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希烈遠遠坐着,俊秀的臉孔在霧氣中隱現,叫鳳三想起冰川上開的蓮花,帶着種遺世獨立的寂寞與清俊,少年的脖頸纖細白皙,引出兩段突兀的鎖骨。章希烈肉也愛吃飯量也不小,只不知道把飯都吃哪裡去了,身上總不長肉。寶卷是骨肉勻停的身段,章希烈卻是一身的瘦骨,那兩段鎖骨也像章希烈的個性,剛烈偏激、寧折不彎,彷彿隨時要跳起與壓迫着他的任何人或事抗爭。忽然想到“過剛易折”一詞來,鳳三覺得不祥,立刻將這念頭拋開,微笑道:“小烈烈,你這嬌慣的身子學不得賣力氣的功夫,我教你一個不花力氣又健體的法子怎麼樣?”
章希烈閉目養神,懶洋洋地問:“什麼法子?”
“呼吸的法子。”
“呼吸也能強身健體?”章希烈睜開眼睛狐疑地看向鳳三。
鳳三招招手,“你過來。”
章希烈臉孔被水蒸得紅紅的,略一猶豫,乖乖地往這邊走。他剛纔沿溫泉水邊往那邊摸索着走,這時聽了鳳三的話,抄近路自溫泉中央走,溫泉四周壘着臺階,中間卻是極深的,他腳下一空就沉了下去,撲騰着往上掙扎,已喝了幾口水。正恐怖欲絕,腰身已被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圈住,鳳三的聲音在耳邊笑:“笨蛋,不會游水。”
章希烈覺得鳳三的手臂不是手臂,卻是一根烙鐵,他腰裡被燙得厲害,全身都似要燒起來,腦中暈暈沉沉的說不出話來。
鳳三將章希烈帶到水邊,笑道:“兩口水就灌傻了?”
自玉津那晚,鳳三待章希烈體貼依舊,卻有些東西分明不一樣了。章希烈一天天覺得失落失望,這時被鳳三抱在水裡,彷彿是回到了最初見鳳三的時節,心裡說不出的歡喜和難過,一個傻念頭在腦中轉:“我要是抱住他會怎樣?他會……會像那晚一樣抱我嗎?他會親我,會撫摸我,會……還會那麼疼嗎,要是不疼那可有多好……他不理我是因爲我那晚不許他進去,後來又罵他嗎?我要是許他做了,他是不是就肯理我了?”他思緒纏亂如麻,只覺臉上燒上燒得厲害,不敢擡頭看鳳三。
鳳三隻以爲他是被溫泉的水蒸得,想到他的心疾,溫言道:“這是藥泉,對你身子有好處,不過泡得太久也不好,咱們出去吧。”
章希烈嗯了一聲。
鳳三牽着章希烈的手站起來,取了一張薄絲的浴巾披在章希烈肩上,自己也披了一條,在腰間鬆鬆垮垮一挽。他一回頭,見章希烈一副夢遊般的神情,以爲他被薰得受不了,便攬了他腰說:“來,咱們出去。”
章希烈又嗯了一聲,跟着他往外走。
外間幾架長榻,都鋪着編織成花紋的涼簟。鳳三送章希烈躺到塌上,自己斜倚到旁邊一架榻上,道:“呼吸之法練的是內功,我要教你的是少林絕學《易筋經》的練氣法門。這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至秘至寶,輕易不能傳人,我今日傳給你。我先念口訣,你仔細聽了。”
鳳三出身魔教,卻因機緣湊巧曾經練過少林《易筋經》,那易筋經洗煉全身筋脈,對人大有裨益,是何等寶貴的機緣,若是一般武林人士早驚喜欲狂,章希烈卻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哦”了一聲。
鳳三將口訣唸了一遍,又重頭一句句講解,章希烈好多地方聽不懂,也不求甚解。鳳三醇厚深沉的聲音在耳邊迴盪,他覺得說不出的好聽,只希望能永遠聽下去。
鳳三講完,問章希烈聽懂多少,章希烈一臉茫然。
鳳三呆了一下,忽然笑了,“我真是笨得不行,你連經脈穴道一概不知,講這個你怎麼能記得住?”
