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永,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爭這個皇位。”裕禛跟着自己堂弟,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通往掖庭的狹窄宮道上。
“我知道,我父親也知道, 可是皇太后娘娘似乎不大知道。”裕禮的語氣淡然, 似乎兩人只是在閒聊。
“你不覺得我的動作太快了嗎?這邊纔出事, 我就進城, 其實早在皇上圍獵的時候我就已經到了城郊。”
裕禛沉沉嘆氣, 語調無奈:“雖然不知道,卻料到了。”
一個完美的計謀,一個精緻的陷阱。
“大哥。”裕禮轉過身, 一臉誠懇的看着裕禛:“我一點也不想與你爲敵。”
他的目光越過裕禛,似乎看向了往昔的時光:“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一塊爬樹, 一塊打架, 一塊偷溜出去玩,我被人欺負, 總是你保護我。”
“我知你,如同你知我,我們倆對上只會兩敗俱傷,而我們之外,還有父親。”他提到自己父親的時候, 語氣沒有一絲波動, 就像在提一個可能威脅自己的陌生敵人。
“你想和解?”裕禛冷冷問着。
裕禮自是點頭:“提出你的要求。”
裕禛仔細看着他, 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彌, 沉思片刻, 道:“放掉太后。”
“好。”裕禮回答的乾脆,繼續看着他, 等待他下一個條件
“放掉雙洛,殺掉蕭傾顏。”
裕禮笑起來,擺了擺手:“大哥,陛下的死,必須有人出來交差,蕭傾顏不能死。”
那就只有雙洛死。
裕禛早料到這一點,冷哼一聲:“那就免談。”
魚死網破又如何?怕的人是你。
“蕭傾顏不能死。”裕禮卻又重複了一句,然後輕輕說道:“楚雙洛也不一定要死,大哥。”
他向前幾步,低頭靠過來,兩人隔得極近,聲音幾乎就在耳邊響着:“弒君大罪自是死刑,到行刑的時候做點手腳,楚雙洛未必要真死。”
“你有這麼好心?”裕禛疑惑着看着他,滿眼懷疑。
裕禮十分坦誠:“我跟她無冤無仇,何必跟你過不去,大哥,前些時候在太原,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你們之間的感情,我能理解。”
“你的條件。”裕禛並沒有流露出太多欣喜,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距離,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裕禮似乎鬆了口氣,笑容滿面的拍拍裕禛的肩膀:“幫我坐上皇位。”
話音落後,沉默片刻,而後裕禛堅定沉穩的聲音響起:“成交。”
這時候,兩人已經走到了雙洛被關押的房間不遠處,裕禮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裕禛,笑道:“大哥進去看看嫂子吧,她在裡面受苦了,不過還要在委屈一段日子。”
裕禛哼了哼,看向緊閉的房門跟外面的守衛,心下沒來由的忐忑。此刻夜幕降臨,沉悶的夜色將他緊緊包裹住,讓他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鬱憤。
這就是皇家,一切都是可利用的籌碼。
等了很久很久,他才輕輕伸手,扣住破舊的木門。
暗夜中雙洛突然醒覺,正待翻身,頓覺後背一陣劇痛,脊骨刺麻,竟絲毫動彈不得,她心下猛的涌起一陣驚慌,背部的傷口是那日在圍場爲了保護小皇帝在山坡亂石上擦傷的,還沒癒合就被丟到這個鬼地方,惡化是一定的,可是沒想到,會這般嚴重。幽州的夜晚極冷,溼寒的地氣從身下一直蔓延過全身,不停的啃食着自己的骨頭,雙洛緊緊咬脣,卻仍是抑制不住的發抖,每一次抖動都要牽動傷口,痛不欲生。
她必須轉移注意力,否則遲早會被這樣的傷痛折磨瘋掉……
裕禛會救她嗎?
