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雪還在下,但已經小了不少,原野、屋頂、樹梢、大街上都積滿了厚厚的雪,開始有小孩子跑出來玩了,在大街上打雪仗,一直被恐懼壓抑的城池終於有了笑聲, 正是這個緣故,大人們也沒有把孩子叫回家,讓這些笑聲駐留得更久一些。
宋軍騎兵在街頭巡邏,也沒有干涉孩子們玩耍,大街上秩序井然。
陳慶站在窗前注視着大街上奔跑打雪仗的一羣孩子,他回頭對張曉:“司馬說得對, 關鍵是孩子, 從孩子開始改變, 教育、文化,把優秀的孩子送去京兆,讓他們從心理上接受漢文化,認同漢文化,再用鼓勵通婚的手段讓子孫變成漢人,二十年時間夠嗎?”
張曉微微笑道:“其實用不着二十年,做得好的話,幾年就足夠了,關鍵是利益,變成漢人有利可圖, 百姓肯定趨之若鶩,比如送孩子讀書可以分田, 可以免稅, 比如卑職瞭解到, 西夏很多人都會說漢語, 普通百姓也會說幾句,只是他們不願說,但我們只要形成只能用漢語的氛圍,大家都一定會說漢話。”
“爲什麼都會說漢語?”陳慶好奇地問道。
“因爲城內的党項人和放牧的党項人不一樣,就像熟番和生番的區別,放牧党項人以牧業爲生,對外沒有交流,所以基本都說党項語,城內的党項人也不種地,主要以經營商業和手工業爲主,各種交流很多,基本上都會說一些漢語,加上他們的漢人奴隸,據我瞭解,他們自己人之間交流說党項語,但和漢人奴隸就會說漢語,只不過就是誰爲主,誰爲副的問題。
只要官方全部說漢語,商業全部說漢語,幾年後,這裡就聽不到党項語了, 至於推廣識讀漢字, 那是第二步,慢慢來,當務之急要做的是,將党項文字全部革除,書籍、字碑、店面等等,都不準出現,認識党項文字的人全部送去川陝,就像植物沒有土地,很快就會枯死。”
陳慶負手走了幾步道:“說到利益,我們得培養一批漢人士紳和漢人地主,光靠官府不行,這些士紳和地主纔是推廣漢化、維護漢化的中堅力量。
一些受傷的將領,我準備讓他們退伍留在靈州,還有像宋成那樣的漢人管事,可以培養爲地主。
願意接受漢化的党項百姓可以成爲平民,而頑固不化的党項人那就只能淪爲奴僕和佃農,這就是利益再分配,西夏已經滅了,那就不可能再維持現狀,漢人必須翻身,利益必須重新分配。”
wωω● тт kΛn● ¢ Ο 陳慶沉思片刻又道:“還是按照原計劃,党項人要遷徙一部分去陝北,剩下的党項人必須和漢、羌、回鶻等民族混居在一起,以漢民爲主導,一定要混居,這是原則,切不可出現党項縣或者羌人縣。
最好的辦法是弱化現在的興慶府,在河套地區更多建立幾座縣,把人口全部分散,然後再配合村落,要讓所有的縣城都圍繞農耕來運作。
至於商業,可以讓靈州肩負這個職能,可以慢慢來,五年內完成這個計劃。”
陳慶注視着張曉道:“重新建立靈州路,張司馬出任最高政務官,肩頭擔子很重啊!”
張曉知道陳慶帶自己出徵西夏,目的就是爲了讓自己出管西夏政務,這份信任讓他感動,不過這件事他必須建議陳慶思路更廣闊一下。
“啓稟宣撫使,卑職建議可以設靈夏路,下面設靈州府和夏州府,路以軍事爲主,設立瀚海軍,對內管控党項人,對外防禦金兵入侵。
政務由府負責,直接向宣撫使司彙報,卑職可以出任靈州知府,卑職推薦呂緯出任夏州知府,培養他和羌人打交道的能力,獨當一面,這會更有助於他的成熟。
然後再設一個靈夏路轉運司,軍民皆管,再設一個提刑司和監察司,這樣就形成了三司兩府一軍的格局,還是熙河路一樣,靈夏路也屬於川陝宣撫使司管轄。”
“那朝廷那邊呢?”