章希烈道:“我跟着珍瓏姐姐學過的。”
鳳三問:“你知道多少?”
章希烈指着自己任脈一路,自下頜往下逐一指點:“承漿、廉泉、天突、膻中、中脘、神闕、氣海、關元……”手忽然頓住,再往下是中極,然後便是**,**穴位於他昂頭的j□j與j□j之間……章希烈的臉紅得如要滴血,羞恨欲絕,忽的翻身朝另一面躺下,留一個光滑細緻的背給鳳三。
鳳三若有所思地望着對面的章希烈,少年的肩膀微弱地起伏,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他身體裡掙扎出來似的。他知道雖然章希烈現在絕不會開口求他,但徹底收服這個少年是早晚的事了。收服他……收服他……鳳三忽然一陣煩躁。心底深處,似乎不僅是光想着收服他,並不只是那些,還有着別的模糊的心思。
愛惜嗎?可憐嗎?鳳三平生第一次覺得連自己也拿捏不準自己的心思了。
鳳三探身過去,握住少年青澀的慾望。章希烈猛地一彈,幾乎要跳起來。鳳三按住他,安撫地握住他的手。
鳳三的手指修長靈巧,熟練地尋找章希烈的敏感點,將他送上慾望的高峰。章希烈嗚咽了一聲,抓緊鳳三的手,身體因快樂的餘韻仍在輕輕顫抖,視線卻因強烈的快感而模糊。浴後本就精神不濟,又經歷了鳳三的撫慰,他近乎虛脫,久久說不出話來。鳳三拭去章希烈額上薄汗,柔聲道:“你累了,睡吧。”
彷彿被催了眠,章希烈疲乏地閉上眼睛,他真的睡了過去。夢裡有花,有霧,有五彩的煙火,絢麗燦爛得叫人不敢置信,他在夢裡一遍遍地想:怎麼有這麼美麗的煙花,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章希烈從夢裡醒來的時候已在牀上。
侍女進來服侍他吃飯,他摸了摸,內衣已穿在身上,放心地下牀,聽憑侍女將薄絲的外衣罩到身上,問:“鳳公子呢?”
“公子說這裡的藥泉對章少爺好,叫章少爺在這裡住幾天,也好好用用功,練練他教的東西。過幾天公子要檢查章少爺的功課。”
章希烈固執地問:“他人呢?”
“公子已經走了,說是辦完事再回來接章少爺。”
章希烈剛醒來的時候怕見鳳三,聽說鳳三走了心裡空蕩蕩的難受,像是被誰把心切去了一塊似的。悵然良久,方道:“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侍女搖了搖頭。
章希烈心裡的難過不願給旁人看見,呆了一會兒說:“我餓了,吃飯吧。”
從前和鳳三天天在一起也不覺得怎麼樣,鳳三一走,彷彿曲終人散,生活靜成了一潭死水。章希烈有足夠的自制力,也能對自己下狠心。他照常吃飯,按鳳三臨去前的吩咐每天早晚各泡半個時辰的藥泉。他記心極好,鳳三念給他聽的拗口的口訣聽了一遍便記住了,鳳三的第二遍講解也是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閒着也是閒着,因此連鳳三傳給他的內功心法也慢慢練了起來。他一知半解,又沒有根底,練來練去不見什麼效果,他只當打發時間。
這樣過了半個月,他精神比從前好了許多,眼中有清光湛然。
孤單寂寞的半個月,綠陰匝地,素月分輝,日夜交替不止,星辰升落不息,有什麼心思也該想清楚了。他和別人不一樣,他是燕子在空中劃過的一道細痕,轉眼就要消失的。別人能等,惟獨他不能等。想清了這些也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他知道鳳三此行的目的地是青城,這天晚上,趁着沒人防備,鑽了個空子悄悄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