要打要罰,瑩兒但都一力承擔,不敢有半點怨懟!”

蕭慕天嘆道:“你二人兩情相悅,又已是明媒正娶,且兩家顏面也都無什麼損傷,我又如何懲罰你?起來吧!你孤苦伶仃一個人,好容易有個人知冷知熱,我們原該爲你高興纔是!”

“多謝舅舅寬諒!”越冰瑩謝過舅舅,這才盈盈起身,“可是瑩兒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爲還想——”

“我知道了。”蕭慕天淡淡地道,“你還想讓我們爲他診治,弄清真相!嗯,還有,你說謝輕塵曾服下‘極樂散’,那麼要救他性命,就非‘孟婆棘’不可!倘若他因此落入別人手中,而那人用‘孟婆棘’來控制他,未嘗不是最合適的機緣!”

“舅舅所言甚是!”越冰瑩點點頭道,“我正是這個意思:他如今所中之毒倘若與‘孟婆棘’有關,可不正好又更說明他果然就是謝輕塵麼?”

“瑩兒,你方纔不是還提到一位茉莉姑娘麼?”蕭慕天卻又若有所思地問道,“謝輕塵不見了之後,她呢?”

越冰瑩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我和姐姐那日去了‘德昌客棧’,老闆說她是哥哥去救我的當日早晨走的,哥哥是中午到的半山亭,二人都是自那日走後,就再也不曾回去過。半年來,我一直待在李家集,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也沒有半點消息。”

蕭千羽嘆息道:“她不過是‘獵奇山莊’一名小小的侍婢罷了,又沒有什麼江湖名號,倘若就此回去,再不到江湖走動,確實很難知道她的消息!”

“她是‘獵奇山莊’少主的侍婢,這一層身份其實就已然很殊異了!”蕭慕天若有所思地道,“‘獵奇山莊’一應大小事務都是祝財運一力打理,這位少主實在是神龍不見首尾的人物!瑩兒,她有沒有同你們提起過這位少主?”

越冰瑩努力回憶一下,終於道:“不曾說過!只在與我們初識的那日,哥哥把她當成了她的孿生姐姐,惹得她十分不悅,說什麼少主叫他們來尋吹簫的高人,不想竟是如此人品低劣的人物,叫少主離他遠些。此後,她從不曾在我們面前再提過那位少主。”

蕭慕天沉吟片刻,忽又道:“瑩兒,他的相貌,很像我從前認識的一位故人!”

越冰瑩不由一怔:“不知舅舅說的是誰?”

“二十年前縱橫江湖的大俠,天劍謝至!謝輕塵,也姓謝?他們可是有何關係?”蕭慕天若有所思地道。

越冰瑩頓了一頓,終於道:“舅舅,其實謝輕塵就是謝大俠唯一的後人!”

蕭慕天不覺動容,半晌方道:“江湖盛傳那孩子五歲就已葬身火海,想不到卻還活在世上!也不知他怎樣長大,竟會如此出衆!”

蕭千羽卻突然道:“瑩兒,你是不是還向我們隱瞞了些什麼?”

越冰瑩一怔,不知她指的什麼。

蕭千羽看看蕭慕天,終於又轉向越冰瑩道:“瑩兒,那謝輕塵,除了大俠之後這一身份,怕是還有些什麼來頭的吧?”

越冰瑩吸一口氣,半晌方道:“舅舅,姐姐,不是瑩兒信不過你們!是、是他的身份確實太過特殊,沒有他的首肯,我、我不敢亂說,我怕他——他會殺人的!”

當日袁如笙那件事,她永遠也忘不了謝輕塵冰冷如劍的目光!

“殺人?”蕭慕天不覺皺了皺眉頭,嘆一口氣道,“瑩兒,你、你怎麼會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

“可是,他待我,是真的好!便是同胞的親哥哥,也不過如此了!”越冰瑩想起與謝輕塵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雖然是一廂情願,雖然有時候也怨恨他,可是,可是也常常覺得幸福:比如和他並肩坐在房頂上的時候,比如他溫柔地望着自己微笑的時候,比如危難之中他攬住自己飛身而起的時候……

“爹,你不是很喜歡龍九霄那傢伙的麼?他很可能就是謝輕塵啊!”蕭千羽鄙夷地看着父親。

蕭慕天一怔,隨即道:“霄兒那孩子本就出衆啊!倘若他確實是謝輕塵,那麼在失去父親的庇佑之後,仍能達到今日之成就,自然就更是難能可貴!”

“哼!”蕭千羽更加鄙夷,低聲嘟噥一句,“焉知你不是因爲找到了喝酒的知己,方纔對他如此欣賞?!”

“咦?你哼哼什麼?!我還不曾找你算賬!”蕭慕天驀然又想起逃婚的事來,立即板起了臉。

眼看一場大戰在即,幸虧越冰瑩連忙岔開了話題:“舅舅,姐姐,這‘孟婆棘’的毒難解麼?”

