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小攤,卻是生意火到爆,一羣閒來無事之人聚成一團,幾杯清茶,一盤花生米,就能談天說地,說上大半日,偶爾逗得哈哈大笑,偶爾也噓聲一片,弄得神神叨叨。
這日茶館也聚了許許多多的人,聊到一半的時候,插進來一個說書先生,這下可就熱鬧起來了,這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能道上幾句宮廷秘史,博古通今,這桌子的人也是越聚越多,聽得津津有味。
插入子的角落裡還坐着兩個人,沒有圍過去,倒是顯得有些突兀,他們一男一女,男的身形修長,穿的衣服並不算名貴,偏生有一股風流之氣,不像是普通之人,他的樣貌卻極其普通,五官有些粗曠,反觀他旁邊的那位姑娘,模樣精緻了許多,身子骨瘦瘦的,臉上也有些病態的蒼白,看起來身體不大好。
杯子裡的茶已經有些涼了,他們自然坐着,也不喚店家換水,也不喝,一言不發,平靜冷淡的面容,和那邊熱鬧的氣氛很是不搭。
那邊說書先生正說道興奮之處:“……你們不知道啊,當時皇上下旨讓左太傅前往陀螺山贖人是假,想趁機殺害戈將軍嫁禍給土匪是真!”
“這事我也聽說了,不會有假。”
“居然有這樣的事。”
“哼,那狗皇帝。”
“就是朝廷的人害了戈將軍!”
說書先生扣了扣桌子,示意安靜,“各位少安毋躁,請容我繼續說下去!這事本是在朝廷之上決定的,卻不知爲何不久就走漏了風聲,當戈將軍的死訊傳回去的時候,京城的百姓當時就反了!”
“反得好!”
“四面八方的百姓源源不斷往京城涌去,持續了一個多月的暴亂,將整個朝廷攪得人心惶惶,朝廷命官不敢上朝,文武百官不敢出門,越來越多的百姓被關入了大牢,可是暴亂卻愈演愈烈……在此時,甚至有獄卒不願爲朝廷賣命,私自放了關押的百姓,那皇帝的皇位被逼得岌岌可危,不得不下令放了所有百姓,良久無所對策。”
“哼,早該讓狗皇帝知道戈將軍究竟有多重要!”
“沒有戈將軍,哪能有他高枕無憂的江山?”
“狼心狗肺……”
“狗賊……”
說書先生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昱王爺痛失所愛,痛不欲生,想要爲戈將軍報仇,卻苦於沒有能力謀反,他公開招兵買馬,被皇帝所忌憚,竟然想了一條毒計來對付王爺。皇上將紀行風將軍調走,不顧國家危難,空出了我們南方給虎視眈眈的南淆軍,王爺爲了軒轅國,不得不披甲上陣,保衛疆土……”
“狗皇帝,太可惡了!”
“對!我們要去投靠昱王爺,將狗皇帝拉下馬!”
“我也去!”
“還有我……”
憤憤不平的聲音此起彼伏,都叫囂着要爲昱王爺和戈將軍討回一個公道,鬧鬧嚷嚷的,無論是熱血青年,還是聽八卦的,最後都一鬨而散,茶鋪子頓時冷清了許多。
角落裡的兩個人還坐着,男子
大大咧咧地往外邊瞅,女子卻是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背對着外邊,身上淺綠色的衣服勾勒出她挺直的後背,一舉一動皆是沉穩,與男子的吊兒郎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茶鋪子的老闆多看了他們幾眼,問了一聲:“客官添熱茶不?不收錢的。”
辛子穆一聽不收錢的,眼睛頓時亮了,笑眯眯道:“老闆,來點。”
“來咯!”老闆立馬提了茶壺過來,爲他們的大杯子裡舔了些許熱茶,還熱心地說了一句:“茶冷了可以再添,都不收錢的。”
“不收錢”三個字讓辛子穆對這位老闆的好感頓時上升了許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像一隻老謀深算的狐狸,“老闆真是個好人。”
“呵呵。”老闆高興地笑了起來,“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心裡高興,就不多計較這些了。”
辛子穆算了一下,也不禁笑了,“居然不知不覺就過了這麼久,還有個把月就要過年了吧?”
“可不是嘛……我瞧着二位面生得很,是外地人?”
“是啊,從外地過來投奔親戚……”辛子穆撒謊也不臉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老闆的視線落在了戈淵身上,笑道:“這位……莫非是小公子你的媳婦?”