之前永親王的那些話……
不行,不能想這些……
雙洛幹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思維卻漸漸混亂,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害怕,恐懼,驚慌失措……
就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皮靴扣地的聲音,在這清冷的掖庭顯得十分突兀,這一步一步卻好似踏進了雙洛的心裡,這樣熟悉的節奏,聽在她耳中,讓她煩亂的心思突然就鎮定了。
門靜悄悄的開了,清冷的月光從門縫中照了進來,映在了她眼前的牆壁上,雙洛僵直着身子,卻一動都不能動,直到自己冰冷的肩膀被來人輕輕攬住,熾烈的體溫透着衣裳傳過來,一點一點溫暖了她的心臟。背部的傷口被小心的揭開,下一刻,身後人的喉嚨似乎被什麼堵住,呼吸陡然沉重。
“雙洛……”
雙眼痠澀,幾乎就要落下眼淚,雙洛控制不住的哽咽起來:“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裕禛啞聲道,避開她的傷口將手伸到她身前將她摟在懷中,額頭輕輕貼住她的後頸:“我一直相信你的,我以前就說過……”
雙洛低低“嗯”了一聲,側臉,將臉頰輕輕貼住身後人的脣,眼淚在此刻終於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貼着兩人的肌膚,悄然滑落。
“對不起,對不起……”裕禛吻着她的眼淚,聲音澀然:“對不起……”
一晌貪歡……
雙洛猛然清醒,下一刻將所有即將傾訴出口的繾綣柔情深深抑制住,然後極慢極慢的笑了出來,背後的懷抱溫暖得讓人不捨,卻再也無法制止她的心一寸寸發涼。
對不起……
她遲鈍,在他說出第三個對不起的時候才了悟這三個字的含義。
是的,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是兇手,可是,卻必須放棄你……
“爲了誰?”她悄然問着,竟然還能讓自己的聲音沒有一絲波折。
“我不……”兩個字幾乎是從他悲傷欲裂的靈魂中迸裂出來,最後消散在了黑暗之中,裕禛沉重的呼吸着,拼命告誡自己要理智要理智,即使心已經被刀狠狠的破開,依然要理智。
“母后,我不能不管她……”是的,如果不是爲了母后,他何必跟裕禮交易,直接帶走她就是了。
我不要放棄你!這句話永遠都成爲心底無法出口的呼喊。
雙洛輕笑,仍是貪戀的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摩挲:“還好,你沒有蠢到說是爲了皇位……”
文墨爲了國家,裕禛爲了家人,她似乎總是成爲被犧牲的那一個……
然後,她強忍着劇痛坐起身,迴轉過來面對着他,淺笑,月色中,一雙鹿一般的眼睛一瞬不移。
“我的刑罰是什麼?斬首?車裂?杖斃……”
“不……不是的!”裕禛狠狠捂住她的嘴,目光慌亂,狼狽不堪:“這只是……只是暫時的委屈,你會活着,活得好好的……”
“相信我好不好……”
雙洛卻不答,只是推開他的手,笑着將臉貼近,閉上眼,菱脣微張,下一刻已經貼上了裕禛的脣上。
裕禛怔了怔,下意識要退,這邊雙洛的手臂卻緊緊勾上他的脖子,他立刻回神,雙手迅速上移,小心扶住女孩湊過來的頭,張嘴朝那有些肆無忌憚的雙脣咬去,脣齒相依,呼吸交纏。
這個吻代表什麼?
她選擇相信?
還是選擇決絕?
什麼都不用想了,不用想了……
裕禛這般想着,他的手甚至有些微的顫抖。
好不容易兩人終於分開,裕禛深吸一口氣,平復着粗重的呼吸,忐忑的看着她,猶疑不定。猛的,他似乎品覺出雙洛這般舉動的意味,目光驚惶悲慼,像是一個驟然間喪失一切玩具的孩子。
雙洛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用手背親親抵着自己剛剛跟某人親密接觸的脣,咯咯笑了起來:“你多心了,我就是想碰碰你而已……真的!”
裕禛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卻什麼也看不出來,自從到了北穆以後,雙洛有時候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讓人捉摸不透,就象現在。
原本自己很輕易就可以看穿她的心思的啊!
