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箬瀅姐妹是和宋家兄弟一起出門的,聽到宋箬滿不見了,宋濂並不是很着急,冷靜地問道:“五姑娘什麼時候不見的?在哪裡不見的?三姑娘現在何處?”
“三姑娘就在那邊的麪館裡。。。”婆子指了個方向,“三姑娘遇到了朱……家的姑娘,就跟她說了幾句話,回頭,就發現五姑娘不見了。奴婢們和朱家的人都在找五姑娘。”
“我們先去麪館。”宋濂盯着婆子,“你帶路。”
一行人隨婆子去麪館,宋箬瀅和一男一女在裡面談笑風生。男的正是和宋箬瀅定親的朱千里,女的是朱千里的妹妹朱倩瑤。宋濂眼底閃過一抹輕蔑,好個懂禮數的三姑娘。
“三哥哥。”看到宋濂走了進來,宋箬瀅站了起來,俏臉微紅。
“宋三哥。”朱千里年紀比宋濂大,可是他與宋箬瀅定親,就成了宋濂的妹夫。
宋箬瀅和朱千里還沒有正式成親,宋濂不好稱呼他爲妹夫,客氣地道:“朱兄。”
“紀三哥,你也出來賞花燈啊。”朱倩瑤看到了紀允祥,兩眼放光。
紀允祥扯了扯脣角。
“街上人多擁擠,我擔心三姑娘心急尋找走失的五姑娘,萬一再出什麼事,就不好了,冒昧請三姑娘在麪店等待,讓下人們去尋找。”朱千里爲他和宋箬瀅坐在麪館閒聊,而沒有幫着尋人找出了合理的理由。
“朱兄考慮的十分周全。”宋濂淡淡一笑,“淮兒,你和禮表弟先護送三妹妹回去。我去四處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五妹妹。”
“好。”宋淮和紀允禮送宋箬瀅回家。
朱千里也讓朱家的隨從送朱倩瑤回家,他和宋濂兄弟幾個,在附近尋找走失的宋箬滿。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宋箬滿,到是遇到了宋家其他幾個兄弟,知道宋箬滿走失,他們也加入了尋找的隊伍。
擴大了尋找的範圍,還是沒有找到宋箬滿,就在衆人考慮是不是再多找些人手來尋時,宋家打發人來說五姑娘已經讓人給送回去了。於是,宋家兄弟謝過朱千里,謝過紀允禎三兄弟,回了家。
送宋箬滿回來的人是鄴疏華,他此時正和宋老太爺在小廳內坐着喝茶。
“鄴公子既然是我家七丫頭的是師兄,以後可要常來往,不要見外。”宋老太爺笑得見牙不見眼,鄴疏華是皇上的表弟,還是登瀛城的少城主。登瀛城主是不稱王的王,管着的十九個州,獨立於五國之外。七丫頭不能進宮,能嫁給他,做少城主夫人也不錯。
“小僧會常來向師弟研討佛法的。”鄴疏華雙手合十道。
兩人又客氣了一番,鄴疏華起身告辭。宋老太爺親自將他送到了大門處纔回轉,“來人,去告訴三爺,讓他明天把七姑娘接回來。”
第二天,宋綏和紀芸把宋箬溪接了回來,宋老太爺爲了體現他對孫女的疼愛,讓內管家去大廚房挑了幾個手腳乾淨、善做素菜的媳婦子去竹隱院的小廚房裡,專門伺候宋箬溪在病期的飯食。還免去了宋箬溪的晨昏定省,一直到病癒爲止。
氣得宋老太太砸了一套茶具,馬太姨娘又頭頂茶葉渣,臉帶燙傷的在院子裡跪了小半個時辰。
宋箬溪對此感到不解,問紀芸道:“娘,我已經不進宮了,老太爺爲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昨夜三丫頭和五丫頭出去觀燈,五丫頭走散了,被人送了回來,那人姓鄴,名疏華,你可認識?”紀芸問道。
“認識,他是覺明大師收的俗家弟子,我叫他師兄。”
“這位鄴公子不但是皇上的表弟,還是登瀛城的少城主。老太爺見了他,就象貓兒見了魚,這的心思又活絡起來了。”紀芸語氣帶着一絲嘲諷。
“只怕老太爺又會失望,師兄他一心向佛,沒有娶妻的打算。”宋箬溪笑道。
紀芸眸光微閃,問道:“溪兒,你覺得錦霆好,還是允禎好,還是允祥好?”