陳慶又道:“我現在有點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讓朝廷插手西夏,我想聽一聽司馬的意見。”
張曉微微笑道:“西夏可不是四川,沒有什麼油水,我估計朝廷興趣不大,最多隻掛一個名而已,比如朝廷每年審閱一下靈州府和夏州府的述職報告,我倒是有一個想法,把一些底層官職拿出來,比如主薄、縣丞或者各府司士等等,要求朝廷派一批年輕有作爲的進士來靈夏路任職,最後這批官員來京兆報道後,究竟怎麼用,就由宣撫使來決定了。”
“妙計!”
陳慶鼓掌大笑,朝廷現在有很多年輕進士都在賦閒等缺,既然朝廷不用,還不如拿給自己,用靈夏路缺人爲理由,把這些年輕的人才要過來。
“就這麼決定吧!司馬寫一份詳細報告給我,我再好好考慮一下。”
.........
就在攻下興慶府三天後,陳慶得到曹保宗的消息,他的兄弟曹保輝願意投降宋軍,由於北部河套地區被大雪覆蓋,只能等開春後再率軍南下投降。
陳慶大喜,隨即將黑山軍司改名爲豐州,封曹保輝爲上軍統領,出任豐州兵馬指揮使。
當然這也只是權益之計,不可能讓党項軍再守豐州,只能等明年再重新整編,曹保輝將去河西任職。
這天上午,陳慶在曹保宗的陪同下,巡視城內各處情況,曹保宗熟悉西夏人的情況,陳慶便任命他爲靈州府通判,成爲張曉的得力助手。
城內幾天前就已經解除戒嚴,很多商鋪都已經開了,三三兩兩的宋軍成爲這些商鋪的客人。
最大的變化就是,以前滿街都是党項話,現在不是了,滿街都在說漢語,生意最好的是酒樓和青樓,當然,青樓內已經看不到從前的漢人女奴,一夜之間都消失了,各家青樓再敢用漢女爲妓是被殺頭的。
現在都是回鶻、羌人和党項人,宋軍沒有再幹涉了,畢竟大量宋軍士兵也有生理需要,基本上每家青樓前都排滿了長隊。
酒樓也是一樣,家家戶戶都客人爆滿,坐滿了前來喝酒吃飯的宋軍士兵。
陳慶給軍隊輪流放假三天,基本上半個月內,城內生意都極爲興隆。
興慶城不愧是西夏的都城,大宅很多,陳慶卻看見不少女人拎着包袱和箱子,牽着孩子從府宅中出來,匆匆上牛車離去。
陳慶馬鞭一指,好奇的問道:“這些女子是怎麼回事?”
曹保宗笑道:“這些大宅的主人都是以前的權貴、官員或者豪門,男主人都沒有了,剩下的女人和幼童支撐不起這麼大的宅子,就只能搬到小院子去居住。”
“其實也不用這麼着急。”
曹保宗搖搖頭,“宣撫使有所不知,這些女人都不傻,住在這種大宅內,會成爲很多人眼中的肥羊,之前都統同意給她們留一千貫錢,她們基本上都要了白銀,卑職就知道她們要趕緊離開了。”
“隨便他們吧!這些大宅都收回來作爲官宅,以後給官員和駐軍將領居住。”
“卑職明白!”
這時,陳慶看見城牆正在重新修葺,裡面很多工匠似乎都是當地人,陳慶好奇問道:“本地匠人多嗎?”
曹保宗點點頭,“住在城內的党項人主要從事商業和手工業,底層党項人中,各類匠人很多,光修築房子的泥瓦匠和木匠就有上萬人,只是年紀稍大了一點,中年人偏多。”
“對啊!我就沒看見年輕党項人,基本上都是中年人,年輕人都被消耗了嗎?”
曹保宗嘆息一聲,“都差不多死在戰爭中了,在和蕭合達打仗那兩年,興慶城內天天徵兵,除了權貴的奴隸外,普通的党項平民都要當兵,十六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
後來又和宋軍對抗,規定十四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男子都必須從軍,現在剩下的年輕男子都是戰俘,城內基本上都是中年人和女人,年輕男子看不見了。”
陳慶搖搖頭,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他殫精竭慮怎麼處置党項人,卻把這個最關鍵的因素忘記了,党項年輕男子都打仗打沒有了,他還擔心什麼?
“漢人奴
隸有十幾萬青壯男子都沒有娶妻,這下子可解決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