“雙洛,這是我跟永親王之間協定,你必須要揹負弒君的罪名,但他不會真的殺你……”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壓下突然來襲的焦慮,又仔仔細細看了她幾眼:“你一定要等我!”
雙洛點點頭:“我知道。”
你可知道,永親王殿下在你之前已經來過了呢……
裕禛似乎終於安下心來,狠狠將她抱住,再鬆開,轉身離開。
雙洛目送他離去,直到他的背影全然消失後,臉上才露出某種可以說是悲慼或者失落的神情。
“再見了,慎親王裕禛。”
她輕聲說道。
永親王說:“我不會讓你活在這個世上的!”
他還說:“我不會讓你這般容易的死去。”
雙洛悲慼過後,迅速收斂心神,從角落裡找來之前從來的殘羹冷炙,從黝黑的瓦罐底部挖出半截破布,就着月光,上面赫然顯現出一隻振翅飛翔的金鳳,鳳羽營的標誌,沒想到暗部的消息這般靈通,她剛剛被關入掖庭,就想法取得了聯繫。
雙洛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將手指探入口中,狠狠一咬,鮮血溢出,一滴一滴滴在那片布上,匯成一個字。
走。
不能再留在這裡了,裕禛因爲親情,對永親王始終保留着信任,而她不一樣,她清醒的知道永親王的恨意,知道以他的手段,完全可以製造各種意外讓她死去,讓裕禛啞口無言無力辯駁,與其這樣,不如放手一搏。
以前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離開是一條路,一條免於讓裕禛眼睜睜看着自己死去痛不欲生的路。
想到這裡,雙洛突然笑了,她小心翼翼將破布團進瓦罐,將另一塊破瓦塞進去蓋住,然後放回原處,到了時間自然有人來收。
是沒想到?還是不願想?以前的雙洛捨不得裕禛,願意陪在他身邊直到自己生命消亡。
現在,或許不同了。
“因爲你的死,會讓他跟永親王拼命嗎?所以你要走。”
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怯怯說着。
“閉嘴!”雙洛厭煩道。
那個聲音卻沒有被她的語氣給嚇住,反而欣慰的說道:“我理解你的。”
這是從前的雙洛跟裕言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永親王的車駕藉着夜色停在了東興樓,白子修早就在居處恭候,待到永親王走進,就倒頭拜下。
永親王連忙扶住他,一臉和顏悅色:“子修,這次你辛苦了。”
白子修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只是躬身垂眸:“殿下言重了,在其位謀其政,這是子修該做的。”
永親王深深看他一眼,將他扶回桌邊落座,自己亦坐到他身邊,目光朝周邊一掃,衆人便識趣的退了出去,兩人維持了許久的沉默,終於永親王特有的冰冷聲線在房中響起。
他手中捧着熱氣騰騰的茶,湊在鼻前輕輕嗅着,施施然道:“你的計謀很成功,慎親王跟太后措手不及,我們完全掌握了主動。”
白子修自然知道他剛剛從宮中回來,稍稍欠了欠身,看向他:“殿下,在下……”
“放心,事成之後,楚雙洛自然會賞給你。”永親王看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毫髮無損。”
白子修似乎終於鬆了一口氣,蒼白的臉色終於現出一絲人色,似乎想到了什麼,眉眼微彎,露出了極少見到的笑容來。永親王不動聲色的將一切看在眼裡,心中微哂,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有什麼好的呢?
兩人又就這當下的形勢交流了許久,子修心思極活,裕禮自認爲已經夠懂得機謀,每每遇上難題,經子修隻言片語的點撥便豁然開朗,讓他越發生了惜才之心,子修還這麼年輕,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等自己將來做了皇帝,子修絕對是不可多得的相才!
