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淑公主一聽愛子出事,急急忙忙地往外院趕去,都顧不上還在側廳坐着的蔣豔兒。。。她忘記了,紀老夫人沒有忘,讓兩個婢女護送蔣豔兒出去。
等蔣豔兒趕到二門時,順淑公主和蔣寅已上了馬車,正要離開。蔣豔兒氣得臉色發黑,爬上車,厲聲責問道:“娘,你的眼中就只有他,難道我就不是你親生的?”
“豔兒,你哥哥把腿給摔傷了,娘一時着急,纔會忘了你還在紀家的,娘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順淑公主愧疚地道。
“他活該!”蔣豔兒痛恨色名在外的蔣寅。
“你胡說什麼,他是你大哥。”順淑公主不悅地訓斥道。
蔣豔兒冷哼一聲,厭惡地把頭偏開,她寧願沒有這個大哥。
蔣寅的左腿被摔斷,這時已經痛暈過去。回到公主府,請太醫來爲他接好骨。
李太醫擺弄了幾下,蔣寅被痛醒了過來,直叫喚,“娘,好痛,好痛,痛死爺了!”
“李太醫,你輕點。”順淑公主含着兩泡眼淚,雙手把絲帕捏成了黴乾菜。
“公主,公子的腿骨斷了,如果不接好,日後會一條腿長一條腿短。”李太醫的手按在蔣寅的腿下,表情嚴肅地道。
“寅兒,你忍着點,接好就沒事了。”順淑公主轉而勸蔣寅。
李太醫低頭繼續爲蔣寅接骨,下手不輕,痛得蔣寅死去活來,尖喊鬼叫,嚇得順淑公主雙腿發軟,膽裂魂飛。
在酒樓飲酒的駙馬蔣少立被找了回來,“這是怎麼回事?”
“他去右丞相府作客,意圖爬牆窺視內院,從牆上掉了下來,把腿給摔斷了。”蔣豔兒坐在一旁的椅子,幸災樂禍地道。
蔣少立臉色陰沉,“你爲什麼要爬牆窺視內院?”
“我……”蔣寅畏懼地低下頭。
“沒什麼事,他就是一時淘氣爬牆玩,不小心掉了下來。”順淑公主使了個眼色,示意蔣少立,有外人在。
蔣少立看着李太醫,客氣地道:“小兒的腿,還請李太醫多費心。”
“治病救人乃是醫家本份,下官盡力而爲。”李太醫頭也不擡地道。
在蔣寅又慘叫了一炷香時間,腿終於接好綁上夾板,李太醫告辭離去。
蔣少立正要開口詢問情況,蔣寅大叫:“我要小解。”
蔣少立狠狠地瞪了蔣寅一眼,轉身走了出去。順淑公主帶着蔣豔兒退出房,叫婢女進去伺候蔣寅。
“啊!啊!”屋內傳來兩聲慘叫。
順淑公主驚問道:“怎麼了?”
“公主,公子他……小解解的全是血。”婢女顫聲道。
蔣少立衝了進來,尿壺裡血紅血紅的,“快把李太醫叫轉回來。”
離開公主府沒多遠的李太醫又被請了回來,他一看尿壺,臉色微變,診了診脈,“請公子解開中衣,讓下官看看。”
李太醫用手撥弄了一下蔣寅的下身。
“哎喲!”蔣寅喊痛。
李太醫雙眉緊鎖,“駙馬爺,請借一步說話。”
蔣少立隨李太醫走到門外,李太醫小聲道:“公子從高處摔下,摔傷了那處,以後恐難有子嗣。”
“怎麼會傷的這麼重?”順淑公主臉色蒼白,不敢相信,隔斷內外院的粉牆不過才六尺高。
“李太醫,你要救救小兒,他才十九歲。”蔣少立和順淑公主只有一兒一女,蔣寅不能生出子嗣,他這一房就斷了香火。
“下官醫術不精,無法救治公子,駙馬爺,另請高明。”李太醫一拱手,不等蔣少立說話,疾步離開。
“來人,拿帖子,去請黃院判進府。”蔣少立沉聲道。
公主府忙着請太醫給蔣寅治病,桃花庵裡宋箬溪忙着抄經書,“師兄,我今天要是不來,這《大悲咒》,你要找誰抄?”
