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可仍然被驚得張口結舌,艱難嚥了口口水,滋潤髮乾的喉嚨,“古兄爲何不在後方坐鎮?身處險地就不怕出現意外?”
“你不懂,到了我這個層次,悶頭苦修已不可取,閉關再久也難有寸進,真正需要的是心境上的提升,你小……黃老弟算是幫了我大忙。”
“古兄有了此番收穫,是否要回山門清修?”
古嶽亭心情很好,倒不在意他的小心思,搖頭失笑道:“你小子有啥就好好說,拐來繞去也不嫌累,放心,答應你的事我會辦到。”
說到這裡忽又皺起眉來,沉吟道:“妖獸那邊定然來了頂級大妖督戰,接下來的進攻必然是雷霆之勢,不知向老鬼有沒有做好應對準備,算了,我操這心作甚。”
黃三才卻是聽得心頭髮緊,問道:“古兄,那頂級大妖是五階還是六階?會親自下場進攻麼?”
“不用杞人憂天,高階妖獸惜命得很,稍有風吹草動就跑得沒影了,除非打進它的巢穴,不然它是不會跟人拼命的。”
“那小弟就放心了,古兄的安危關係到人類的未來,若是爲了保護小弟,有個什麼閃失,小弟就真的無顏面對太昆父老了。”
“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古嶽亭好一陣歡暢大笑,指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黃三才毫不在意,繼續吹捧道:“古兄笑聲爽朗直率,可見古兄性情耿介,不同俗流,爲護小弟周全,甘冒奇險也不爽約,說明古兄實乃重信守諾,一言九鼎的真君子,小弟對古兄的敬仰有如滔滔江……”
“行了行了,少拍馬屁,何況老夫也不是馬,哈哈哈哈……”古嶽亭少有如此開懷的時候,對這傢伙的厚顏無恥有了新的認識。
你不想聽,老子還不想說呢,懶得再挖空心思回憶經典,乾脆陪着他一起幹笑。
過了好一陣,古嶽亭終於笑夠了,揶揄道:“與我說話不用兜圈子,你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住人。”
“不敢,小弟是真心傾慕古兄人品。”
“什麼敢不敢的,你小子嘴裡就沒一句實話,老夫不願跟你計較而已,逢人只說三分話的道理,你小子倒是奉爲圭臬,若非資質奇差,興許將來會有所成就,唉,可惜了!”
“不見得吧,小弟聽說有不少寶物可以提升資質,哪怕是心魔,洗煉後也能提升神識,古兄之言是否過於武斷了。”黃三才內心非常不服氣,一時壓抑不住反駁的衝動。
古嶽亭眼神立時犀利起來,死盯着他肅容道:“洗煉心魔之事,你從何得知?”
真特麼嘴賤招禍,黃三才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又不敢把實情抖出來,硬頂着壓力撒謊,“書上看到的。”
“哪本書?”
“西遊記。”
“不說算了,本打算指點你一番,看樣子是不需要了。”古嶽亭氣勢一收,神色緩和下來,這小子軟硬不吃,不禁有了幾分讚賞。
“小弟求知若渴,萬望古兄不吝賜教。”
古嶽亭剛想拒絕,又覺得跟個小輩置氣有些可笑,重重吐出口氣道:“靈物增強的神識沒有成長性,跨越大境界時不會等比例增長,外物終究是外物,修煉到何等境界,終歸還是天賦說了算。”
黃三才默然,築基後,神識品級確實被打回原型,以前還不甚明瞭,聽他一說就全明白了,難怪許如煙和秦麗香築基後,神識幾乎原地不動,突然之間心灰意冷,長生之夢變得遙不可及,不自覺流露出頹廢之態。
“就這點能耐?朽木難雕,哼!後面的不說也罷,你小子太令老夫失望了。”古嶽亭騰起一腔怒其不爭的憤懣,不知不覺之間,已對他生出一絲期許。
黃三才一驚,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適才想起年邁的母親,小弟長年不在她身邊,不知她如今可還安好,又想到過世的父親,墳頭好些年無人打理,不知現下是何模樣,一時有些傷感,還請古兄繼續講,小弟洗耳恭聽。”
古嶽亭啼笑皆非,這傢伙瞎話張嘴就來,簡直是百無禁忌,無奈搖了搖頭,開口道:“元嬰之前,修煉速度取決於神識強弱,元嬰之後,取決於脈網完善程度與悟性高低。”
“古兄,是不是修煉到元嬰,神識就不再重要?”
