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風漸冷。月色從九重宮闕的屋檐邊傾瀉過來,在宮苑的地面上投下無數逶迤的暗影。
姬鳳離邁着優雅而閒適的步子,帶着納蘭雪和月氏國幾名侍女沿着宮苑的道路,向皇甫無雙的寢殿而去。大絕色琉璃燈,將帶着喜慶氣氛的光暈照耀在他的面具上,那冶豔的面具帶着一絲冷
,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極是冷冽。
“大膽,什麼人在此亂闖!”一隊御林軍瞬間將他們團團圍住,手中長劍閃着刺目的寒光。
姬鳳離身側的侍女勾脣一笑,舉起手中的令牌,嬌聲說道:“皇上大殿受傷,我們王子這裡有解毒良藥,這是皇上賜給王子的令牌,命我們王子送過去!不然,這大黑天的,我們王子纔不耐
煩去呢!”
御林軍的頭目看清了姬鳳離臉上的面具,示意衆人撤去手中長劍,挑眉問道:“原來是納蘭王子,失禮了。只是,何以沒內內侍帶路?”
侍女惱恨地說道:“方纔有位公公帶路的,但是方纔被婉貴妃宮裡的人叫走了,不知那邊出了什麼急事,走的挺匆忙的。害的我們都找不到路,碰上這位上哥正好,請問皇上的寢殿如何走?”
“沿着這條路走下去,再左拐就是了。”御林軍頭目揮手說道。
“多謝這位小哥了!”侍女朝着他拋了一個媚眼,便隨着姬鳳離漫步而去。
一行人不一會兒便到了皇甫無雙的寢殿前,大紅色的燈籠處處高高懸掛,將殿前的空地照應的一片暈紅。
姬鳳離緩步踏上殿門前的臺階,廊下值夜的吉祥帶着幾個小太監快步迎了過來,笑吟吟地問道:“納蘭王子深夜來此,不知可有何事?”
姬鳳離脣角輕勾,緩緩說道:“皇上中了毒,本王子甚感憂心。這是我們月氏國出產的解毒良藥,本王子特意前來送藥。還請公公通融一下。”
吉祥揚着拂塵,尖着嗓子慢悠悠說道:“多謝王子一片美意。不過,皇上的毒已經解了,如今已經歇下了。今兒可是皇上和皇后的洞房之夜,納蘭王子不如將藥放在雜家這裡,明日雜家一定
代呈給皇上。”
姬鳳離聞言,指尖驀地發冷,心頭一悸,頃刻間,心頭就像被掏空了一般。他一向冷靜的腦中,瞬間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待他終於明白了“洞房”這兩個字的意味,一種悵然若失的空洞,一
寸寸將他淹沒,面對着即將滅頂的痛苦,他瞬間有些喘息不上來。
離開了水的魚,失了水的蚌,也都是如此痛苦地喘息吧!這樣的痛苦,讓他有一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原來,她比他想象的還要重要的多得多。
“洞房?皇上的皇后不是北朝的卓雅公主嗎?皇后明明還在康寧殿陪着她北帝呢,如何和皇上洞房?”姬鳳離身後的侍女嬌笑着問道。
吉祥眯眼道:“你們有所不知,卓雅公主只是替嫁,真正的皇后可不是她。”吉祥頓了一下,“總之,明日皇上就會有旨意下來,屆時你們就都明白了。天色已晚,納蘭王子請回吧!宴會已
經結束,宮門馬上就要關了。”
姬鳳離脣角緩緩輕勾,眸中隱現笑意,那笑意背後潛藏的深邃稍微泄漏了讓人不敢逼視的威嚴和戾氣。然而,在他渾然天成的雍容氣度下,有人並不曾注意到這一點危險。
“吉祥公公說的是,既然是皇上的洞房之夜,本王子自當告退。還勞煩公公明日將藥送呈皇上。”姬鳳離緩緩說道,回道朝着身後的納蘭雪和幾名侍女微微點了點頭。
納蘭雪神色微變,朝着西北處的天空仰望了一瞬,眸間隱現憂色。再看向姬鳳離,卻見他還是朝着他們暗暗點了點頭。他只得重重嘆了口氣,從袖中將藥拿了出來,笑語嫣然地說道:“請公
公收下!”
一名小太監伸手去接,納蘭雪忽然伸手一揚,一團白霧騰起,四處飄揚,瞬間迷亂了衆人的視線。吉祥和幾個小太監使力睜大眼睛,卻見迷霧之中,幾道身影緩步穿過身邊走了過去。他們的
頭腦間忽然一片混沌,眯眼瞧着前方,忽然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又在幹什麼,只是,脣角含着笑意,呆立在廊下。
納蘭雪冷冷掃了一眼一衆看上去迷惑癡呆的小太監,笑吟吟地說道:“唐門的蒙汗藥,果然厲害!”
寢殿內,道道紅色幔簾垂地飄搖,鋥亮的地面倒映出金色的帳鉤,映襯着紅色的簾存分外高雅。輕輕的燭火維持着稀薄的光亮,透過紅色的芙蓉帳,依稀可窺見牀榻上模糊的身影。
花著雨剛剛一腳把皇甫無雙踹倒在牀榻上,微一側首,看到皇甫無雙的黑眸一瞬不瞬凝注在她身上。她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舞衣已破,光潔如玉的肩膀細膩如雪,纖細的鎖骨冰弦一般
舒展。
花著雨慌忙抱住了肩,護住了上面,這才發現胸前亦是點點春光乍泄。她猛然掀開芙蓉紅帳,赤着腳快步下了牀榻,她對皇甫無雙屋內的衣櫃還是很熟悉的,不白在這裡做了多日的太監總管
。打算找開櫃子,尋一件皇甫無雙的外袍穿上。
不知從哪來吹來的一陣風,撩動了身上輕薄的舞衣,身上寒意凜冽。
空氣裡,似乎有一根弦,在越繃越緊。
花著雨心中猛然一驚,驀然回首望去。
窗外的夜色極是深沉,蒼穹如墨,點點星子閃着稀薄的光。層內一地紅豔豔旖旎的光影縹緲,縹緲的光影籠罩着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
花著雨心中一驚,顧不上去尋衣服,伸手一揚,將牀榻上的芙蓉帳撕了一塊下來,披在了身上,整個人瞬間便籠罩在一片紅紗之中。
“什麼人?”花著雨擡眸冷聲說道,容顏清冷如覆霜。皇甫無雙的寢殿內侍衛和太監宮女比比皆是,這個人怎麼可能絲毫不驚動人便進了他的寢殿?
皇甫無雙也極是機警,聞言縱身從牀榻上坐起來,飛快地躍下牀榻。
風是從窗子裡吹進來的,雨過天青色的蟬翼窗紗輕薄如煙,透映出檐外婆娑影動。來人便是站在窗畔,風將他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他慢慢地回過身來,燭火映亮了他臉上冶豔的面具。
“哦,朕以爲是誰呢!原來是月氏國小王子,深更半夜到朕的寢殿做什麼?”皇甫無雙不動聲色地說道,脣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姬鳳離輕笑一聲,目光從花著雨身上掠過,墨瞳乍然一縮,揚眉淡淡說道:“搶親而已!”淡淡的戲謔的語氣,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強勢和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