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三章

我正式開始賽車,坐到了駕駛室,阮重陽坐到了副位。他一反平常的瀟灑和灑脫,一個勁兒安慰我:“不要緊張,最後一名也沒關係,咱們第一回,練練手,不要太在意成績,我第一次上場,不但最後一名,而且時間上比人家多了一分多鐘!”

第一聲槍響,阮重陽更緊張了,口裡又開始碎碎念,“安之,鎮定鎮定,沒事的,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我忍不住了:“你閉嘴!”他緊張得跟刺蝟一樣了,還說有他在?可靠嗎?

第二聲槍響,我左腳迅速彈起離合器踏板,右腳第一時間把油門徹底踩到底!四隻輪胎髮出輕微打滑產生的響叫聲,瞬間帶着車體彈射而出,疾馳離去!在第一個大彎時,我聽到剎車時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響,接着引擎在空擋亮轉時一聲恕吼,我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方向盤移到波棍上,用快得離譜的速度轉低一擋,然後右手在第一時間內找回方向盤,雙手一扭,搶道入彎!整個過程流暢順滑,沒有絲毫頓挫感,再踩離合再換檔,車速暴漲!阮重陽叫起來,激動得連聲音都變了:“安之,太棒了,太棒了!”

接下來幾個緩彎,我車不減速飛過,又是一個大彎,我泡製了第一個大彎時的動作,一氣呵成,一回到賽區,阮重陽抱住了我,狂喊:“安之,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天啊,排名第二,從來沒有過的好成績!安之,你是我的偶像,安之!安之!”

我看看時間,25分38秒,還可以更快!我拍拍阮重陽,“鎮定,鎮定。”

阮重陽突然推開車門,跑下車逛奔,手舞足蹈,我有點想流淚,我的成績,他比我還激動,我的成功,他比我還在乎,木北說的對,只怕以後再也找不到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了。

“重陽,不錯啊,一下飆得這麼快了!”有人圍上來,喊着阮重陽的名字大聲祝賀。

“今天滿請!太高興了我!”阮重陽眉飛色舞。

我換下阮重陽的事,賽方是知道的,但車手有保密權利,所以我可以不暴露我的任何資料。就像外界對當年的疾風,一樣一無所知。我希望別人當成是阮重陽開的,低調才安全。

阮重陽真的滿請了,包下了整個森林酒巴,一夜狂歡,我拗不過他,陪着他去玩了一小時,回了五元的家,因爲這個時候,學校已經關門了。

阮重陽把我送到又急速返回酒巴,那兒還有一大票賽車友和一大幫美妞等着他,我看到屋裡有光,難道是舒生或者木北迴來了?但爲什麼有光的是我的房間?我站着沒動,耳朵靜聽四方動靜,沒有異樣,我擡腳,不讓腳步發出一點聲響,貼到我房間的窗口,窗口裡有人影晃了一下,我頓時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小叔叔回來了。

我推門進屋,小叔叔聞腳步聲走出來,“安之?”

“小叔叔回來了。”我開心地笑。

“我一回來就感覺家裡有人住,直覺是你住來了。我這房子啊,空了好多年了,木桑木林他們讀B大時要住進來,你爺爺都沒答應。居然答應你,爺爺很看重你。”

“小叔叔你好久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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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太忙了,這不,一有時間我就來了,聽說是高考狀元?小北是探花?了不起啊,比我們當年都厲害。來,讓叔叔好好看看,長高了,更漂亮了,以後走哪,小叔叔就給人說,這是我閨女。”小叔叔笑得眉眼彎彎,特別好看。

“小叔叔吃過飯沒有,我給你做。”我不好意思笑笑。

“沒有,一直在參觀房間。安之還會做飯呢,走,一起做去。”小叔叔將袖子捲起來。

一起做也就是兩碗麪,面上蓋一個荷包蛋,再燙幾根青菜。我吃小碗的,小叔叔吃大碗的,兩人吃了個精光,連湯都喝了。

“安之,想不想留學?”小叔叔放下筷子,坐直身子。

留學?我搖頭,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不用擔心舒生,只要你想去,讓他跟你一起,這些我會安排。”小叔叔知道我的軟肋,舒生。

不過他不知道,除了舒生,我還有別的,青山村的父母,木隨雲的四十萬,哪能說走就走?

“你不相信小叔叔?”見我還是搖頭,小叔叔有點急。

我一笑,怎麼會不相信小叔叔,那麼個大家族,我除了相信小叔叔,還能相信誰?我說:“是我不想走,在這裡我挺好,如果以後有困難,我會找小叔叔幫忙。”

“其實出了國你要自由得多。不過,我隨你的意思,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自由?我會爭取的,我拿過碗收取筷子去洗乾淨,問小叔叔要不要洗澡,木北有衣服在他房間裡。

“這麼晚了,你先洗了去睡,我倒時差,睡不着,看會兒書。”小叔叔笑吟吟地看着我進進出出。

我點點頭,洗了澡,又洗完衣服,睡下了。

早上,我起來做了早餐,給小叔叔留了一張紙條:“早餐在鍋裡,我晚上六點半回家。”

當我晚上回家裡,既然發現小叔叔袖子挽得高高的,身上繫着圍裙,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看見我,笑:“安之,來,剝個大蒜。”

房裡又出來木北和舒生,他們竟然比我先到,“怎麼沒叫我一起過來?”