那父女二人果然立即忘了方纔的爭執,都沉默地思索起來。

越冰瑩憂心忡忡地看着,這兩人沉思不語的樣子,讓她覺得十分不安。

蕭千羽終於開口道:“瑩兒,我以前也曾見過中了‘離魂丹’的病人。‘離魂丹’就是以‘孟婆棘’爲主藥配製的,可是中了‘離魂丹’的那人,與他的症狀倒並不一樣,那人是完全失去自己,木偶人一般,對他認準的主人唯命是從。像他這樣,只是完全忘卻從前、自己卻還清醒的情形,我倒是從未見過,不知爹爹可曾見過?”

蕭慕天搖搖頭,道:“我也不曾見過,可是從脈象來看,與那中了‘離魂丹’之人,倒有不少相似之處,可又不盡相同。”

越冰瑩終於怯怯地問了一句:“那麼,好治麼?”

蕭千羽看着她,眼裡浮起一抹淡淡的悲憫之色,輕嘆道:“瑩兒,‘極樂散’是天下最爲霸道糾纏的毒藥,而它唯一的解藥就是‘孟婆棘’。可是,如今卻有人將之拿來用作毒藥,你說,是不是好解呢?’”

越冰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不說話了。

“羽兒,你說話就不能婉轉些,非要將瑩兒嚇成這樣麼?”蕭慕天皺眉呵斥,又轉向越冰瑩道,“瑩兒也莫要太過擔心,以前那個中了‘離魂丹’的人,我們也救治過,只不過——”

越冰瑩看他頓住了口,不禁追問道:“只不過什麼?”

“他終於不再聽命於下毒給他的主人,可是——可是卻也、卻也變成了一個傻子……”蕭慕天尷尬地閉住了嘴。

變成傻子,還能再認得什麼主人,再聽命於什麼人麼?

蕭千羽在一邊直翻眼睛:“你說的好,不會嚇着她!”

越冰瑩一張臉已是冰雪一般的顏色。

越冰瑩提了晚飯去龍九霄的房間時,他也剛剛醒來。

同以往一樣,休息了一下午,他的精神和臉色看着就好多了。

越冰瑩盛了一碗粥端給他,柔聲道:“這是我煮的菠菜粥,也不知對不對你胃口?”

龍九霄接過碗,有些好奇地瞥了她一眼,笑道:“今日對我這麼好?”

越冰瑩一怔,一句話脫口而出:“我幾時對你不好?”

龍九霄“噗哧”就笑了,隨即道:“你這一個月對我好麼?”

越冰瑩一下子紅了臉:“你!”

龍九霄卻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幽幽地道:“你不知道,每次頭疼的時候,都會以爲自己就此死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於是,就會後悔沒有待你更好一些……”

越冰瑩的眼淚一下子瀉了一臉:“不許胡說!”

龍九霄嘆一口氣,不笑了,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不要哭!我喜歡看你笑,柔柔的,春風一般!”

越冰瑩低下頭,把臉上的淚痕抹得乾乾淨淨的,然後擡起頭,對着他展開一抹笑容,正如他所言:柔柔的,春風一般。

龍九霄癡癡地看着她,輕嘆道:“謝輕塵是個瞎子麼?真是!”

一隻手伸出來,輕輕勾住她的下巴,就湊了過來。

對着那雙江南煙雨一般迷濛的眼睛,越冰瑩早已沉淪,再也想不起閃躲,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可是龍九霄卻驀然鬆手放開了她!

越冰瑩驚詫地睜開眼睛,隨即一下子臉就紅到了耳朵根兒!

“你表姐來了!”龍九霄一臉掃興地道,隨即卻又“呀”了一聲。

“怎麼啦?”越冰瑩連忙關切地問道,幾乎忘了方纔的羞赧。

“我手裡還端着這個呢!”龍九霄“噗哧”一下笑了。

越冰瑩看到他手裡已然傾斜的粥碗,聽着蕭千羽已到門口的腳步聲,不由也笑了:若非蕭千羽此時到來,方纔一時情不自禁,這一碗粥就不知是何下場了!

蕭千羽推門進來的時候,那兩人一看見她,便都笑了起來。

“笑什麼啊?我很奇怪麼?”蕭千羽上下左右檢視自己:沒有什麼可笑之處啊!這兩人當真莫名其妙!

這一下,那兩個人笑得更厲害了。

蕭千羽跺腳道:“不許笑!”

這可好,越冰瑩直笑得伏到了牀沿上,龍九霄也把手裡的粥碗放下了。

“你、你們!”蕭千羽忍無可忍,終於大吼一聲,“誰再敢笑,我就把龍九霄變成個傻瓜!”

這一招果然奏效,越冰瑩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立即變成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龍九霄則是一臉詫異地看着她:“你要把誰變成傻瓜?”

蕭千羽眉毛一擡,惡狠狠地指着他道:“就是你!”