如此看來,他更不可能讓楚雙洛活着了,他可以相見,得到楚雙洛以後的白子修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極端而絕望。
行刑時隨意做點動作讓她死去實在是太容易了,比如讓她行刺自己……永親王想着,人已經走到了門口,看着外面墨色的夜空,他若有所感,轉頭看向白子修。
“子修,你是我的人,最好不要在我背後做什麼小動作,我希望你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
子修低聲應着,躬身行禮,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常人會露出的惶恐。
永親王對他的行止十分滿意,點點頭,上了車。
鳳羽營暗部的行動力絕對是優秀的,雙洛的訊息剛剛發出,第二天夜裡,盤迦玉就帶着一個女子悄然潛了進來。
彼時雙洛剛剛經歷了一整天的審判,毫無疑問,結果就是證據確鑿,念在東川裕家跟太后求情的份上,賞一個全屍,明天就可以看見三尺白綾了。
結果並不奇怪,這裡頗奇怪的一點是,求情的人裡有太后也就罷了,東川裕家爲什麼要摻和進來呢?且不說她跟他們完全沒關係,就是有關係,一般人不都是躲的遠遠的嗎?雙洛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決定歸咎於自己家族優良的品行上。
盤迦玉兩人假扮的卻是慎親王府的僕役,帶着厚實的氈帽,將面容遮的嚴嚴實實,到來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打開包袱,丟給雙洛一些厚重的衣物。
“穿上!”
雙洛愣了愣:“就這麼走?”怎麼可能,就算是在大周,鳳羽營自己的地盤,像這樣大搖大擺的劫獄也是不可能的,何況還有永親王那條毒蛇盯着。
盤迦玉不耐煩的瞥了她一眼:“又不想走了?”
雙洛連忙搖頭,趕緊穿好衣服,回頭看了她身後的女子一眼,盤迦玉知道不跟她說清楚她是不會罷休的,只得搖搖頭,示意那女子擡頭。
清冷的月光下,赫然是一張雙洛的臉。
“易容。”盤迦玉說道:“她將代替你到明天行刑。”
雙洛身子微僵,立刻停住動作:“不行,我不能讓別人替我送死。”逃跑是一回事,讓別人替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盤迦玉被她氣得沒話說,那個女子卻突然轉身,朝雙洛盈盈一拜:“望楚將軍成全。”
“什麼意思?”楚雙洛這會是完全莫名其妙了,這個女子不知道自己要面臨的是什麼嗎?
“永親王害死了她們全家,難得有機會靠近行刺,當然是成全。”盤迦玉的語氣冰冷,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本來在她看來,就是要一個普通部下替雙洛送死,也是天經地義的。
雙洛瞭然,無力的點點頭,明日行刑,永親王絕對是要到場的,的確也是一個機會,儘管這樣的機會十分渺茫。
看着女子那般堅定的視死如歸,她只得無力的點點頭,學着盤迦玉的樣子將氈帽往頭上一罩,跟在她身後朝門口走去。
“怎麼去的這麼久?”看守的侍衛一臉不耐的看着眼前兩個僕役。
當前的一個立刻堆起笑容送上一錠銀子:“我家王爺是個念舊情的,好歹兩人相識一場,自然有很多話要交代,自己又不方便來,只好交給我們這些下人了。”
侍衛咳了咳,掂了掂銀子的重量,轉頭看了眼房內,牀上的女人依舊躺着,並無異常,今日慎親王府的人要過來,是永親王親自交代的事情,所以他更是放心,於是揮揮手:“走吧走吧,沒想到慎親王爺倒是個多情種子,連刺客都還念舊情。”
兩個僕役當下附和着,匆匆離開。
宮外早就有馬車接應,待到兩人上車便是一路疾馳,到了城外,又上來兩人,居然是巫曳跟阿崇。
楚雙洛的疑惑豁然開朗,緊緊看向盤迦玉:“這一切是誰導演的?”
盤迦玉知道瞞不住,嘆了口氣,坐到雙洛身邊,緊緊擁住她:“是裕禛。”
楚雙洛只覺得腦袋一瞬間一片空白,眼睛直直看着車頂,最後僵硬的問道:“怎麼會?”