“哪能見到你的人,電話又不接。”木北說。

我掏出手機一看,又黑了。這還是我當年一起花八百元買的手機,我一個,舒生一個,舒生的一直是好的,他比我斯文多了,我的常不聽話,脾氣好時,能打能接,脾氣不好時,直接給我黑掉。看來,木北正碰到它脾氣不好的時候。

“早讓你換不換,這手機街頭撿破爛的都不用了。”木北不滿地說道。

他勸了我好多次,讓我和舒生的手機全換了,我們都不聽他的,我們不換,他的手機也不換了,一直用到現在,有一回,木伯恩看見他接電話,隨意問:“小北一個手機用幾個月?”我留意過木蘭的手機,差不多三個月一換。

當時木北的回答給所有木家的孩子上了一課:“爺爺,我的手機是初二那年買的,一直沒換過。可以用,就用着唄。”

木伯恩大爲讚賞,用手杖環指他的其他孫子孫女們:“你們聽,你們聽哪,自己比較一下差距。”又拿過木北的手機,屏幕上和四周很多刮痕,按鍵都磨掉漆了,確實成了老古董。這件事,無意間讓木北的形象在老爺子心中整體提高了一個檔次。

木北笑嘻嘻地補了一句:“安姐姐手機也是那個時候買的,才四百元,現在都絕版了。”

真絕版了,黑了屏我拿去修,那修手機的是個善良的人,一看,歉意地說道:“還修個什麼,在修理費上加點錢又可買個便宜的了。”我沒買,將手機搖一搖,甩一甩,嘿,又亮了,舒生直樂,說老天都幫我,只有木北錯着牙看着我。

小叔叔端着菜出來:“小北你放心,這回啊,叔叔給你們全換了。”將手往圍裙上一擦,從沙發上的包裡摸出三隻形狀一樣顏色不一的手機,分給我們三人一人一隻。我的白色,木北的黑色,舒生的銀色。

“這是新產品,客戶送的。”

木北眼睛一亮,伸手接過:“蘋果的。終於可以換了,被姐害死,我那手機太丟人了。”

我笑:“誰逼着你不準換了?”

“你和舒生不換,我也不換。”

舒生也笑:“你跟自己較勁呢。”

“都將卡換上來,以後那舊的不準再用,是丟人。”小叔叔看着木北笑,這一笑,惹得木北又瞪了我一眼。

舒生遲疑地朝我看,我拿過手機遞給他,“換上。”

又將自己的也換上。

舒生輕輕說道:“謝謝小叔叔。”

小叔叔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似的,“見外了啊。吃飯後給我彈曲曲子。現在吃飯,菜都涼了。”

吃完飯後,木北和舒生主動去洗碗,小叔叔看得眼睛發亮:“喲,小北,改造得不錯,還會洗碗了。”

“我會的事可多了,不信你問我姐。”木北得意地說。

我纔不說,會的事越多,只能證明你改造得越徹底,越能證明你前科累累。

“安之,你把小北帶得很好,要不是跟着你,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樣,你爸爸,除了打就是罵,不會教育,還有你那阿姨,”他沒說下去,只是搖頭。

“也要他肯做肯學肯上進,並不是我的功勞。”我說。

“就是,明明就是我肯上進。”木北歪着頭裝萌,求表揚。

兩人洗了碗,又洗了一盤香梨兒,切成小塊塊,一個捧上了吉它,一個打開了鋼琴,不知道商量還是怎麼的,齊齊演奏了《牛兒牛兒吃飽啦》,小叔叔也跟着哼起來,我手指隨着節奏敲着腿,也哼哼:

牛兒牛兒吃飽啦,

我們我們回家啦,

太陽太陽下山啦,

燕子燕子歸巢啦。

雲朵雲朵真近呀,

風箏就是它的家。

青山青山好美呀,

雲朵就是它的家。

我們我們開心呀,

青山就是我的家。

我看着舒生,他嘴角含着笑,面容舒暢滿足,木北一邊彈一邊唱,臉上一反平日的嚴肅和剛毅,眉眼柔柔的,全是快樂,小叔叔,原來柔和的臉更加溫柔,眼睛亮亮的,彷彿一下子年輕起來。這一刻,我內心充滿溫暖,有着從沒有過的放鬆。室時,燈光照出一室的暖色,黃黃的橙味兒,粉粉的香梨味兒,懶懶的眉眼間的笑味兒,一下一下地打着圈兒漾出去,又漾回來,將這小小的地盤圈成一個溫暖的輕鬆的,無拘無束的小世界。

