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徐俊英攬兒攜妻而去,老太太含笑目送,待得不見了影,倏忽收起慈愛笑容,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射出兩道怨毒憤恨的光芒:秦氏賤人自始至終未走到她面前磕頭認錯,孫子就這般護着媳婦,打量她不捨得破壞眼前四世同堂的和樂氣氛,甚至沒帶那賤人上來行個禮,就這麼走了!
白景玉恰在此時側轉臉來,剛要討巧與老太太說話,見此情景不由得膽寒,忙回過頭去,裝作什麼也沒察覺,卻看見遠處下位的羅香影正小心而飛快地往隔着紅木浮雕屏風的男子席座那邊張望了一下,微微一笑,悄然後退,從側邊慢慢繞出來,走到羅香影身邊,笑着拉了她的手脆聲道:
“羅表妹可吃得好?往日也是慣常在老太太身邊,不必拘禮,果品茶點,隨意用些!”
衆人聽到她如此說,便都一致擡眼去看着她們,羅香影有些難爲情,微微低了頭,老太太含一口茶嚥下,看了看她,對白景玉道:
“她如今隨了大丫頭,是李家的人了,出嫁以夫家爲大,你卻不該再叫表妹,改口罷!”
白景玉忙應了一聲:“是!孫媳一時忘記了,該打嘴巴!”
又王右端詳着羅香影,笑道:“老祖宗快看啊,幾日不見,瞧李家姨奶奶出落得這般溫柔雅緻,大姑爺和大姑奶奶真真是會調教人――這也是託了老祖宗的福呢?”
徐老太太臉上便堆了笑,朝羅香影招手:“過來我瞧瞧!”
羅香影走上前去,老太太牽了她的手輕輕撫摸,細細看她的臉,微笑頷首:“果真是溫潤許多,像個真正的淑雅小娘子了,女子嫁了人,便應當如此!侍奉好你的爺和正頭奶奶,自是少不了你的好……都是自家親戚?姑祖母仍如以往般疼你!你大表姐雖說是你正頭奶奶,也是做了姐妹,平日裡閒着也是閒着,明兒起姐妹倆還一同過錦華堂來,少了你兩個說笑,錦華堂是熱鬮不起來的!”
轉頭去看季媽媽:“拿我往日裡捨不得用的兩匹絹緞來?給她拿去做幾身衣裳,還有妝盒子裡新置的那兩枝簪子,花式太時新了些,適合年輕人戴,一枝給她,一枝給大丫頭吧!”
羅香影忙福身道了謝,徐小娟也上來行禮,無緣無故沾光得了禮物,她卻是一肚子不高興:老祖母這是做什麼?不過一個良妾?竟給她如此貴重的禮物,當着這麼人的面擡舉這小娼婦,以後她還聽自己的話,還任由自己拿捏麼?
心裡這麼想着,一雙眼睛便不由得瞪向羅香影?羅香影眨了眨眼,白景玉卻笑着將羅香影一牽,說道:
“姨奶奶聽老祖宗的,以後多來錦華堂走動,替你們奶奶侍候着老祖宗些!”
羅香影便隨着白景玉走開,回到座位上,看看四邊無人,白景玉拉着羅香影順勢一同坐下?笑咪咪悄聲細語與她閒聊一會?才起身走開了,羅香影低頭坐在那裡?心潮起伏,滿腔恨意無法消散,若不是顧着一點禮儀規矩,早跑走了,又去把香蘭榭砸個稀巴爛!
二奶奶滿心爲她惋惜,說六爺確實最先看中她,不論是情趣、言語、相貌,她都最得六爺喜歡,上次私自題詩、留了帕巾,六爺其實是來與老太太說了要妹妹的,誰知做姐姐的知道後,卻拉着做母親的跑來認錯,說自家管教不嚴,妹妹從小便不及姐姐規矩學得好
??這才令老太太發了火,責斥了她,打定主意讓六爺娶姐姐,卻因六爺喜歡妹妹,仍想留着她給六爺做平妻或妾室,是做姐姐的容不下,讓做母親的來與老太太商量先不要妾,老太太還沒應下呢,就發生了門口與姑爺相撞的事……
二奶奶嘆息着說道:“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姐姐親口與老太太說:妹妹以讀書認字爲由,平日裡就與李姑爺有私交
??老太太一聽這話,還不趕緊地將你給了李姑爺,免得連你姐姐的清譽也壞了,她可是要與六爺議親的!明日過完十五,後日便下定,十日後便迎娶,十日後大奶奶也正要將你們李家五口移至外宅去住,你姐姐做了六奶奶,自是更加不肯準你再登候府大門……妹妹啊,你這命苦啊,真正可憐可嘆!也怨你不是長女,原本屬於你的,到底被人奪了去!”
十日,十日!羅香影緊緊揪着手中帕子,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字,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子――十日後大奶奶將徐小娟一家趕出候府,她也只好隨之而去,從此與候府無緣!而十日後姐姐羅照影就身披嫁衣與她心儀的六爺拜堂成親,躍身成爲候府六奶奶、朝廷命官的夫人,從此安享榮華富貴,再也不屑看她這個做了別人妾室的妹妹!
她做了李兆的妾,卻完全是拜親孃和姐姐所賜!
