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葉童渾渾噩噩得睜開雙眼,還沒來得及看清任何東西,便被後頸處傳來的劇痛給弄得齜牙咧嘴。
隨着痛感一點點減輕,她猛然清醒過來,這纔想起自己暈倒前,究竟遭遇了什麼。
當時她正在跟蹤葉芙,卻被一個眼熟的男人突然襲擊,然後便失去意識。
搖搖頭,葉童仔細回憶男人的長相,在記起對方是蕭慕庭的人後,她不禁低呼出聲,隨即擡頭張望。
可等她發現自己手腳被綁,周圍的環境陌生又陰暗時,她身體的溫度便不自覺得降低,恐懼與驚愕,也不停在心裡蔓延、放大。
第一反應便是要逃走的葉童,努力掙扎和扭動身軀,試圖甩開身上的束縛。
可直到她累得滿頭大汗,力氣被耗光,才體會到什麼是絕望。
眼睛裡毫無光彩,葉童緊緊咬脣,想哭的衝動,壓得她快要窒息,可她卻不敢發出聲音,免得驚動綁架她的人。
後悔、無助一層層浮上心頭,她還記得,前陣子她發現蕭慕庭與葉芙的勾當後,心情有多低沉。
她本以爲,她愛上得那個男人明朗如陽光,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缺點,卻沒想到,在那層好看的皮囊之下,有那麼多藏污納垢的地方。
自發現蕭慕庭的真實秉性後,她凌亂了好幾天,可最終,她還是沒辦法改變自己對對方的感情。
誰讓她就是喜歡蕭慕庭呢,感情這種東西,從來沒有道理可言。
於是,當她發現葉芙有揹着蕭慕庭的私人行動後,就生怕蕭慕庭被葉芙算計,哪怕和葉芙有血緣關係,她也堅定的站在蕭慕庭那邊。
但這一秒,她那毫無保留的愛,卻活像個笑話。
她滿心滿眼爲蕭慕庭着想,對方卻不放心她,甚至派手下綁了她。
“噠噠噠……”
一串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讓葉童立馬收回思緒,她警惕如貓頭鷹的雙眼,來回巡視,視線落在葉芙那張臉上後,她驚得合不攏嘴,且拼命咽口水。
“怎麼會是你?襲擊我的人,明明就是蕭……”
發覺葉芙嘴邊的詭笑越來越深,葉童心裡咯噔一下,目光更加忌憚,臉色更加慘白,說話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神色清冷的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葉芙斜倚着牆壁,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你猜啊,蕭慕庭的人,怎麼就那麼願意聽我指揮呢?”
狠狠剜了葉芙一眼,葉童在自己發出詢問時,就已經分析出來了,“你爲什麼要收買蕭慕庭的人?說!”
冷冷一笑,葉芙不屑地瞥了葉童一眼,隨即緩緩走到對方身邊蹲下。
仗着葉童手腳被綁,沒辦法動彈,她用力的扼住對方的下巴,那好看的指甲,也深深陷進葉童嬌嫩的皮肉裡,“我的好妹妹啊,你還真是不識時務啊。都犯到我手上了,居然還敢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
忍着疼,葉童惡狠狠的瞪視着葉芙,使勁扭過臉的她,總算擺脫了葉芙的魔爪,但臉上也因此多出幾道指痕,“呸!誰是你妹妹?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短命鬼生得野種罷了!也配跟我姓同一個姓嗎?”
本來,姐妹倆就關係不睦,平時只是礙於葉建平在,纔會收斂一些。
此時沒有外界干擾,矛盾又擺在明面上,雙方便不再忍耐對彼此的厭惡。
葉童一直瞧不起葉芙,葉芙又何嘗不憎恨葉童。同樣是葉建平的女兒,她和對方的人生,簡直是天差地別,不論以前或現在,她都難免嫉妒。但她的嫉妒,不比葉童那麼膚淺和幼稚,從來都不願表現出來罷了。
“啪”得一聲,葉芙狠狠甩了葉童一巴掌,眸底兇光畢露。
可不知怎的,她的眼神陡然一陣渙散,蹲在地上的姿勢也不太穩健,似乎是身體不舒服。
見狀,葉童咬牙切齒的觀察着對方,眸色狐疑,面上寫滿探究。
好一會兒,葉芙才緩過來,原本還凶神惡煞的她,忽又變得憔悴、落寞。
順勢坐在地上,她盯着葉童打量了好一會兒,繼而神情悽苦又狠辣的牽起嘴角。
擡手撫上葉童的臉頰,葉芙眼瞳裡的陰冷與猙獰,令人頭皮發麻,“我的好妹妹,你出不去了,也別指望給蕭慕庭傳信什麼的!我們是姐妹啊,要下地獄,就該一起,我是不會捨得拋下你的,放心……”
葉芙語氣輕柔的這番叮嚀,讓葉童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敢和神經兮兮的葉芙對峙,她忍不住蹙起眉頭,擔憂起自己的處境,同時也很想告訴蕭慕庭,防備葉芙這個魔鬼……
低調奢華的私人別墅裡,蕭慕庭正好整以暇的靠在沙發上,那慵懶又放鬆的狀態,彷彿已經確信,不知他身份的夏雪,會按照他的吩咐去指控唐少楓是殺人犯。
漫不經心的搖晃着紅酒杯,蕭慕庭看似雲淡風輕的臉上,總飄着一縷散不去的眷念。
另一隻手心,緊攥着夏婉以前留下的髮圈,他慢悠悠按下遙控器,眼神精銳的尋找着追蹤報道唐少楓消息的那個新聞臺。
手指停下後,他目光幽深的凝望着夏婉在警局門前失魂落魄的那張臉,面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這情況,夏婉似乎被唐少楓誤解了,難道對方還沒有向唐少楓坦白,他在夏雪手裡,將她救下的事情嗎——這麼想着,蕭慕庭神色愜意的勾起嘴角。
“這契機來得還真是快啊,少楓,你曾跟我打下的賭,恐怕輸定了!”