我在大學選修了心理課,沒想到在課堂上碰到了一個熟人,白小樓。那天,我和平時的習慣一樣,早早到教室,才發現教室裡史無前例地坐滿了人,我纔不容易在邊角里找到一個空位,很納悶,這個時候爲什麼這麼多學生,環視一圈,發現一多半是女生,這時我聽到我身邊兩個女生在講悄悄話。

“聽說白老師纔回國呢,一回來就教B大,真厲害。”

“是啊,B大是那麼好進的麼?不是專業過硬就是後臺過硬。”

“哎呀,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他迷死人了,那氣質,喲,我上次看見他都不好意思擡頭看他。”

“還有你不好意思擡頭看的?真有那麼帥?”

“騙你?你看教室裡坐滿了人,你以爲都是來學心理的?都是來瞻仰他的!”

“咦,一個大叔真有那麼具有瞻仰性?”

“誰說大叔,人家比我才大四歲!”

“這麼年輕?小正太我喜歡呀!以後我們輪流佔座位,泡得上就泡,泡不上有得看也是好的,這年頭好草難尋。”

我微微笑起來,原來,如此!只聽說娛樂圈裡要年輕漂亮帥氣,卻不知教育界裡也要年輕漂亮帥氣,這大概是與時俱進的結果。

半小時後,一個年輕人夾着書本走上講臺,我一愣,睜大了眼睛,心裡立即響應那個女生的話,確實很有瞻仰性,白老師,他是白小樓,我沒想到他在國外進修四年,回來步了他爸爸的後塵,當了老師。

教室裡哄哄的,很多人的竊竊私語造成了大的聲響,我旁邊的兩女生聲音興奮:“沒騙你,帥吧?年輕吧?”

“真的好帥,又溫和又陽光,像個鄰家哥哥,好喜歡哦。”

“天,我一看到他心就呯呯跳,現在又跳了!”

“你個花癡,不是愛上他了吧?”

“剛纔是誰在說好喜歡哦?”

兩人私語着,興奮着,以致激動得有點多,聲音大了點,蓋過了所有的竊竊私語聲,前面的同學都扭過頭來笑着看這兩位花癡女生。

等兩女生反映過來時,她們兩成了全班同學的目標,我作爲離她們最近的無辜者,無可倖免地成了側翼誤傷的那個。?白小樓的眼睛看過來,見到我,一愣,隨後微微笑起來,快樂地朝我眨了幾下。

下課後他沒走,我也沒動,直到學生走光,他來到我身邊,笑問:“現在不需要我回避了吧?”

我笑,還記得當年他把頂樓讓給我的事,“不了。”

“怎麼來選修心理學?”白小樓好奇。

“我想知道人心理現象的發生、發展有什麼規律。”夏婆婆教訓第十七條:要學會判斷對手在想什麼,依據他的想法來判斷他接下來要做什麼,能判斷出這些,對手任何的優點在你眼中都成了缺點。

“其實知道了不見得是好事,人有時候不防糊塗一點,傻一點,懶一點,自在一點,放縱一點,人生很短。”白小樓意味深長。

“如果都這樣,天下就太平了。”

“退一步海闊天空,天下就太平了。”

我低頭沉思,我不存在退不退的問題,我原本就沒有進的意思,可是木北,他一直想進,一直在進,只怕天下真的難以太平,目前他在木家的人氣又高,如果畢業後,他真的繼承木家,雪姨會不會暗中對他下手?暗箭難防,我深深擔憂。

“你有什麼困難嗎?我希望能幫到你。”白小樓見我沉思不語,輕輕問我。

我知道他是真誠的,很早就知道,他這樣的人必定是值得信任的,值得尊敬的,只是不足以讓我依賴,有些事真不是別人可以幫到的,須得自己來擺脫。依賴於人,必得易受制於人,那四十萬就是一個最有說服力的事例,儘管在我眼裡,白小樓的人品比木隨雲要高尚。但木隨雲總還是我父親,白小樓卻連朋友都算不上,我有什麼理由需要他來幫我。

我真誠地說:“謝謝你。”謝謝他幾次對我的幫助。

我回到宿舍的時候,三位室友一齊圍上來,神秘地問我白小樓是我什麼人,嚇我一跳,怎麼這麼快就傳開了?白小樓的名氣真有這麼大?室友長嘆,我們天天晚上講的那位又溫柔又帥氣又優雅的王子就是他呀!難道你去選修心理課不是因爲他?

她們有講過又溫柔又帥氣又優雅的王子麼?不過我發現,鑑於誤傷的情況,我不能和白小樓多聊天了!心理課還上不上?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