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兩鬢微霜,一襲青色儒衫中年腳踏文字金蓮,一個個錦繡大字若隱若現,緩緩從大殿上的穹頂走了下來。
神聖的青紫文氣傍身,天空化作青蓮、紫桑樹虛影,即使站在諸多官員之中,被巍然官運沖刷,也不能掩蓋其身上無可匹敵的聖氣,浩然正氣的形態渾然無缺,金黃璀璨。
他一出現,整個帝京文昌閣的石像都是微微顫抖,彷彿在歡迎似的,所有人讀書人都默契的看向皇宮方向,眼神愕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儒廟朝聖,有聖人駕到!
這些看似高人一等的官員全部驚喜不已,就連其他書院趕至的大儒都是震驚,不少翰林院的官員如同失心瘋的大喊:
“聖人之氣,儒聖親臨,儒聖親臨啊!”
“居然是季青臨前輩!他的新學理念我近來纔在讀,今日就見到本人了!”
陳恪聽到這個名字,意識到此人的身份不簡單,呢喃一句:“難道說”
這位儒衫中年居然是一位聖人?!
要知道,如今中土神洲古往今來的王朝之中,統共就出了十餘位儒家聖人。
聖人,五百年難得一見。
聖賢,百年一出。
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加之時代的各個天之驕子一同逐殺,才能脫穎而出。
要是一個王朝出了一位聖人,可延續至少百年的天命。
就在這時,一道姍姍來遲的儒雅聲音從天而降。
這位溫潤如玉的青色儒衫的中年負手而立,緩緩落下,面容和善,目光清澈,周圍散發的無形聖氣,只有周圍的大儒才能看清。
聲音如同春風一般,撫人心神。
雖然沒有露出一絲鋒芒,甚至語氣和善,可散發出來的浩然正氣,卻如同大日朝陽一般耀眼。
大儒樑伯雁轉頭看向此人,略帶詫異:“這道聲音,難道來的是.”
被一衆大臣簇擁的首輔袁玄罡也是看了過去,凝聲道:“第一任洛川書院山長,五百年前的大周第一首輔,當代文聖。”
“我等拜見文聖。”
下一刻,百官齊齊朝着儒衫中年彎腰作揖,以示尊重,他們稱其蘇文聖。
這一千年以來最新的兩位聖人,文聖和理聖,文聖在前,理聖在後。
文聖屬於大週一朝,扶持幼帝,以第一首輔的身份,攝政大周,兢兢業業,再續了大週三百年的天命,散文的成就達到極高境界,若非他老人家被人說閒話,自動辭官隱去,大周也不會如此這般快的滅亡。
要知道大周享有八百年國祚,已然不低,其中大周文聖有一半的功勞。
蘇文聖一襲青衫,氣質儒雅得體,看着衆人的敬拜,不由朝着衆人回禮,沒有一絲做作和端着。
“諸位客氣。”
“蘇文聖親臨大炎皇宮,蓬蓽生輝。”
即使是袁玄罡也不得不給幾分薄面,表示友好。
對方雖爲前朝老臣,不過如今大周早就滅亡,算不得什麼,各爲其主而已,如今保持一分尊敬不會有錯,說不定還能請到對方,讓大炎國運再進一分。
文聖隱居百年,避世不出,如今現世,必有所圖!
陳恪看着這些大人物一個接着一個現身,他整個人都已經震驚的麻木了。
那些之前自己想瘋了都想進的書院,想見到的大儒,如今就這樣圍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個個露出期盼的眼神。
這可是儒聖啊!
多少人一輩子見不到大儒一面,更何況是儒聖!
一切都是因爲自己,一夜躋身七境,凝聚文運玄鳥。
可他打心底清楚,一切都要歸功於六皇子殿下的那句詩。
一切頓悟,還要從這句詩開始。這句話本身沒有文氣加身,也沒有聖言加持,卻是讓自己頓悟的開始。
他又忽然想起。
殿下交代給他的叮囑。
無論如何,都不能向其他人展示這句話,也不能說是他給的。
陳恪想到這,覺得殿下應該是有什麼顧慮。
這麼一想,六皇子還真是深藏不漏。
之前在學齋聽齊老先生講課,講授“何爲聖人氣象”的時候,他就覺得六皇子的回答很好。
隨後,蘇文聖看向大殿中央的陳恪,發現對方的臉色十分緊張,微笑道:
“果然是後生可畏,你叫什麼名字?”
“儒生陳恪,見過文聖。”
陳恪行禮道。
蘇文聖越看陳恪越滿意,看出了他的赤子之心,不驕不躁,不禁點頭:“你的未來其實並不渾濁,身負聖人氣象,未來有成聖之姿,不可妄自菲薄。”
此言一出,引起衆人詫異,沒有想到文聖居然會有這麼高的評價。
“你既然能召來文運玄鳥,足以證明儒道天賦,只是有一事,讓頗爲老夫好奇,那就是詩中的視角,爲何是一介老者,這樣設計是有什麼用意不成?”