精神煥發的整理好衣領,蕭慕庭拿起車鑰匙便出門了,一直沒有主動去騷擾夏婉的他,決定就選在這個時候,給需要安慰的對方,送去可以倚靠的肩膀。
老宅裡,接連好幾天被肖慧冷落的夏婉,每每用熱臉去貼冷屁股,都效果不佳。
她試圖拉近和肖慧的距離後,再去解釋自己爲何去醫院的原因,可肖慧連看她一眼都不肯,更別提給她說話的機會。
見此,負責夏婉安全的老六有點不忍心,便幫着給夏婉出主意,“嫂子,夫人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要不你做點拿手菜,親自給她送過去,沒準兒,她就不跟你鬧脾氣了。”
聞言,夏婉覺得老六的點子不賴,便立刻去廚房忙活開來。
當香噴噴的雞湯出鍋後,她先給不計前嫌的老六盛了一碗,隨後才端着湯盅來到肖慧的房門前。
“阿姨,是我,我能進來一下嗎?”目光期盼的站在門口,夏婉叩響房門,心情略微忐忑。
然而房間裡沒有傳來任何迴應,她只得再重複一遍,“阿姨,我給你煲了盅湯,現在送進來可以嗎?”
隔着房門,肖慧面色不悅的朝房門口瞥了眼,還在生氣的她,並沒有原諒夏婉,可一想到對方身懷有孕,便軟了心腸,“進來吧。”
聽到肖慧不耐煩的聲音,夏婉總算舒了口氣。
小心翼翼走到肖慧身前,她畢恭畢敬,還真像伺候婆婆的巧手兒媳。
“阿姨,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可因爲我氣壞了身子,反倒不值當。趁着雞湯還熱乎,多少喝一點吧?”
許是覺得夏婉討好的嫌疑太重,肖慧仍舊氣不順,但也沒太爲難對方。
畢竟,她以前也做過對不起夏婉的事,她的兒子,又將這個兒媳看得比命還重要。
於是,肖慧終究接過碗勺,繼而面色淡然的品嚐起來。
瞅着肖慧心不在焉,夏婉想問問對方在想些什麼,又怕引起肖慧反感,便只能安安靜靜不打擾。
忽而,肖慧放下碗勺,眼神鬱悶又沮喪,“我說小婉,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沒有想起點過去的事情嗎?”
夏婉一愣,似是沒料到肖慧會突然詢問這個,便木木的搖搖頭。
見狀,肖慧更加不高興,“奇了怪了,之前不是有起色嗎,你是不是沒好好吃藥?”
總覺得夏婉還願意跟蕭慕庭往來,是源於對過去所發生的事情不瞭解。所以,肖慧就顯得急躁了,說話也帶着埋怨的口氣。
委屈的垂下眼瞼,夏婉不知該搖頭還是該點頭。
她的確沒有好好吃藥,只是因爲害怕藥性會傷到肚子裡的寶寶。
雖說之前唐少楓答應她,即便懷孕也可以繼續吃藥,但在兩人感情逐漸升溫的中途,她忽然覺得,孩子比找回記憶更加重要。是以,她才暫停服藥,可沒想到會被肖慧怪罪。
瞧着夏婉半天不吭聲,肖慧越看越來氣,怕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氣,說出更重的話,她便擺擺手示意對方出去。
咬脣走出肖慧的房間,夏婉幾次回頭,想告訴肖慧她停藥的原因,但對方的態度,又讓自尊心很強的她,認爲解釋已經變得不重要。
望着夏婉垂頭喪氣的走下樓,老六心知肚明的移開視線,氣氛尷尬又沉靜。
默默坐回沙發上,夏婉低垂着腦袋,眼淚無聲淌下。
視線漸漸模糊,她心情低落,甚至有想離開這裡的衝動。
之前肖慧拿她當女兒疼愛的畫面彷彿就在昨天,如今卻冷淡的好似她犯了彌天大罪。這種前後落差極大的變化,屬實讓她無力招架。畢竟,她是個沒有過去的人,也是個煢煢孑立的人。因此,而今敏感脆弱的她,比誰都需要安全感和信任,但卻沒人體諒這一點。
或許,她根本就不該屬於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