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先前想象的囚車,而是跟在皇帝的御輦車駕後步行。
沉重的枷鎖壓在身上,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渾身痠痛,腳踝被堅硬的鐐銬磨紅擦傷,滲出絲絲血跡,昭華咬着牙一聲不吭,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嘴脣乾裂,裂出道道血口,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被初春的冷風一吹,凍得人瑟瑟發抖。陽光肆無忌憚地照着,讓人頭暈目眩,身上的衣服溼了又幹,幹了又溼,簡直把這輩子的罪都受了。
卻還是對心疼他的燕國舊人們展開安慰的一笑,示意並不妨事,只是這勉強的笑容,讓燕國俘虜們心裡更疼。
押解的齊國軍士卻不會心疼,這人是敵國的君主,戰場衝殺,殺了許多齊國軍士,現在落到這一步,怎麼能不報仇。
昭華步履艱難,雙腳被鐵鐐一絆差點摔倒,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形,押解軍士手裡的棍子就毫不留情地打過來,伴隨着呵斥:“快走,磨蹭什麼?”
昭華被打得半跪在地上,他不能這樣丟臉地倒在地上,忍着傷痛,扛着枷鎖,強撐着站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御輦的簾帳揭開一條縫,一雙陰鷙的鷹目含着莫名的情緒透過簾縫看着他。
其它人要護着昭華,最後的結果是昭華和其它燕國俘虜分開押解,一路上捱了數不清的棍棒和鞭打,幾乎要撐不住。
可是昭華武功不錯,身體底子好,終於撐着捱到齊國都城濟州城,開始了更屈辱更悲慘的囚奴生活。
齊國出征的大軍護送御駕,押解着俘虜回到齊國國都濟州城。
燕國戰俘們在衣甲鮮明、戈矛林立的齊軍的押解下進入齊都,國都百姓好奇圍觀,嘲笑者、嘆息者、得意者、斥罵者皆有,想看看傳說中風華絕代的燕國昭華太子是如何狼狽恐懼,如何醜態畢露。
昭華戴着沉重的刑具,一路從燕都行來,體力已到極致,幾次險些跌倒,他咬牙堅持,不使自己倒在衆衆目睽睽之下的齊都街道。其他燕國俘囚或憤怒或悲傷或恐懼,或沮喪或恥辱,他卻安然處之,心裡有了譜,從這壯觀場面中窺出了齊皇的爲人,得意易忘形,虛榮好張揚。應該可以對付。
同時從都人議論中也猜到楊蠡已經派人潛入齊國國都,散佈了齊皇允諾不殺燕國太子的輿論。
文康覺得痛快之極,卻不急着處置,他還要繼續施威,延長恐嚇時間,讓獵物嚇得發抖,恐懼求饒,那種感覺很愉快。
第一步,先拜謁先皇陵寢,命昭華從山下跪行入齊國皇陵,在齊國先皇陵前磕一百個頭謝罪,這些,昭華都畢恭畢敬地做了,沒有任何可以令人攻訐的行爲,膝蓋磨得鮮血淋漓,額上的血糊住了眼睛,三千六百級石階,他心裡默默數着,盤古開天以來,沒有君王受過這等恥辱,他會記住的。
第二步,將犯人關在天牢,增加他們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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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森的天牢裡,除了原有的犯人,再加上燕國的囚徒,顯得更加擁擠。大家擠在一起互相安慰支持,原先也有勾心鬥角,爭吵拌嘴的時候,在大難臨頭之際反而空前團結起來。
從早到晚都看見有犯人被帶到刑房,然後血肉模糊的被拖回來,耳邊一直聽着犯人受刑的哭喊求饒聲,撕心裂肺。在這種環境下,被關在一起的燕國囚犯整天膽戰心驚,等待着被處置的那一天。昭華倒是鎮定自若地等待着,腰板挺直如青松翠柏,他的平靜從容爲恐懼的燕國人帶來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
鳳逸一下下的舔着昭華受傷的膝蓋和額頭,好象人的津液可以止血止痛。
容乾緊緊的盯着昭華,目光一刻不離,生怕過一會兒,他就被帶走受拷打,想了多時,他終於對昭華說:“實在不行,殿下就說出秘窟……”
昭華冷冷的眼光射向他:“你說什麼?”
雖身陷牢獄,昭華身上仍然有着太子的不怒自威的氣度,嚇得容乾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昭華嘆口氣:“我若是招出父皇藏骨之處讓他辱及先人屍骨,那麼對不起先皇對不起祖宗更對不起國民,燕國百姓以後如何擡頭做人。況且,他爲了泄憤絕不會這麼放過我的。”
“殿下,我受不了,受不了,倒不如殉了國,還落個忠義之名,強勝受這折辱。”容乾抱住他大哭起來。
其他人也跟着哭起來,只有鳳逸沒有哭,癡癡地望着昭華,投降的前夜,他們已經真正在一起,就算現在死了也沒有遺憾。
昭華嘆口氣道:“身爲男兒,動不動以死殉國,等同懦夫所爲,你們若真有志氣,理當忍辱負重,奮發圖強,想法光復燕國爭這一口氣纔是。也不白費我們犧牲性命和尊嚴。”
“太子……”旁邊侍臣都哭了起來。
昭華平靜的眼光掃過身邊的侍從臣子,道:“燕國若要復國,就要保存壯大現有的力量。現在,我們有兩條路,一是爲了這個事業英勇的死,二是爲了這個事業卑賤的活。你們選哪一樣?”