“不是,你要明白,能結成元嬰之輩,無一不是天生就神識過人,只能說神識在修煉中的作用大大弱化了。”
“那你又說元嬰之後,修煉速度取決於脈網完善程度和悟性高低,這不是逗我玩麼?”
“你小子這悟性有待提高啊,元嬰與前面幾個境界,已經在本質上不同了,成就元嬰之後,原先在天賦上的差距會極大弱化,相當於大家又處在同一起跑線,只是仍比別人差一點,明白了麼?”
黃三才聽得稀裡糊塗,確實理解不能,茫然搖頭道:“不太明白,古兄能否講得細緻些,元嬰跟前面三個境界有何不同?”
古嶽亭也對先前的講解不甚滿意,自己沒有做先生的天賦?捻着鬍鬚皺眉思索,搜腸刮肚一番,居然找出了辦法,“黃老弟,聽說過先古時期的境界劃分麼?”
“沒有,還請古兄指教。”
“第一個境界叫引氣入體,包含現今的練氣、築基、金丹三個境界,只要神識夠用,儘管悶頭聚斂靈氣就成,後面一個叫煉氣化神,元嬰、化神就屬於這個境界,這個階段主要修煉魂魄,光是聚斂靈氣就不成了。”
“怎麼修煉魂魄?”
“這個……跟你有點說不清楚,不管是元嬰還是元神,都是靈氣中的特殊物質與魂魄結合而成,但這種結合又不同於能理解的結合,冥冥中自有感應,你境界沒到,現在還無法理解。”
“那算了。”黃三才非常鬱悶,說了半天,等於啥都沒說,被一句境界沒到無法理解,險些憋出內傷來。
古嶽亭拍拍屁股,站起身道:“來了一支增援隊伍,向老鬼反應還挺迅速,快卯時了,走,回去休息會。”
兩人走回三女打坐之處,大概是許如煙交待過,三女只是望了兩人一眼,並沒說話。
盤腿坐下,將靈氣散於體外,等待靈氣捕獲天地間的遊離能量補充損耗,不到兩刻便法力充盈,用丹藥和靈石回覆更快,只是花銷不小,如非必要沒人捨得用罷了。
增援隊伍共八十一人,直接編入丁字七十九隊,帶隊的黑鬚中年人也是金丹修士,不知會不會與駱思蘊爭奪主導權,黃三才倒是希望換個人來指揮,駱思蘊那水平,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開飯了,開飯了。”有人大聲招呼,陣地後方架着的幾口大鍋,正冒着汩汩熱氣。
黃三才幾人取出碗筷,隨着人流各打一份,一碗黑乎乎的黑蕎飯,一份蘆筍燒山雞,一份清炒金針絲,口感一般般,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到了築基期,對食物的需求量大大減少,一天一頓也不至於餓着,忽然有些好奇古老頭的就餐規律,悄聲問道:“古兄,你平常多長時間吃一頓?”
古嶽亭一邊吃一邊低聲迴應,“一年半載不吃不喝也餓不死,不過時常會有飢餓感,一直空着肚子也不大好受,大致五六天用餐一次吧。”
“嗚……”沉悶的號角聲持續傳入耳中,大片煙火同時炸開,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
人人面色大變,妖獸醞釀的雷霆之勢,即將席捲而來,衆人不由自主將目光投向黃三才,眼中充滿希冀,什麼意思已經不用明說了。
黃三才大爲惱火,你們看我有個屁用,邊上這位纔是上帝,全他媽睜眼瞎,死了也是活該。
黑鬚人與駱思蘊簡單交流幾句,拍着巴掌高聲道:“都聽着,本人崔進忠,現在開始都聽我指揮,立刻準備十方定山陣,我帶來的人先佈置,其餘人隨時做好接替準備,注意聽我號令。”
“哪來這許多鐵背牛?不對頭啊。”古嶽亭皺着眉頭小聲嘀咕。
若非捱得極近,還真聽不清他在說啥,黃三才舉目遠望,結果啥都沒看到,奇道:“哪不對頭?”
古嶽亭陰沉着臉道:“鐵背牛生活在西南極遠處的荒原上,那一片是白尾貂的勢力範圍,此事非同尋常,只怕局勢會有重大變化。”
“會有什麼變化?白尾貂很厲害麼?”
