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和李泰之間,已經從暗鬥轉爲明爭,李世民近日煩得焦頭爛額,又逢愛女病逝,心情簡直跌入谷底,舊傷舊疾接連發作,一時間竟纏綿病榻。
“不如辦個喜事,換換心情吧,雉奴和丹芸早到了成親的年紀,之前不是已經開始籌備成婚事宜了嗎。”同安大長公主前來探病,看着陪在一旁的李治,慈笑道。
李世民點頭應允:“雉奴一直在朕身邊長大,總覺他還是個孩子,今年可不十五歲了,讓姑母費心了,朕這就讓楊妃去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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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總管,你去請楊妃過來、還是讓武才人去吧,讓她把前些日子擬好的冊子帶過去。”
“陛下……武才人今日、告了病假。”
“怎麼又告假?前兩日也沒見到她。”李世民皺眉道。
“回陛下,武才人那天出太極殿的時候摔了一跤,好像傷得不輕。”郭總管解釋道。
李世民聞言,眉頭擰得更深了,神色也明顯不對,李治不由捏了把汗。想到之前武照用髮釵劃傷手臂,躲過一劫,這次……難道又是被李承乾或李泰給攔住了,遂出此下策?看父皇的臉色,這些事他只怕知道不少,父皇英明神武,皇兄們的伎倆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只是裝糊塗罷了。
倘若是你父皇讓我試探他們呢?
李治低着頭,心中煩擾又悵然,他們這些戲碼,就像幽冷散亂的碎瓷片般在自己眼前展現,自己這個看客,看得實在難受,尤其是無能爲力的焦灼感,心彷彿被繩索緊縛,再難掙脫。
我憐惜她、心疼她、甚至還……喜歡她,李治給自己糾結的思緒下了論斷,心下更是千愁百憂,神思不寧。
“雉奴?”
“哦,父皇,我、覺得有些悶。”
“晉王殿下頭風還未痊癒,又在寢殿待了這許久,還是到外邊透透氣吧。”郭總管道。
“嗯,朕聽聞菊園的花開得正好,你可以去逛逛,調整一下心境。”
“謝父皇關心。”李治行禮告退,但沒有去菊園,而是回了立政殿的書齋,他煩悶時喜歡安靜地獨處,去熱鬧處只會更覺攪擾。
直到幾天之後,李治才散步去了菊園。近日衆人都忙着籌備他的婚事,他即便躲在書齋,也難偏安一隅,每日應對前來賀喜送禮的王公貴胄,簡直有些不勝其煩。何況要娶的又不是自己心儀的女子,念頭一轉,愈加煩鬱不安,他簡直擔心自己藏不住這份沉重的心事。
“再有人來就說我出去了,但別說去哪。”李治給陶安甩下一句話,暗暗出了宮殿的側門。
李治漫無目的地繞了許久,到菊園時已是正午時候,嬪妃公主們都回宮用膳了,園中靜悄悄的。秋日分明就要結束了,可皇宮就是有這種力量,挽住了時光,讓叢叢菊花開得繽紛絢麗,在馥郁的幽香中徜徉久了,神思便恍惚起來。
“怎麼樣,幫個忙吧,好姐姐,好妹妹!”
“哎呀,聽得彆扭死了。”清泠的女聲嘟囔道,李治的心隨之一跳,能讓他有如此反應的,不是武照還會是誰?
“這樣喊不是顯得親近嗎,好妹妹——”那宮女故意將聲音拖得很長,矯揉造作道。
“你再這麼喊我跟你急啦!”武照不情願道。
“那天林瑛這麼叫你,你怎麼不發脾氣?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這次告假,全靠她從中幫忙,我還能如何。”武照嘆了口氣。
“怪不得她們說,你要答應和她對食了、”
“亂說什麼呢!”
李治才意識到,方纔那宮女喊的是妹妹(媚媚),劍眉即刻一皺,原來她在宮裡也是各種爲難周旋……他雖貴爲皇子,但對深宮暗處的風雨並非一無所知,只是,此刻才從她清淺黯然的語氣中,深刻地感受到其中的苦楚與無奈。
“可你不答應又能怎樣呢?以林瑛在掖庭的本事,你受得了接二連三的刁難麼。”
“所以你來給我想法子,不是嗎?”武照笑道,雖隔着一堵花牆,李治依然能感受到她臉上輕蔑的自嘲。
在這繁華與陰暗並存的皇宮,即便有傾城之貌、孔明之智,終還是要依附於某方勢力,甚至多方勢力,才能如履薄冰地生存下去。
“嗯,你果然聰明,一點就通。”宮女的語氣不再做作,開始談正事:“戴姐姐是誰的人,想必你也清楚,所以只要你肯幫我們的忙,戴姐姐就能幫你牽制林瑛,怎樣,這交易不錯吧,從此多了個大靠山呢,總比你找華而不實的……王公貴族強吧?”
“衝你這句話,我就不可能答應你。”
“什麼!”
“你們曲解我的爲人,我若是答應,於你們而言,便是一枚卑賤可笑的棋子,我怎麼可能同意。”武照堅定的聲音夾雜着怒氣,想必最後那句話深深激怒了她,一時竟顧不上以後會遭到報復。
“呵,好大的口氣,你自己想想清楚,不要靠山,那就只有多個仇敵了。”
李治突然覺得可怕,方纔還姐姐妹妹叫得那般親暱,瞬間便翻了臉,這宮女後面究竟是哪個嬪妃,看這情形,以後斷不會放過武照的。
“想好沒有,掖庭宮裡就屬你們南院事最多,又是飲酒、又是賭弈的,現下更是厲害,還多了個‘磨鏡’,若是讓皇上知曉、”
“那我就把你們讓我做假賬的事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