衆人默然。
昭華輕聲說道:“我選擇後一條路,比第一條路艱難許多,卻是有可能達到目標。再艱難也值得的。”
“臣願意跟隨殿下走第二條路。”容乾止住了哭聲,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護國將軍陳之武也上前道:“把第二條路走下去的是成熟的真勇者,臣願意做一個真勇士。”
“好。在敵人面前活着,本身就是勝利,只要保存有用之軀,就有希望,再大的屈辱也要忍……”昭華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隨即又是一陣壓不住的喘咳。
鳳逸在身後緊緊地摟着他,似乎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和血肉傳給他。
“皇上駕到。”外面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讓燕國的囚徒們如臨大敵。
這是尊貴的齊國皇帝第一次駕臨天牢,目的不言而喻。
被關在一起的燕國俘虜們睜大了眼睛,有的人嚇得簌簌發抖,有的人不自主地擋在昭華的身前,企圖保護他們的主人。
只有昭華仍是鎮定從容,使自己保持冷靜,準備應對將要來臨的危難。
身着金黃色龍袍的文康在前呼後擁下步入天牢,陰鷙的眸子掃過一間間牢內的囚犯們,過了一會兒,估計把獵物恐嚇得差不多了,才緩緩在鋪了明黃墊子的座椅上坐下。
獄卒們分開衆人,把昭華帶了出來,按着他跪在地下。
文康挺直脊背,眼光如電,俯望跪在腳下的昭華,試圖在他臉上發現恐懼和不安,卻見他髮絲不亂,神態安詳,目光坦然,沒有階下囚的落魄狼狽,卻有種脫俗出塵的超逸和安然。心裡暗自奇怪,是什麼讓他在這種險惡環境下仍然從容平靜,經過一路上的虐待和跪拜山陵的□□,他還一副貴氣和從容,難道他還指望皇帝會念及舊情或是有太后護着不會把他怎麼樣?
文康默不出聲,目光陰狠凌厲,似摧毀一切,再配合周圍陰冷可怖的牢房氣氛,一股令人顫慄幾欲崩潰的壓力重重的壓來。
昭華對這樣的壓力渾然不覺,只是垂着頭等待皇帝發話,神態謙恭沒有任何不妥。
時光慢慢流淌。
經過一番無聲的較量,皇帝先敗下陣來,看不到對方的意志有任何被摧毀的跡象,他只得先開口:
“皇太子一路辛苦了。”文康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腳下的犯人。
“謝陛下垂問。”昭華的神色還是平靜如水。
“怎麼樣?想好了沒有,說出凌雲窟的入口和開啓方法。”
“想好了。”昭華不卑不亢地說。“如果陛下對燕國先皇帝禮遇祭奠,我可以考慮一下。”
“哼,到這份上還想講條件。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會招供。”文康嘴角一絲殘忍的笑。“來人,把他綁起來。”
很快地,幾個獄吏毫不憐惜地把昭華緊緊的五花大綁。
其他囚室中的燕國人悲憤的大叫:
“放開我們的太子。”
“暴君,敢動太子一根汗毛,你不得好死。”
“陛下開恩,臣願替太子受刑。”
……
文康凌厲的眼光緩緩掃過一排囚室,聲音冷得可怕:“剛纔誰在罵?”
旁人都被他冷冽殘酷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只見一女子排衆而出,朗聲道:“是我罵你。”
“你是誰?”
“我是太子的貼身侍女翡翠。”那女子面目姣好,清秀的臉上正氣凜然,沒有絲毫畏懼。
“膽子不小。”
“太子獻璽投降,是因爲陛下答應地我要善待我國子民,不加屠戳才決定投降的,陛下怎能言而無信,施以刑法?”
“可笑。”好象聽到好笑的話,文康臉上揚起一絲冷笑。“朕的文書上說饒了燕城百姓性命,保留燕國宗廟陵寢,條件就是他要任我處置,誰敢不服。你敢罵國君,可是想死?”
“暴君,你也只會用這種手段迫人屈服。下作。”
“那又怎樣?你若求饒,朕還可以考慮饒你性命。”
“可笑,翡翠雖是女子,卻也不會向你這暴君屈服。要打要殺儘管過來,誰還怕你不成?想看我向你屈服哀求,辦不到。”翡翠黑亮的眼睛瞪着他,話說得斬釘截鐵。
“好,你有膽色,朕就不信你不屈服。”文康殘忍的一笑。回頭問身邊人。“她剛纔罵了幾句暴君?”