文聖如此問道。
他的話讓不少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
這個問題,他們還從來沒有想過。
爲何他們看到的視角,聽到的大道之音,是一位窮困潦倒的老者。
對此,陳恪想起殿下的口中故事,不卑不亢的迴應道:“詩中主人,乃是一位科舉不成,四處奔波,投效無門的老文人,空有慈悲心,卻沒有雷霆手段,鬱郁終生,楊某是想借這句話,立命明道。”
“聽伱的語氣,好似這句話不是你所寫?”大儒樑文公笑問。
“並非是我,另有其人,乃是一位故友所送,希望我能走出困境,不墜青雲之志。” 陳恪沒有想着將這句話佔爲己有,這句話畢竟是殿下的。
“只是我看到此言有感而發,所以纔有現在的我。”
這話讓不少人連連點頭。
此子有赤誠之心,實屬難得。
他們也清楚,如果不是陳恪,這句話也無法發揮引來玄鳥異象,就變成了只是一句話而已,當然了,這句話也很重要,好比泉眼,沒有它,就沒有泉水。
“此人真是有一顆濟世安民的心腸!”
“有如此胸襟,一定是一位隱士,身負大才。”
“確實驚豔,小隱隱於市,果真如此。”
不少人開始誇讚陳恪口中的這位故友。
文聖對他表現更加滿意,輕輕一笑道:“比起這句話,重要的是,你的悟性資質皆是上乘,老夫正巧在巴蜀之地設立書齋一座,小友可有興趣,來坐一坐?”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
文聖的意思,是想收陳恪爲徒嗎?
但說實話,也在情理之中。
眼前這麼多位大人物紛紛來到朝堂。
不少官員心中已然有數了。
這些大儒都是看到儒道異象,接踵而來,都是想來挖走陳恪的!
要知道,很久之前,文聖座下可是有三百弟子,個個都是人中之龍,哪個不是地方大吏,朝廷肱骨。
可惜的是,早在數百年前隱世之後,就已閉門,不再招收弟子。
現在居然爲了陳恪破例了?
包括周圍大儒都是詫異。
他們前來,不就想將這位驚世之才,收入書院之中嗎?
書院的發展、規模、名氣,全靠弟子是否優異。
院裡的大才越多,書院越出名,名氣就更大。
他們想不到,堂堂文聖,也要來跟他們搶學生。
正當所有人詫異的時候,陳恪卻說出了一番更爲讓人震驚的話。
“多謝文聖好意,您的書齋,有空我一定去,只是暫時沒有這個打算。陳某要職在身,身負王命,多有牽掛。”
這小子居然拒絕了!
聖人的徒弟名額,多少人都求不來的!
年輕士子皆驚愕不已,想不到這小子如此狂傲,連聖人都看不上?
而陳恪之所以拒絕,自然是有緣由的。
首先,他的大道,是在世間修行,爲寒門開太平之道。而不是去聖人之下研經,當書童,這不符合他的道。
其次,他每日需要觀閱大量藏書,放眼中土天下,只有文淵閣的藏書最多,積累了上千年的藏書。
最後一個理由是,他不能離開六皇子殿下。
如今的他,除了校書郎外,還有一層身份,乃是六皇子帳下門客。
雖然殿下沒有將這個身份當回事,可他自己不能不當回事,還是要恪守臣子的本分,待命在側。
他雖然很尊敬聖人,但也有自己的想法。
蘇文聖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原來你是不想離開帝京,身負不少責任。”
他並沒有露出惱意,反倒是更加讚許的點點頭,面上欣賞之意更濃。
“其實也有解決的法子,老夫收你做記名弟子,即使你不用前往書齋,也是可以的。”
文聖又給了一次機會。
陳恪也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給面子。
這若是再拒絕,就是不識擡舉了,於是他十分恭敬的行了大禮:
“陳恪見過先生。”
見此一幕,其他大儒皆是長吁短嘆,對於自己錯失機會深感遺憾。
陳恪大才,誰能收其爲徒,就能讓自己一脈大放光彩。
顯然他們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蘇文聖看向諸多儒道大能,認真道:“老夫隱退上百年,在教書一事上頗多感悟,同時對未來充滿憂慮,五百年之數已經漸漸見底,如今尚未出現新學,以及定鼎天命者,諸位也要多加努力纔是。”
這番話,引起了很多人的思考。
五百年乃是儒家觀念中的一個輪迴,也是王朝氣數的一個轉折點。
世有五百年天命一更換的古例。
可是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大半,還是沒有新的、影響天下的學說誕生,也沒有能接任大炎正統的繼承人定鼎。
五百年輪迴若是過去,新學沒有產生,上一任王朝沒有爭奪到新天命,那大劫就會到來,王朝的氣數也會徹底衰落。
說白了,這個世上需要有越來越多的新鮮血液,去給蒼生注入活力,不然一切都會走向沒落。
如今新學尚未誕生,上一座定鼎天命的大炎王朝,如今也是面臨多方挑戰,有了衰弱的頹勢,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好兆頭。
唯有這文運玄鳥,給大炎注入了不少生機活力。
對於陳恪,我是把當成“主角”式配角去寫的,第一次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