“白尾貂是六階後期大妖,望天犼也未必奈何得了它,兩頭大妖可能已經合流,我們的處境相當不妙啊。”
黃三才禁不住有些心驚肉跳,老傢伙如此悲觀,看來是真的擋不住了,建議道:“古兄,大勢不可逆,與其留在這裡送死,還不如爲人類保存一些火種,等實力強大了,我們再打回來便是。”
“你口中的火種,不會就是你和你那幾個紅顏知己吧。”古嶽亭嘴角泛起一抹譏嘲。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小火種,古兄這樣的能人才是大火種,只要有古兄在,捲土重來指日可待。”黃三才可沒有捨身就義的覺悟,英雄烈士雖然好聽,不過代價實在太大,完全提不起絲毫興趣。
古嶽亭差點被他的歪理說服了,定了定神才說道:“先不急,看看情況再說,我要再觀察一段時間,要走自會帶你一起走,你別給我添亂。”
“還有許如煙她們。”黃三才不得不厚起臉皮提醒,生怕這老傢伙故意忘了。
“好好,都帶走,別在提醒了。”古嶽亭不耐煩的擺擺手,跟這小子說話,總是難以保持心緒平穩。
遠處陸續出現妖獸身影,正在小步慢跑向陣地奔來,待稍近一些,能看出是一頭頭灰褐色的牛形妖獸,應該是古老頭口中的鐵背牛了。
崔進忠望着不斷接近的獸羣暗暗咋舌,數量實在太多了,朝己方陣地過來的就不下三百頭,而且體形龐大,衝擊力必定不小,突然對十方定山陣有點信心不足。
“啓動法陣。”崔進忠一聲沉喝,佈陣人員開始向陣基注入靈力,陣基尖端光華一閃,生成一片隱約可見的透明屏障,所有陣基相連後,形成一個直徑三十丈的圓形護罩,將全隊成員籠罩在其中。
鐵背牛在視野中漸漸放大,毛髮極其稀疏,看得出角質層非常厚實,兩隻牛角筆直前伸,幾乎沒有彎弧,四蹄粗壯,跑得不是特別快。
嘙!一頭鐵背牛率先撞上護罩,尖角頂得光幕向內凹陷,還好光幕沒有破裂,生出一股反彈之力,將這大傢伙推得連連倒退。
嘙嘙嘙嘙!接連的撞擊聲清晰入耳,光幕開始不斷震盪,如波浪一般逐漸擴散到整個護罩,隨着撞擊越來越多,震盪幅度也越來越大,似乎已經不堪重負,下一刻便會土崩瓦解,直看得衆人膽顫心驚。
“加大靈力輸入,不要吝惜法力,支持不住了有人替換,生死關頭千萬要撐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家都在一條線上,法陣一破,誰也逃不了,都是好樣的,加油!”崔進忠不停鼓勁打氣,動員水平還真不是蓋的。
很快輪到黃三才等人,待法力枯竭又換別人上,讓到一邊抓緊時間回覆,或是丹藥或是靈石,沒人敢在此時節省。
無聊的攻防遊戲持續了半個時辰,鐵背牛的數量已增加到五百頭,但攻擊力好像並未有所加強,護罩一直處於將破未破的臨界狀態,提心吊膽的同時,不免令人疑竇叢生。
服下兩枚回氣丹,黃三才擡眼看向此起彼伏的光幕,看似岌岌可危,卻始終沒有進一步惡化,非常符合古老頭的風格,真是老傢伙在暗中動手腳麼?
一道亮銀色的白芒自左方而來,如流星劃過,飛速掠過牛羣,然後一分爲二,轉了個彎再次穿過牛羣。
一來一回,兩次穿梭,轉眼便倒下三四十頭鐵背牛,羣牛驚愣片刻,撒開四蹄奪命奔逃。
白芒並未追趕,光芒逐漸黯淡下來,繼而合爲一體,落入一位白衣少婦手中。
少婦凌空而立,沒有要下來的意思,面向衆人朗聲道:“陣線已破,爾等速回涪江聽命,擅自脫離視爲臨陣脫逃,立即撤退。”說完不等回答,朝右方疾速掠去。
一干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百萬築基鎮守的防線就這麼放棄了,都感到難以置信,這一退要退到哪才停?
“都收拾下,馬上出發,駱師姐你走前面,我在後面壓陣,動作都快些,妖獸綴上就麻煩了。”崔進忠催促衆人趕快行動。
黃三才也有同樣的緊迫感,此時不跑,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