“進宮前他就派那個巫曳聯繫上我們,告知了你的處境,他料準了永親王之後的一切行動,並將計就計,導演了這一切。”
說到這裡,盤迦玉苦笑:“鳳羽營的觸角根本沒這麼長,可以伸到行宮之中,而且是永親王的羽翼之下。”
是的,永親王既然答應裕禛要讓雙洛詐死,就會留出空隙讓他跟雙洛詳細計劃,至於到時候怎麼下殺手就是永親王自己的事情。他並沒想到的是,裕禛會利用今夜這個空隙讓盤迦玉來個偷樑換柱,更沒想到裕禛會抵制住自己提出的誘惑條件,狠心將雙洛送走。
是的,沒想到,連雙洛都沒想到啊!
喉間狠狠涌起的酸澀幾乎要竄上她的眼睛,雙洛狠狠呼吸,將自己的口鼻都悶進盤迦玉的懷中。然後猛地推開她,飛奔着跳下了馬車,馬車早就疾馳在了路上,這一動作讓她在冰冷的雪裡狠狠的滾了幾個來回。
“你瘋了!楚雙洛!”盤迦玉急急叫停,追了下去,這時候一行人根本沒有離開城門多遠,永親王的人隨時可能追過來。她猛地拽住楚雙洛,將她拉起來,卻又被不知哪來的瘋力推開。
巫曳跟阿崇都沒有下車,一個從容,一個惶惑,冷冷的看着。
楚雙洛推開盤迦玉,拖着沉重的步子就往回走,沒走兩步又被後者狠狠抱住。
“你瘋了還是傻了,這時候還往回走!”盤迦玉沒想到楚雙洛還有這麼大的力氣,這次狠狠的將她箍住。兩人同時失去平衡滾了滿身的雪。
雙洛不知何時流了滿臉的淚,仍想着怎麼掙開盤迦玉的束縛:“我必須回去啊!我必須回去!”
“他怎麼能夠沒有我?他沒有我怎麼辦?”
厚重的棉襖被血染深,粗糙的布料折磨着雙洛的傷口,可是她什麼都不顧,滿腦子只有一件事情——這樣的裕禛,她怎麼可以離開他?
有一種愛情叫犧牲,有一種珍惜叫捨棄。
啪!
楚雙洛被狠狠一巴掌打倒,然後被盤迦玉緊緊拽住了衣襟,湊到耳邊大吼:“楚雙洛你給我清醒點!你想讓那傢伙精心策劃的一切都功虧一簣嗎?”
“心疼嗎?後悔嗎?”盤迦玉大聲問着,突然淺笑:“可惜已經晚了,我們只能回去,再無退路。”
“不!”雙洛大哭,終是蜷縮進了盤迦玉的懷中。
遠處的巫曳背過手,狠狠絞扯着自己的衣襟。
這場突如其來的春雪,掩蓋住了所有的悲切與不捨。
“雙洛,我真的很佩服裕禛,換做是我,不可能。”終於上了車,盤迦玉看着巫曳,突然拍拍雙洛的肩膀輕聲道,後者迎着她的目光淺笑。
“盤大人不必懷疑有詐,慎親王說道的事情,自會做到。”
“那你們爲何要跟來?”
“我不跟來,誰給雙洛療傷?”巫曳微嘲的說道,又指了指一邊瑟縮的阿崇:“這一位,可是雙洛親口答應要帶回大周的。”
盤迦玉依舊不信任的看着他們,直到雙洛細細解釋了前因後果後,方放鬆少許戒備。
馬車吱呀呀繼續向前,最後消失在了茫茫雪中。
“挽翠,我們可以走了。”
遠遠挨着城牆的一座山頭上,卻有兩個身影輕輕動了起來。
挽翠撐着傘,哀慼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的少爺,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少爺爲何不當面送行?”
子修慘白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笑容:“時候未到,我如今羽翼未豐,寄人籬下,見了面,又如何?”
他早料到永親王會做什麼,也知道慎親王會做什麼,所以便一早等在這裡,等着遠遠的看她一眼,送她一程。
“可是……”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子修堅定的說着,稚嫩的肩膀在風雪中傲然挺直。
他還必須留在這個地獄裡,幫助裕禮裕昊父子相殘,這就是他的復仇。
所以,雙洛,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