“阿彌陀佛,你何時來,就何時抄。”靜餘淡然淺笑,轉身飄然出門,吩咐香繡和青荷好好在外守着,她去居士樓與紀芸說話。宋濂和宋淮在桃花園裡閒逛,他們不信佛。
宋箬溪盤腳坐在蒲團上,面前放着書卷足的條几,挽上衣袖,持筆,抄寫經文。白玉觀音像端坐佛龕上,帶着微笑,佛光萬丈,香爐上青煙嫋嫋,安定心神。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啊唎耶,婆盧羯帝、爍鉢囉耶。菩提薩埵婆……跋陀耶。娑婆訶。”抄完一遍《大悲咒》,宋箬溪接着抄第二遍,浮躁的心在這一筆一劃中漸漸沉穩,彷彿又回到了淨蓮寺,心境淨然。
抄完十遍,宋箬溪擱下筆,跪在白玉觀音像前,一手拿木槌,一手持念珠,敲一下木魚,念一句經。到正午用齋飯的時候,才離開那間禪房,去小齋堂陪紀芸用午齋。
紀芸帶着兒女於申時正離開桃花庵,帶着靜餘送的四包桃花茶、三缸桃花釀和一屜桃花糕。送走紀芸等人,靜餘寫了封信和着宋箬溪抄寫的經文,遣人送往淨蓮寺。慧謹認得宋箬溪的字,看字體就知寫字人的心境,看到第五張時,眼底那抹憂色淡去,含笑頷首。
回到家中,宋濂和宋淮去了書房,宋箬溪隨紀芸到了正院,在暖閣坐下,摒退婢女,“娘,我想以後每九天去庵裡抄一天經文。”
紀芸驚愕,“爲什麼?”
“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俗世浮華,擾亂心神。”宋箬溪看着紀芸,眸色幽深,“初四那天,我動了惡念,想借佛光慈悲,還一片清靈。”
紀芸皺了一下眉,“溪兒,那天的事,你沒有做錯。”
“娘,那天我是見招拆招,是沒有做錯,我怕的是以後,我會主動去害人。”宋箬溪雙眉緊鎖,她不想變成魚眼珠。
“傻孩子,你怎麼能這麼懷疑自己呢?”紀芸輕嘆,眸光糾結,宅門的齷齪事,女兒還沒經歷,就已擔心會手染血腥,這般的心軟,可怎麼好?
“我不是懷疑自己,只是提醒自己,不要有害人之心,以惡制惡,不是好法子。”宋箬溪正顏道。
紀芸看着她,良久,道:“娘可以答應你來庵中抄經文,但是你也要答應娘,絕不能有出家之念。”
“娘,你就放心吧,佛門是不會收我這種世俗之人的。”宋箬溪笑道。
“三太太,紀家老夫人打發人過來了。”榮蕎在門外稟報。
“讓她進來。”紀芸沉聲道。
紀家派來的人,請了安,送上兩封信。一封是紀老夫人寫的,一封是紀薔寫的。紀芸看了紀老夫人的信,眸光陰冷,順淑公主當真欺人太甚!看了紀薔的信,脣角上揚,還姐姐厲害,把信遞給宋箬溪,“你也看看吧!”
宋箬溪看紀老夫人的信,怒不可遏,這個該死的順淑公主,這個該死的蔣寅,看到紀薔的信,嘖舌,“姨母出手好狠。”
“狠?”紀芸冷笑,目光凌厲狠毒,趁這事敲打女兒,“女子的名節比命還重要,順淑公主她要得是你的命,毀得是你一生,你姨母不過是要了她兒子的子嗣,又沒要他的命,已經手下留情。溪兒,你要記住,對惡人,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吃虧的只能是你自己。”
宋箬溪低頭嘆氣,她剛說以惡制惡不是好法子,姨母就以惡制惡,爲她解決了一件麻煩事。
女兒不比兒子,兒子什麼重話都能說,女兒身子嬌貴,不能把她給嚇壞了,紀芸一番疾言厲色後,伸手將女兒摟入懷中,放柔聲音道:“溪兒,心善不是不好,可是要看對象,小事可以寬待,涉及到生死,萬不能寬待。”
“娘,我知道了。”宋箬溪淡淡的笑,剛纔她忘記了,在這個社會裡,女子的名節是至關重要的,纔會覺得她沒吃虧,纔會覺紀薔下手太狠。現在看來,她能堅持的,就是不去主動害人。她願與人結善緣,但她非聖母,做不到以德報怨。
紀芸輕輕拍了拍宋箬溪的背,眸底隱有唏噓,媳婦是娶進門,好壞,她都能管束,女兒是嫁出去,好壞,她有心要護,也不一定護得全,必須要給女兒挑門好親事,兩個侄兒?兩個外甥?易家兩小子?挑誰好?皺了皺眉,那幾個去查陸家小子情況的人,怎麼還不回來?真是耽誤事。
宋箬溪不知道紀芸在想什麼,靜靜地偎在她的懷裡。
次日清晨,宋綏早早出門,宋濂帶着宋淮去了紀家,紀芸帶着三個女兒去給宋老太太請安。
很讓宋箬溪詫異的是,宋箬潔居然不在宋老太太身邊,屋內小蔣氏帶着宋箬瀅陪宋老太太說笑,宋箬滿專心致致地在吃糕點,宋箬灩和文氏低眉斂目坐在椅子上看衣服上的花紋。宋箬涵和宋箬清一個在研究茶几上的瓷瓶,一個在默數插在大春瓶裡的桃花花瓣。
紀芸進來時,連宋箬滿這個吃貨都知禮站了起來,宋箬瀅還是如平時一樣,坐在位置一動不動。
行禮問安,紀芸母女坐下,婢女奉上熱茶。
“老太太,二太太、二姑娘來了。”婢女通報聲傳進來,宋箬溪訝然,宋箬潔是去給二伯母請安了?還是在路上遇到的?