“三個表哥都很好。”
“如果只能選一個,溪兒覺得哪個比較好?”
宋箬溪心念一動,聽這話的意思,象是要她選老公,表哥表妹結婚,是比較被這個時代人認可的一種結親方式,低下頭拿銅簪子撥了撥手爐裡的銀絲炭,措詞道:“娘,我在淨蓮寺見過一對雙生的姑娘,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兩眉相距甚遠,鼻子塌陷,嘴闊如盆,到了十三歲時,都成大姑娘了,可是她們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咧開嘴笑,把身上弄得髒兮兮的。”
紀芸不解地看着她,道:“兩個傻子當然什麼都不懂。”
宋箬溪明眸流轉,“我就問師父,爲什麼她們這麼傻乎乎的?師父告訴我,因爲她們的父親和她們的母親是表兄妹。兩人的血緣太近,容易生怪胎,也容易生傻子。”
紀芸愣了一下,“這是神尼告訴你的?”
“師父還舉了好幾個例子給我聽。說有人還生出四條腿的孩子,還有生出一雙手共有二十根手指,可嚇人了。”宋箬溪神色凝重地看着紀芸,“娘,出家人是不打妄語的,師父絕不會無中生有。”
紀芸皺緊雙眉,京中有人家是親上加親,生的孩子的確有些不盡人意之處,這事要去多打聽打聽才行,若真是因血緣太近,生怪胎,生傻子,這親就不能結。
宋箬溪看紀芸若有所思的樣子,輕舒了口氣。
午後,宋箬溪小睡起來,香草走了進來,跪在地上拼命地磕頭。宋箬溪一驚,上前扶起她,“香草,怎麼了?”
“姑娘,五少爺送來的那隻鸚鵡,已經許久未進食了。”巧桃跟着進來,鸚鵡和兔子,宋箬溪都交給香草養的,鸚鵡不進食,會餓死,就是香草沒有照顧,所以香草纔會一進門就磕頭請罪。
“什麼時候的事?”宋箬溪問道。
“已經有幾天了,前幾日,它還肯吃點穀子和碎米,可是昨兒開始,就什麼都不肯入口了。奴婢請三少爺和五少爺來看過,五少爺說鸚鵡病了,三少爺說鸚鵡在鬧脾氣,兩位少爺也說出是什麼原因。”巧桃如實稟報道。
宋箬溪披上狐裘走到外室,鳥籠掛在架子上,鸚鵡閉着眼睛,縮着脖子,奄奄一息地蹲在籠子下面,不象平時站在棲木上,“我離開的時候它還好好的,這幾天怎麼就成這樣了?”
香草又跪了下去,宋箬溪轉身又扶她起來,“香草,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們來找找原因,把它救活。”
“這鳥通靈性,要是餓死,就太可惜了。”香朵輕嘆道。
“姑娘,這鳥不是餓死的,是香草昨兒幫它洗澡,鳥兒受寒生病了。”劉四娘走進來,告香草的狀。
香草搖手。
“鸚鵡是野生的,身上長着羽毛,淋雨都不會把它淋出病來。”宋箬溪盯了劉四娘一樣,“香草拿穀子和水來。”
香草出門拿來了穀子和水。劉四娘沮喪地退到一旁,她又說了姑娘不愛聽的話。
宋箬溪手裡拿着穀子逗鸚鵡,“乖乖,來吃點。”
鸚鵡縮在原處,動也不動。
“乖乖,不吃會餓死的喲!”宋箬溪打開籠子,把手湊到鸚鵡的嘴邊,“吃一點,吃一點好不好?”
