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定神,儘量平和的道:“什麼事情那麼高興?”
彩月扶着我坐下後,便指着一桌子五顏六色的物品說道:“這是今早上司徒靜小姐派人送過來的呢,小姐快看看,這裡可是有好些玩意呢。”
我臉上展笑,淡淡的道:“你們瞧着吧,有什麼好的先收起來,我日後再細看。”說着便道了聲乏,由着鶯兒攙扶走至裡間。身後的小蕊不知原委,奇怪的說了聲,“小姐今日是怎麼了?怎麼感覺不對勁呢?”彩月忙打住她的話語,我心裡低嘆,彩月終究是你穩重些,可是爲何?
回到裡間,我打發所有人,歪在牀上,我打開那封書信,那最後的幾句話引入眼簾,不覺讓我膽戰心驚。
你若不依,那我便殺了他!
整個下午我都歪躺在牀上望着緋紅的軟帳發呆,玄沐託人遞給我書信,他的意思我很瞭解,只是一想到是彩月向他透露的風聲,心中既是氣又是悔,只怪自己太大意了,一心只想着彩月是助我拜託玄沐,可奪敵這樣的大事卻是忘記了避諱。
我一個下午都悶在屋中,就連梅香來了,我也只是淡淡的無精打采,梅香見此也沒有再多問了,只是眉梢間仍有疑惑,我微微斂了斂心神,告訴她身體不舒服,便胡亂的遮掩了過去。
入夜,臥室裡燭火通明,如今已接近暖春,屋中炭火早已移去了角落,遠遠地可以看見炭火的光影映在牆上變換的弧度。
我正坐在椅子上,鄭重的道:“明日我要出去,鶯兒,彩月,你們好好收拾一番,明日一同陪我前去吧。”
鶯兒與彩月立在一邊,見我說的鄭重也沒有露出玩笑的話來,彩月問道:“明日小姐是要去何處啊?”
我抿了口茶,輕輕撇着碗蓋,“這就先不要問了,到了那裡你們自會知道。”說着我又對着站在一邊的南宮沐清笑,“明日,你只管於暗中行事即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來。”
南宮沐見此,略微鄭重的點了點頭,“在下明白,一切但憑小姐做主。”
時光一閃而逝,窗外的天空像是漆黑的幕布越發深沉,鶯兒他們離去後,我睏意全無,只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次日,氣候明媚,用完早飯,我便假託是司徒靜邀請,辭別了爹孃帶着鶯兒和彩月上了馬車,馬車徐徐前行,逐漸遠離了喧囂聲,四周一片寂靜,我愰了愰神,面色凝重。彩月似是有所感應,低聲問道:“行了這麼久,小姐是要去哪裡?”
鶯兒也面色疑惑的看着我,“奴婢昨天就覺得小姐的臉色不大好,今日又起了個大早,小姐是有什麼心事嗎?若是奴婢能辦到的話,不妨對奴婢直說吧!”
我看着她們滿目關心的神色,心中溫然,只是想到彩月,又未免躊躇了起來,我定了定神,展顏道:“我們是去錦繡名苑,到了那裡一切得小心行事。”
“錦繡名苑?”彩月低低的呢喃,繼而睜大眼睛,惶恐而震動,“那不是王爺的……”後面的話未說出來,但是神情卻早已不對了。
我知道此刻她心裡定然是無比難耐的,她將玄鴻即將回京的消息告訴了玄沐,本意是想讓玄沐爲了皇位於半途中對玄鴻不軌,可沒想到他卻利用這個消息來要挾我與他比翼雙飛!
“小姐。”彩月低聲而無神,“奴
婢不是故意的。”
我的表情淡淡的,只是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是不是有心所爲都不重要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唯有步步爲營了。
錦繡名苑是玄沐的別墅山莊,位於京郊之地,世人都傳聞那裡的風景乃是京城之最,玄沐之所以得到如此的寶地,也是皇帝對他特別珍愛,我亦是早已知曉玄沐是深得皇帝的喜愛的,只是,就是這份喜愛卻更加的讓我不安起來,若是玄沐真的打算與我遠走高飛,那麼皇帝究竟會怎麼做呢?
胡思亂想間馬車已經緩緩地停了下來,我的心驟然一緊,隨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便由彩月和鶯兒攙扶着進了院中,剛進得院中,便覺一股暖風隱隱襲來,鼻尖嗅了嗅,像是溫泉的味道,再滿目看去,雖是早春,院中的柳枝已是抽出了鵝黃的芽兒,嫩黃嫩黃的煞是好看。
行了沒幾步,便有一小廝前來躬身道:“小姐來了,王爺正在後院等候,小姐請隨奴才來。”
我點了點頭,便由着那小廝帶路,一徑來到錦繡的後院中,不同於別處,這裡早已是春花爛漫了,遠遠地聽見笛聲,我心頭微微一收,這首曲子莫不是那日我在皇宮時,偶遇玄沐時聽到的,那吹奏之人便是玄沐了。
來到後院之中,小廝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玄沐身穿白衫,立於亭中吹笛,修長的身影,越發的俊朗。見得他的身邊有輛樸素的馬車,心下一皺,他今次是當真?