看着宋箬潔隨歐陽氏一起進來,宋老太太的臉色陰沉了幾分,盯着宋箬潔,半天不叫兩人起身。
宋老太太這整人的招式,歐陽氏經歷了無數次,屈膝半蹲紋絲不動。可宋箬潔受不住,身子搖搖欲墜。
“祖母。”在宋箬潔的刻意討好下,宋箬瀅與她的關係不錯,扯了扯宋老太太的衣袖。
“起來吧。”宋老太太看似對宋箬潔和宋箬瀅一樣好,可事實上,她更疼愛宋箬瀅,宋箬潔與她可是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宋箬潔似乎也點都不在意宋老太太的下馬威,笑顏如初走到宋箬瀅面前,從衣袖裡拿一個小巧的荷包,“三妹妹,你要的荷包,我幫你做好了,剛纔在路上遇到母親,母親說這個圖案很適合三妹妹。”
宋老太太一聽這話,臉色稍緩。歐陽氏脣邊閃過一抹譏屑的冷笑,這丫頭想腳踩兩條船,可惜太晚了,她會被那幾句好話給哄着嗎?這丫頭實在是太小瞧她了。
婆媳幾個閒扯了一會,宋老太太就說乏了,打發衆人離去。出了門,小蔣氏帶着宋箬瀅去了議事廳,宋箬潔暗惱,卻一點法子也沒有,五味雜陳。
其他人各自散了,永遠走在最後的宋箬灩如幽靈一般地站在宋箬潔身旁,輕聲道:“夜裡想得千條路,明朝依舊賣豆腐。”
宋箬潔斜眼看着她,“我已定親,只要出了這門,就不必賣豆腐。而你卻連豆腐都沒得賣。”
宋箬灩揚脣一笑,沒有反譏,轉身離去,她的兩個婢女連忙跟上。宋箬潔看着宋箬灩遠去的身影,眸底一片茫然,晚上她想了很多,祖母和大伯母疼她只在表面,她必須要巴結嫡母,不能帶着一副薄薄的妝奩出嫁,那樣的話,她會被婆家瞧不起,可是看到祖母變了臉色,她又感到害怕,她不能失去祖母的歡心,她到底要怎麼做纔對?
歐陽氏和紀芸母女走到岔道時,歐陽氏笑道:“三弟妹,去我那裡坐坐吧!”
“好。”紀芸笑應着,讓婆子婢女伺候宋箬溪姐妹三個回竹隱院。
宋箬溪爲了感謝兩位庶妹昨天送來的鞋子,主動邀請她去院子裡坐着喝杯茶。宋箬池和宋箬涓欣然前往。
姐妹三人在暖閣裡坐下,宋箬溪笑着吩咐道:“香朵,把桃花茶泡上送來。”
香朵泡好茶送了上來,還沒飲,花香已然飄出。
“好香的茶!”宋箬池輕讚道。
宋箬涓品了一口,“好甜。”
“裡面放了蜂蜜。”宋箬溪笑,喝了口茶,“花茶養顏,一會回去,你們各帶一包回泡着喝。”
兩人忙起身道謝。
三人喝着茶,閒話了幾句,待香朵準備往宋箬池杯中續第二道茶水時,門外傳來婢女給宋濂和宋淮請安的聲音。
“姐姐,這兩隻兔子是我買來送給你玩的。”宋淮把裝着兩隻五彩兔子竹籃放在宋箬溪,討好地笑道。
宋濂撇開臉,脣角微微上揚。
宋箬溪一看這五彩兔子就知道是染的,不過大哥不拆穿,她當然就更不會拆穿,笑盈盈地道:“謝謝淮兒,姐姐很喜歡喲!”
宋淮見她喜歡,非常高興,他不會知道三個月後,這兩隻五彩兔子被香草喂的白胖胖的,成爲了盤中之兔。宋箬溪配着桃花釀,小酌幾杯,愜意地連連點頭,“味道不錯,再去買兩隻回來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