“姑娘,你小心,它會啄人。”香繡提醒道。
“我寧願它啄人,也好過它這樣一動不動。”宋箬溪用手擡了擡鸚鵡的頭,鸚鵡微睜開眼,似乎看了看宋箬溪,又重新閉上,還是那副要死不斷氣的模樣。
“姑娘,都試過了,沒有用,這鸚鵡就是不肯吃東西,不如捉它出來,強行把穀子塞進它嘴裡。”巧桃提議道。
宋箬溪沒理她,對那鸚鵡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呆在籠子裡?這樣好了,如果你乖乖吃了這些穀子,我就放了你。”
“姑娘,鸚鵡聽不懂你的話。”香朵笑道。
“鸚鵡會學舌,它肯定能聽得懂我的話。”宋箬溪把穀子放進食盒裡,又倒了點水,“你吃了穀子,我就放你走。”
重複了幾遍,宋箬溪見那鸚鵡的翅膀微微動了動,笑了起來,“把籠子掛到廊下去,別關籠門。”
“姑娘,不關籠門,它會飛走的。”巧桃急道。
“與其把它關在籠中活活餓死,還不如早早就放了它。”宋箬溪輕嘆一聲,臉上的表情略顯落寞,“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籠子不是它的歸宿,讓它走吧。”
香繡提着鳥籠出去了,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進來稟報,“姑娘,那隻鸚鵡飛走了。”
“鳥兒尚能飛出鳥籠,重獲新生,我卻只能困在宅門裡,從這個宅子到另一個宅子,先是我給長輩們晨昏定省,以後是小輩們給我晨昏定省,那兒也去不了。”宋箬溪倒在榻上,無限感慨地道。
“姑娘的病纔剛好點,多休息,別整天想着出去玩。”蠶娘端着藥進來了。
宋箬溪聞到藥味,皺起了鼻子,嘆氣,這苦是自找,短痛難熬也要熬,要不然就要被永遠關在金絲籠裡,連街都上不了,這麼想想看,她還算比較幸運。
正月十八日,太后的懿旨頒佈,京城選送十五名,周邊十城各選送五名,年滿十三歲至十七歲的姑娘,於二月十七日進宮備選。
宋老太太語帶酸味地道:“七丫頭雖然錯過了元宵節進宮觀燈聽曲,但如今藉着太后娘娘的這首懿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宮,她真好命喲。”
“七丫頭不進宮。”宋老太爺品着茶,淡淡地道。
“啊?”宋老太太愣了一下,“不進宮了?”
“我們這一支的姑娘,都不參加備選。”這是宋老太爺與大老太爺商量後的結果
宋老太爺的態度轉變的太突然,宋老太太錯愕不已,“爲什麼?”
“這件事,你不用多問。”宋老太爺放下杯子,擡腿走人。
宋老太太沖着他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宋綏的任職也得到了落實,擢升一級,正四品鴻臚寺卿。宋老太太還沒來得及高興宋箬溪不能進宮得寵,就聽到了這個消息,備受打擊,肥臉扭曲變形,不是說這個賤種升半級,怎麼升了一級?她的兒子連個一官半職也沒有,庶出反比嫡出的強,她這口氣咽不下去。
捨不得罵兒子,宋老太太把文氏叫過去,厲聲道:“跪下。”
文氏乖乖跪了下去。
“身爲正妻,不知規勸夫婿讀書求上進,反到攛掇着他去外面去養鳥……”宋老太太拍着桌子,她纔剛開罵,文氏身子一軟,倒了下去,駭得老太太呆愣住了,良久,回過神,“來人,快去請大夫。”
大夫請來,一診脈,四太太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嫡子無子,同樣令宋老太太憂心不已,雖然不知道文氏這胎是否能生出兒子來,但總有了個希望,高興地免了文氏的晨昏定省,可是接着再給她添上一堵,把身邊的叫穗兒的丫鬟指給了宋紓。
看着躺在牀上的文氏臉色發青,紀芸伸手掖了掖被子,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四弟妹,自己身體要緊,不需要爲那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生氣。”
文氏深吸了口氣,語氣平靜地道:“把菱軒收拾出來。”
穗兒在菱軒住下了,宋紓顧忌着文氏的心情,沒有過去,陪在文氏身邊,文氏的心裡這才稍微舒服一點,對宋老太太的怨恨又添了幾分。
次日,宋箬溪要去桃花庵抄寫經書,紀芸不同意,“你病剛好,不能出去吹風。”
“娘,我坐馬車去,又不是騎馬去,不會吹風的,你就讓我去嘛!”宋箬溪撒嬌道。
“溪兒,娘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你大哥又去了國子監,淮兒也要上學,沒人陪你去,還是不要去了,好不好?在家裡抄經也是一樣的。”宋綏升了官,有些錦上添花的人要過府道賀,紀芸不好出門。
“娘,你答應讓我去庵裡抄寫經書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宋箬溪抱着紀芸的手臂,不依地搖她。
“娘是答應了,可是沒人陪你去,娘不放心。等下回,娘陪你一起去。”
“我帶蠶娘同去,蠶孃的武功好,五六個大漢都不是她的對手。”
“她有這麼厲害嗎?”紀芸不相信地問道。
“娘,你還記得江家兄妹的事吧,就是蠶娘抓住那些人的,有她在我身邊,保證什麼危險都沒有。”宋箬溪賣力地說服紀芸。
紀芸看着她,“一定要去?”