想攀高枝就憑能力去爭取,姻緣也是要看緣份的,爲什麼非要擺脫她、將她踩在腳底?羅香影細細回想那日與李兆相撞的經過,明明是姐姐帶了丫環雨滴先走一步的,可爲什麼又轉盼頭來招惹她?趕着她往前跑?難道說……羅香影心底愈加冰冷恨得咬牙切齒:真是好姐姐啊!打的如意算盤,就這麼想拋下妹妹不管了麼?
夜深人散,羅香影跟隨李兆、徐小娟回到月華院,徐小娟吃不得蟹蝦,一吃身上便發癢,偏她從小愛吃肥蟹,每年中秋節從不放過,爲此鄭夫人專門尋了太醫爲她製得一種偏方藥丸,吃了蟹蝦過後不適便服用此藥丸,當即沉沉入睡,一覺醒來什麼事都沒有了。今晚徐小娟看着桌上肥蟹,哪裡肯捨棄,仗着有藥丸傍身,吃了個痛快,回到月華院趕緊服了藥丸睡下,一會兒便人事不省了。
李兆見狀,自然不肯放過機會,也不上書房夜讀了,沐浴過後直奔廂房去找羅香影。
羅香影在錦華堂多喝了幾杯茶,一時睡不着,沐浴更衣後披散着一頭烏黑長髮,在房裡拿了白天新得的香片試香李兆推門進來,聞見滿屋芬芳,薄紗帷幕後麗人身影嬌美如妖,未及相見,身子已是酥掉半邊,上去喚了聲香影將驚愕羞怯的伊人擁入懷中。洞房之夜新人主動攀附於他,火熱甜蜜的香脣一刻也不離開他,整個人春藤般將他緊錮不放…???他深深陶醉了,着迷於她美好的身體,拼盡全力與她縱情貪歡,本以爲從此後可以與新人日日歡愛,無奈第二夜便被徐小娟將二人隔離,他想了她千回百次,今夜才又能抱得佳人在懷怎不欣喜若狂,心花怒放!
羅香影只是僵硬了一下下,便漸漸軟下來,半推半就,欲拒還迎想到徐小娟的尖酸刻薄、陰毒可惡,她脣邊泛起一絲冷笑,雙手摟住李兆的腰,撒嬌地柔聲輕喊:
“夫君!我好想你……你爲何總不來看我!”
李兆骨頭都要酥掉了,顫着聲音說道:“這不是來了嗎?香影卿卿!爲夫也想死你了!”
一口氣將燈吹熄,兩人往牀上翻倒,香霧氤氳中,親吻、喘息、呻吟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羅香影肆無忌憚的尖叫讓李兆大爲興奮,徐小娟從不尖叫紅玉綠玉是偷摸着來,更加不敢出聲,此時與羅香影竟似棋逢對手,,兩人不眠不休,直糾纏了大半夜,才力盡而歇。
李兆先行警告過院中值夜的婆子僕婦,因而未有人將二人私自同房的事告知徐小娟,徐小娟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府裡管事的將祭供過的月餅分發過來了,看着兩個孩子啃吃月餅,徐小娟笑咪咪地連問好不好吃,又認真聽着婆子來回話,說及府裡今夜的晚飯和賞月安排,一門心思全在過節上,哪裡還記得去想昨夜丈夫李兆是在什麼地方、何時睡的覺,見羅香影過來行禮問安,只不耐煩地揮手讓她走開。
午時徐小娟帶着兩個孩子往秋華院去,羅香影送她們母子出了院門,轉身直接就奔到書房,李兆見了她,大喜,遣走紅玉綠玉,兩人抱在一起滾到書房榻上又是一陣抵死廝纏,李兆愛死香影的嬌吟聲,香影卻是嚐到了男女歡愛的甜頭,難分難解半天,終是怕徐小娟回來大鬧,雙雙起來收拾整裝,羅香影卻發現了李兆身上的一塊玉佩,那塊明潤的白玉環,她是再熟悉不過了,不由得奇怪地扯過來看,李兆笑着說道:
“認得吧?我剛纔特意找出來系在身上的,這可算是你給我的定情物!”
羅香影臉上紅暈未褪,睜大雙眼看着他,李兆笑意裡含帶調侃意味,指了指外邊院牆:
“怎麼?那天不是你在牆上站着偷看?看夠了,對你夫君我一見傾心,以這塊玉環定下此生情緣麼?”
羅香影似懂非懂,卻又像明白了什麼,一顆心撲撲直跳:“我是、我是那樣說的麼?”
李兆只當是真的找對人了,樂得將她摟抱入懷,傾吐心聲:“無言勝有聲!香影卿卿,你我夫妻當真是緣份不淺!你那日是爬上來摘花的罷?我、我不過是和小丫頭玩玩……得了你這塊玉,我可是日日夜夜將你放在心裡的!”
羅香影靠在他懷裡,眼望窗外的院牆,香蘭花仍然恣意盛放,香蘭樹葉仍然碧綠,她彷彿看到姐姐照影站在假山上觀摩花朵盛開的姿態,而下邊書院裡李兆拉了一把紅玉或綠玉,小丫頭的驚叫聲嚇着照影,她滑了一跌,玉環扯斷滾落到李兆腳下,李兆拾起擡頭,已經不見了照影……
香影脣邊泛起一絲詭笑: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拿去,姐妹倆還是好好兒守在一塊吧!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