玄沐的笛聲並未因我的到來而打斷,我靜靜的站在一旁,只聽得笛聲不似先時般那樣舒暢了,此刻聽去倒像是多了好些的纏綿悱惻的憂愁,見着這一幕,彩月的臉色蒼白的嚇人,就是連鶯兒也開始有所防備起來。
略微等了片刻,炫玄沐的笛聲越來越慢,漸次緩緩地停了下來,我擡眉正對着他,露出溫然的笑。
錦繡名苑中的百合花開的異常燦爛,就像是天空裡的大朵雲彩,玄沐清俊的臉龐有着堅定的弧度。
“翎兒,你終究是來了。”他緩緩地開口,眼神中帶着絲絲欣喜。
衣絛被風吹得冉冉晃晃,我纖瘦的身影像是飄忽的不定的蘆葦一般,我頓了頓聲,淡淡的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玄沐微微傾身,臉上展笑,“我不管,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其它的什麼我都不在乎,那皇位誰想坐,誰去坐便是,總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王爺!”彩月忍不住呼出聲來,“王爺這到底是何苦?”
玄沐並不看向她,話語中帶了些寒意,“你如今已經不配和我說話了,本王在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王爺是什麼意思,難道不知道我們小姐早已經是欽定的太子妃了,王爺怎麼還能存這樣的想法!”鶯兒用力穩住我的手臂,厲聲道:“奴婢勸王爺不要做出如此沒有綱常倫理的事情!”
“綱常倫理!”玄沐重複着這幾個字,忽而笑道:“你在這裡和本王說綱常倫理,你覺得你這樣做本王就會回頭嗎?真是不自量力!”
“你!”鶯兒惱羞成怒,我打住鶯兒的話,“先不要說了,我有分寸。”看了看他,我心裡微有些慌亂,勉強鎮定下來後,鄭重的道:“你不必如此,我是不會跟你走的,若是與你走了,那我竹軒府怎麼辦?深宮中的賢妃娘娘怎麼辦?你
忍心去傷害一個母親的心?再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又能逃到哪裡去?你這樣做,只會讓賢妃在後宮中承受着更大的打擊,讓竹軒府遭人鄙夷,再甚者,你身爲大周的皇子,做出如此的事情,也只會讓大周蒙羞,就算是聖上再怎麼寵愛你,也難擋壓力。”
玄沐神色微微動容,手拿玉笛怔怔的看着我,見他有些遲疑,我頓了頓聲,緩緩的接着說道:“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而已,你大可不必爲了我犯下這樣的大罪!若是做出此等事情,你總會有後悔的一天!”
玄沐將笛子背在身後,白色的衣衫在陽光下閃閃耀眼,“竹軒府中憑藉雲海大將軍的功勳自會去擺平,母妃一早知道我的心意,是不會責罰我的,至於我爲大周丟臉。”他頓了一頓,“那就丟臉吧。”
我鼻息間充斥着百花的香味,思緒不停的飛轉,“王爺莫不是忘記了梅香姐姐的話了,若是王爺真心對我好,應該不會做出此等事情纔對。”
玄沐呵呵的清笑了起來,“我不想這樣,可我沒有時間,我沒有時間再去等你回心轉意,他就要回來了!”他越說越激動,“若是他回來了,我就什麼都沒了,我必須要你現在就和我走,我們到塞外,我們重新開始!”
我心裡暗歎,他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纔會如此,現在我說什麼他可能都聽不下去,只是,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真如此嗎?他竟是連皇位不顧了嗎?
“翎兒,你若不依,”他面色鄭重,“那我便會真的殺了他,我的親信早已在路上了。”
我心頭一驚,幾乎睜大眼睛的看着他。
“王爺!不要!”‘噗通’一聲彩月雙膝跪地,泫然泣道:“王爺不要啊!”
鶯兒也是渾身一怔,繼而憤怒道:“做人要光明正大,王爺這樣偷偷摸摸也不害臊!”
玄沐仍是看也不看她,只對着我道:“翎兒,你走還是不走?”
我只覺自己仿若站在懸崖的一角,只可惜的是身邊就是連一顆道草也沒有,想起玄鴻懶散閒適的清俊模樣,那些相處的時光在腦海中不停的回閃,心中的悲涼像是冬日裡的寒冰無法化解,直到此時我才確信自己是愛上了玄鴻,真要離別的時候,竟是那樣的捨不得,爲何?爲何我先前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呢?
“翎兒,你走還是不走?”玄沐再次相問。
“小姐,別答應他!”鶯兒用力的拽住我的胳膊,“小姐別上了他的當,就算小姐跟他去了,只怕他也會暗中加害太子殿下的!”
“哼!無知。”玄沐眼中微帶鄙夷,“本王還沒有你想的那樣齷齪。”
我冷着眉頭,沉聲道:“鶯兒住口。”他不會這麼做,若是他有心相害,可以在這之前先去殺害了玄鴻,然後再來慢慢地取得我的芳心,他沒有這樣做,他沒這樣做的原因,只怕是他心中對着玄鴻仍是有着兄弟的情誼,亦或是他的心中原本就是不願意殺戮的,可是,你又何必爲了我而以身冒險呢!
看了看天邊的雲朵,恰似那年和玄鴻初遇時分那樣潔白溫暖,斂了斂心神,我對着地下的彩月和鶯兒道:“今次若我自己失蹤未名,只怕你們也難逃一死,如若不嫌棄,就和我一塊走吧!”
“翎兒!”玄沐的眼中有着濃濃的驚喜,“你終於願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