“娘。”宋箬溪繼續搖她。
“好了好了,別搖了,別搖了,再搖,娘就讓你搖散架了。”紀芸嗔怪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倔丫頭。”
宋箬溪帶着蠶娘、香繡和青荷坐着馬車前往桃花庵。在靜餘的禪房內見到鄴疏華,宋箬溪有點意外,“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次師弟說會來庵中抄寫經書,小僧特意前來在此等候。”鄴疏華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
蠶娘聽了卻直皺眉,盯了鄴疏華好幾眼。雖然這男子以出家人自居,但畢竟只是俗家弟子,六根不淨,姑娘又這麼美,要是被他用計拐走了,小少爺可怎麼辦?
“要是我沒來,你不就白等了。”宋箬溪盤腿在蒲團上坐下。
鄴疏華笑道:“師弟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說了要來抄寫經書,就一定會來。”
“外面天氣晴朗,風和日麗,何不到桃花樹品茗說禪?”靜餘笑着提議道。
三人移至院外,盛放的桃樹下,石桌上,新茶初沸。靜餘舉杯,吟道:“僧閒枕藉雲邊石,客到茶煎澗底泉。兩位師弟請。”
夜疏華淺啜一口,道:“吟詩品茗峰頭坐,掃石焚香月下眠。”
宋箬溪沉吟片刻,道:“煮茗閒看雲出岫,談經靜待鶴歸鬆。”
“四位新學比丘,相偕至精舍旁邊禁樹下坐禪行道。這時正值滿樹花放,異常榮茂,不但是顏色鮮豔,並且香郁撲鼻。因此,這四位新學比丘,不耐於坐禪而相互討論世間萬物何者最樂,以滿足人之願望。一人曰:‘仲春之月,風和日暖,木榮花妍,遊戲原野,此爲人生世間一大樂事。’一人曰:‘宗親集會,觴酌交錯,音樂歌舞,通宵達旦,此爲人生世間一大樂事。’一人曰:‘多積財寶,稱意欲爲,洋房轎車,呼奴喚婢,此爲人生世間一大樂事。’一人曰:‘妻妾端正,彩服鮮明,香薰芬馥,恣意縱情,此爲人世間一大樂事。’兩位師弟覺得四人說的可對?”靜餘正顏問道。
鄴疏華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四人所言,盡是憂畏危亡之道,非是永安最快樂之法。須知萬物春榮,秋冬衰落。宗親歡娛,終有別離。財寶車馬,五家之分。妻妾美色,愛憎之主。這四人所謂人生世間最大樂事,非樂事。舍世出家精進求道,不慕榮華,不貪名利,唯以志趣涅槃,這纔是人生真正最大一樂事也。”
宋箬溪搖頭,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樂事,在心境。”
靜餘語噎。
鄴疏華若有所思。
宋箬溪明眸流轉,脣邊帶着一抹狡黠的笑,這佛法說東有理,說西亦有理,若以已之矛攻已之盾,是矛好?還是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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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大家,纖雪這次要食言一次了,本來說萬更的,可是看看時間已經晚了,所以,只好,發五千,對不起!明天一定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