龍九霄冷笑:“除非我生來便是個傻瓜!”

越冰瑩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滿臉哀懇之色,痛苦地壓低聲音道:“求你,別說了!”

龍九霄蹙起眉尖,仔細地看着她的眼睛:“瑩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講!”越冰瑩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現在講!”龍九霄道。

越冰瑩的雙肩開始輕輕地顫抖,卻開不了口。

“對不起,你們兩人方纔笑得我心裡發毛,說話有些口不擇言!”蕭千羽嘆一口氣,“龍公子,你不要逼她了,我來跟你說!”

龍九霄看了越冰瑩一眼,終於嘆一口氣,輕輕握住她的手,把目光投向蕭千羽:“蕭姑娘,請坐!”

蕭千羽在凳子上坐下來,把方纔三人在“回春閣”說的話,跟龍九霄講了一遍。

龍九霄看看越冰瑩,終於明白她爲何那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了。

“龍公子,這件事後果難測,還是得你自己定奪!”蕭千羽緩緩地道,“我和家父已然在‘回春閣’準備好了一應器具藥物,你若想好了,就來‘回春閣’找我們!”

龍九霄略一思忖,問道:“那個人爲何會傻了呢?是藥配得不對,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藥,是我和家父二人共同斟酌所配,若說有何不對,眼下還不曾找出什麼問題。”蕭千羽微一沉吟,又道,“其實我此番前來,是想告訴你,我覺得他之所以會傻掉,完全在於他自己!”

龍九霄輕輕一挑眉毛,追問一句:“願聞其詳?”

“有件事你們不知道,那就是去毒的方法是以毒攻毒,過程會十分痛苦,幾乎不亞於‘極樂散’的發作!”蕭千羽嘆一口氣,“當時那個人施針到一半的時候,就說什麼都不肯再繼續下去了;可是倘若那時終止的話,兩種劇毒同時反噬,他會更加痛不欲生地死去!我們只有硬着頭皮繼續爲他施針去毒,可還未等到結束,他就已然忍受不了劇痛的折磨,變成了一個傻子!”

“啊?”越冰瑩臉色煞白,一下子緊緊握住了龍九霄的手。

蕭千羽看到她的神情,終於忍不住又嘆息道:“我就知道,你捨不得他受苦!龍九霄,你自己想清楚吧!我走了!”

蕭千羽走了,越冰瑩兀自緊緊握着龍九霄的手。

龍九霄卻微笑着撫了一下她的秀髮,柔聲問道:“如果不疼,也不會變成傻瓜的話,你一定十萬分想讓我去試試了,對不?”

“不不,不要!”越冰瑩連忙搖頭。

龍九霄掀開錦衾,坐到牀沿上,又將她也拉過來,與自己並肩坐下,然後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緩緩地道:“可是我自己,現在也很想要一個答案了!”

越冰瑩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露出驚恐的神色。

“倘若我真的是謝輕塵,這樣什麼也想不起來,任人矇騙擺佈,同一個傻子又有什麼兩樣?”他放開她,起身去穿外衣了。

“霄哥!”越冰瑩再也隱忍不住,一把從後面抱住他,把臉貼在他背上,眼淚洇溼了他的衣衫。

“你叫我什麼?”

越冰瑩愣住:她從前一直叫他“龍公子”,即使成婚之後,在他父母面前,也不過稱他爲“公子”的。

龍九霄轉過身來,輕輕將越冰瑩攬入懷中,閉上眼睛,輕輕地道:“再叫我一聲吧?”

越冰瑩卻已然哽咽,再也叫不出來。

龍九霄嘆一口氣,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尖兒,幽幽地道:“咱們可是明媒正娶的結髮夫妻,你不能抵賴的!”

越冰瑩翕動着嘴脣,終於又叫了一聲:“霄哥!”眼淚就涌進了嘴裡。

龍九霄於是心滿意足地微笑了,接着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是龍九霄最後想跟你說的話:謝輕塵會是怎生模樣,我真的不知道!可是龍九霄的過去是一張素絹,他今生今世只有一個摯愛的女子,就是你——越冰瑩!”

然後他放開了她,越冰瑩突然發現,他的髮式衣衫還是龍九霄,可那堅決的神情已經隱然是謝輕塵了:他從來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越冰瑩看着他挺得筆直的後背漸漸離去,眼淚終於滾落衣襟:龍九霄不知道謝輕塵是怎生模樣,她卻是知道的——

謝輕塵的心裡,永遠住着一個黑黑瘦瘦、有一張小狸貓般嬌俏嫵媚的臉龐和一雙漆黑靈動的大眼睛的女子,她的名字叫百合!如果非要再加進去一個的話,應該是那個和百合有着一模一樣身段與面容的茉莉了吧?越冰瑩在他心中,不過是個又傻又笨的小妹妹罷了,如此而已!

天陰了,屋外的夜色,黑濃如墨,沒有人知道,明日,會是怎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