“三句。”手下的人回答。
“好,三十鞭。”
翡翠依然昂首而立,面無懼色,臉上鄙夷的冷笑似是在說:“你也只會玩這手。”
獄吏舉起鞭子對着翡翠準備抽下去。
“慢着。”文康出聲阻止,指着被綁着的昭華。“朕指的是他。三十鞭。”
“你……”包括翡翠在內所有燕國人都憤怒了。
風聲響起,狠狠的一鞭子抽在昭華身上。
“暴……”翡翠正要罵又咽了下去。“我得罪了你,要殺要剮隨你,你爲何對太子用刑?”
“馭下不嚴,使出這等刁奴,難道不該罰?”文康瞄着自己的雙手,欣賞着修剪整齊的指甲,悠然說道。“愣什麼?繼續打。”
獄吏繼續揮動鞭子,昭華搖搖晃晃幾乎倒在地上,卻強撐着一聲不吭。
“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囚室內的燕國人紛紛求饒。
“罪臣願替太子受刑。”鳳逸拼命磕頭,額頭出血。
翡翠眼淚流了出來,咬咬牙跪下磕頭:“求陛下開恩,奴婢知罪了。”
“你不是說不求饒嗎?”
翡翠說不出話來,淚流滿面,不停地磕頭,很快額頭破裂出血。
文康這才滿意地笑笑。
等皇帝叫停的時候,昭華已經倒在地上,雙眼緊閉,似是暈了過去。沒有象文康預料的那樣哭爹喊孃的求饒,自始至終一聲未出。
“今天先來道開胃小菜,明天再上大餐,太子今晚可要好好想想。”仍然是冷酷無情的聲音。
出了天牢,皇帝身邊的大內總管落月問道:“陛下不會真的會對昭華太子動大刑吧?”
“你怎麼知道?”
“否則就不會做那麼多準備了。事先如此恐嚇他,是想不用動刑就能拿到寶藏?”
“錯,寶藏雖然想要,但是朕也不是真的稀罕,更想慢慢折磨他給太后看,同時令他屈服。”文康口氣淡淡的,胸口卻是悶得難受,本來是要再等兩天,等獵物嚇破了膽再出手,可是又急着想看他哭泣求饒,想打破那一臉的平靜淡泊,粉碎他的驕傲。
那種滋味想想就很美妙。
牢房內一片哭聲此起彼伏,悲痛萬分。
“太子,太子……”侍臣宮人們連聲呼喚。
“你們誰身上還有藥膏?”鳳逸着急地問,昭華身上舊的棍傷、鞭傷和擦傷,再加上新的鞭傷,一道道的紅印都腫了起來,滲着血跡,縱橫交錯,看着觸目驚心。
只有容乾和陳將軍等武人身上有止血的金創藥,雖然不大對症,但是也好過什麼都不用。
昭華睜開眼睛,看見翡翠哭紅的眼睛,勉強一笑:“別哭,我方纔是裝暈。”
“是奴婢不好。”翡翠哭得更加厲害。
“傻瓜,這和你無關,他要折磨我還需要找理由嗎?”昭華一語道破文康的用心。
“能救太子的只有太后了。”鳳逸嘆口氣道。
昭華無奈地笑笑,好象聽到可笑的話,閉上眼躺在鳳逸腿上養神。
第二天,文康又來天牢問話,獄吏不待吩咐,直接把昭華綁了帶到文康跟前。
看到昭華仍然平靜坦然,雖然被五花大綁,卻絲毫不見頹色。其他燕國人仍然堅毅不屈,似乎沒有被昨天的刑罰弄得崩潰,文康感到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挫敗感,一股暴戾之氣從胸中升起。
正考慮着如何讓這幫人爬在腳下屈服求饒,獄吏來報:“報陛下,太后來了。”
文康眼睛一眯,陰森一笑:“好。把昭華帶到刑房去。”
頓時牢裡的燕國人悽慘的哭喊哀求着,卻只能無助地眼睜睜看着他們想盡辦法要保護的太子被粗暴地拖走。
刑房內陰森可怕,各種各樣的刑具掛在牆上,各式皮鞭棍杖,夾棍指釘,鉗子釘板枷鎖繩索等等,猙獰恐怖,透着慘人的血色,地面牆上血跡斑斑,四角燃着火爐,是爲了方便用烙刑的,通紅的火光中透着閻王殿般的森冷。
進了這可怕的地方,不待用刑,只看這架勢都會讓犯人發抖求饒。昭華卻只是淡淡掃一眼,便垂下眼簾,好象這一切與自己無關。
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三萬字,情節也展開了,我是不是可以提醒下看文的親們,世界上還有評論留言這個東東。就在下面,說完以後點擊就可以。不用註冊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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