戈淵微微側開臉,一言不發,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辛子穆忽然大笑了起來,“這位是我舍妹,在下還未娶親。”
“呵呵,說錯話了……”老闆抱歉地笑了笑,又忍不住看了戈淵一眼,“哎呦,你這妹妹長得可有點俊的……”
辛子穆道:“那是那是,就是自小體弱多病,又不常與人交流,性子有些孤僻。”
戈淵斜了他一眼,眼睛裡冰冷一片。
老闆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退了一步,“我就不打擾二位了,二位慢聊。”
辛子穆連忙道:“謝謝老闆的茶了。”
老闆大方地擺擺手,“不用謝。”
老闆走遠了,這個角落又恢復了它應有的安靜,戈淵端起熱騰騰的還在冒着熱氣的茶,喝了一口,苦澀的茶味在舌尖蔓延,比不得以前喝過的好茶,卻有股說不出來的韻味。
“茶是差了點,不過便宜。”辛子穆挑了挑眉,“你又不讓我亂順別人的錢,現在窮得叮噹響,只有喝這些便宜的茶了,沒辦法。”
戈淵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了一句:“茶不錯。”
辛子穆頓時無語了,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臉上,看着她輕抿脣喝了一口茶,沾了一些水,又自然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慌忙地移開眼睛,胡亂喝了一口茶,又苦又澀又淡的茶讓他難以下嚥,腦海裡忽然閃過了那張微溼的脣……
“下次不要帶我出來了。”戈淵靜靜地說了一句,她半垂着頭視線落在茶杯之上。
辛子穆問了一句:“爲什麼?”
戈淵斜眼,眼神冷得像冰一樣,“你的臉可以每天換着花樣戴,我這張臉可是真的,要是讓熟人碰上了
,怎麼說?”
辛子穆眨眨眼睛,“反正又沒人見過你真容,只要你別時時刻刻藏着掩着,不會有人懷疑你的。”
戈淵哧笑了一聲,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猛然起身,往外邊走,“站着說話不腰疼,反正下次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出來了。”
“哎哎。”辛子穆慌忙追過去,扔了兩個銅板在桌子上,連忙追上了她,拉她的衣袖,“你怎麼說走就走?”
“別碰我。”戈淵惡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
街上人山人海,頓時很多人回頭看着他們,辛子穆有些無辜地摸了摸鼻子,連忙湊到她身邊,小聲道:“我不還是爲了你好嗎?你整天呆在房間裡,我怕你悶出毛病了,帶你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你還不識好人心了……”
戈淵頓了一下,“下次出來也行,也給我一個面具。”
“不行。”辛子穆想都不想就出口拒絕,“面具是有毒的,你別戴。”
他的話讓戈淵感覺胸口悶悶的,想也沒想就冷然出口:“那你爲什麼還戴。”
“你是你,我是我……我禍害自己不要緊,可我不能禍害你啊。”
戈淵頓時走得更快了。
“哎哎,等等……”
翻出城門一直往北,就是他們現在居住的屋子,不是什麼客棧,就是一個荒郊野嶺沒人住的破宅子,屋子破破爛爛的,牆四面漏風,一到晚上就發出“嗚嗚”的哭咽聲,跟鬧鬼一樣,不過勝在能遮風擋雨,還有垮掉的木柱子拿來當柴火燒,勉強有幾張牀可以睡人,比破廟的環境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戈淵進了屋子,就把買來的東西放上桌子,又連忙掀開枕頭,把下邊的彎月刀拿出來,放到桌子邊上,就放在手邊,觸手可及的地方。
“沒人要你這破刀。”辛子穆坐到了她的旁邊,伸手想去拿她的刀。
“唰”的一聲,戈淵幾乎是瞬間就抽出了彎月刀,凜冽的刀鋒正對着他的爪子,辛子穆連忙伸出另一隻手把這隻手捂住,緩緩拿了回來……
瘦弱的手把彎月刀靈活地插回去,戈淵看着他的臉,頓時皺眉,“還不把面具撕了?”
辛子穆摸了摸臉上,聽話地把面具撕了,露出他傾國傾城的臉,又忍不住抱怨:“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讓我撕了,還說你不是貪戀我的美色……”
戈淵冷哼了一聲,翻出桌子上的一大包東西,直接扔給了辛子穆,他伸手抱住,不輕的力量壓得他胸口一滯,“好重,你給我幹嘛?”
戈淵冷冷地看着他,“把馬餵了。”
辛子穆嘆了一口氣,任勞任怨地去了。
外邊沒有下雪,地上的雪也化了一些,暖和了許多,清爽的風一吹還有股神清氣爽的感覺,戈淵起身去打開窗戶,從窗戶往院子裡看去,正好看到了辛子穆邁着懶洋洋的步伐,朝系在竹篷底下的馬兒走去,一大包的馬料被他掛在了肩膀上,看起來鬆鬆垮垮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風流之氣。
戈淵靜靜地看着,一言不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