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夢心見牢頭退了下去,他看着宇文乾道:“宇文乾,只要你答應指認那些人馬是鬱夢離放走的,我就會留你一條命。”
“你是誰?”宇文乾有些狐疑的看着他道。
鬱夢心冷着道:“你不用管我是誰,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就好。”
宇文乾冷笑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信得過你?”他的眼睛瞟了一下蘭陵王方纔離開的地方,雖然他不知道蘭陵王躲在哪裡,但是卻覺得今日的事情實在是有趣。
“我敢來找你,自然就會有我的理由。”鬱夢心從懷裡掏出一塊金牌遞給宇文乾看。
宇文乾看到那塊金牌愣了一下,卻又笑道:“我道你是誰,原來你是蘭陵王府的人,可是蘭陵王府如今已經自身難保。”
鬱夢心緩緩地道:“你只知道這塊金牌是蘭陵王府的,卻不知道這塊金牌有大的用處!”
宇文乾淡淡地道:“洗耳恭聽。”
“蘭陵王在京中到處都有耳目,包括這間大牢裡也滿是他的人,他要救一個人從來都不是難事,完全不需要去看皇上的意思。”鬱夢心頗有些得意地道。
蘭陵王聽到鬱夢心的話,心裡暗罵他就是蠢的,這些話又豈能在宇文乾的面前說?
他剛想站出來教訓他幾句,卻又聽得宇文乾不以爲然地道:“若一切如你所言,你又爲何要我指認世子?他也是蘭陵王府的人。”
“他和蘭陵王的關係如何,你又豈會不知?”鬱夢心冷着聲道:“只要他一死,之前被皇上奪走的宿州的兵權也會全部歸還於蘭陵王的手中。”
蘭陵王聽到這裡,那隻邁出去的腳也收了回來,他素來是知道他這個兒子是既狠且毒,但是此時聽到他的這一番話後又覺得鬱夢心今日裡沒有向他請示就到這裡來只怕還有其它的打算。而那樣的金牌,他總共也就只有一塊,平日裡都收得極爲妥當,鬱夢心是知道放在哪裡的。那塊金牌,蘭陵王平日裡自己都是輕易不用,鬱夢心今日卻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就把金牌取了出來,他的心裡頓時有些不快。
“敢問閣下是蘭陵王府裡的什麼人?”宇文乾看着他道。
“這個你不用管,你只需知道我有能力救你就好。”鬱夢心有些傲慢地道。
宇文乾緩緩地道:“據我所知,蘭陵王府除了蘭陵王和世子極爲不合之外,六公子鬱夢心也與他極爲不合,而虎毒不食子,蘭陵王想來也不會要他的命,想來閣下是六公子的人。”
“算你聰明。”這一次鬱夢心沒有否認。
宇文乾又問道:“閣下今日來這裡若是六公子的授意,難道就不怕蘭陵王不悅嗎?”
“有什麼好怕的。”鬱夢心有些不屑地道:“反正王爺也一直想要殺了鬱夢離,我不過是幫他動手罷了。再說了,蘭陵王府的一切遲早都會是六公子的。”
蘭陵王在上面聽到這一句話,臉色微變,他是曾想過將他的一切全部傳給鬱夢心,可是近一年多來,鬱夢心做的事情在他看來是越來越蠢。這一次,卻是連他的令牌也敢偷!這樣的兒子,當真是讓他無比失望!他想到鬱夢心的手裡還有天水國的大軍,心裡卻有了一抹冷笑。
今日裡鬱夢心敢偷他的令牌,來日大事成功之後,依着鬱夢心的心性,只怕連他都會殺!
蘭陵王的眼裡頓時滿是怒氣,他這段日子因爲鬱夢心手裡的兵權,所以一直對鬱夢心的愚蠢行爲極爲忍耐,可是到了今日,他才知道這個讓他一直頗爲信任的兒子,竟是那般的不堪。
宇文乾淺笑道:“那也是以後的事情,如今的蘭陵王府卻還是蘭陵王的!你不過是一個侍從罷了,我依舊沒有必要相信你的話。”
鬱夢心的眼裡有了幾分寒氣,他冷着聲道:“看來你是不想活了。”
“沒有人想死。”宇文乾扭過頭懶得看他,只緩緩地道:“只是我信不過你,若是鬱夢心真的想和我談交易的話,讓他自己來,你的級別還不夠!”
鬱夢心冷笑道:“你都是將死的人了,架子還擺的那麼大!我看你是真的想死了!”
宇文乾冷着眼看着他,鬱夢心卻已一把將頭上的鬥蓬取了下來,露出了他了本來的樣子,他的聲音也旋即恢復了正常道:“如今我可以和你談了吧!”
宇文乾自是認得鬱夢心的,此時一看清鬱夢心的樣子,他也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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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道:“你就是鬱夢心?”
“不錯!”鬱夢心的下巴微微擡起來道:“如今你可想通呢?”
宇文乾的眸光幽深,心裡卻又覺得極爲好笑,今日裡先是蘭陵王來找他,緊接着鬱夢心又來找他,這一對父子倒是有趣。而蘭陵王如今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這地牢裡,他的眼睛一轉後道:“這不是想不想通的問題,而是我覺得六公子你心機不純,雖然我知道你和世子是死對頭,但是我依舊沒有幫你的必要。除非……”
“除非什麼?”鬱夢心冷着聲問道。
宇文乾看着他道:“除非你如今是蘭陵王府真正的主人!”
“什麼意思?”鬱夢心看着他問道。
宇文乾高深莫測地道:“你殺了蘭陵王,我再幫你殺了鬱夢離,那樣你就是蘭陵王府的真正主人,所有的一切你就能做主,我自也信你。”
蘭陵王聽到宇文乾這一句挑拔離間的話,心裡恨不得一巴掌將他拍死,他平日裡脾氣暴躁,但是卻並不莽撞,此時雖然極度討厭宇文乾,卻也想知道鬱夢心會如何回答。
只聽得鬱夢心淡淡地道:“你在挑拔我們的父子之情。”
“處在高位的人從來都沒有任何親情。”宇文乾緩緩地道:“皇上登基時也是用了極多的手段的,更是連自己的親兄弟也不放過,你弒父而得天下,又何償不可?”
蘭陵王原本以爲鬱夢心在外人的面前怎麼着也會斥責幾句,而此時只聽到鬱夢心用淡陌的語氣反問,他的心裡一時間滿是失望!他原本還想現身的念頭也在這一刻全部打消,一雙虎目已滿是怒氣。
鬱夢心緩緩地道:“就算我要做那件事情,也不是現在!”
“那麼我們無從談起。”宇文乾不屑地道。
鬱夢心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道:“只要你幫了我,我保證等我得到天下之後,就給你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位置!”
宇文乾的眼裡似有鬆動,鬱夢心又道:“我和我父王的事情,我心裡有數,不需要你來操心,往後的事情該怎麼做,我也自有安排,你如今只需要配合我就好。”
宇文乾又問道:“你成事之後真的會給我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位置?”
“我說話互來一言九鼎!”鬱夢心面露得色地道:“你如今雖然是京幾衛的首領,可是卻一點都不自由,皇上只怕從來都沒有信過你。倒不如和我一起謀天下,到時候你就是開國的功臣,自然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宇文乾緩緩地道:“好,我記住你的話了,這件事情我會依你的安排去做。”
“甚好!”鬱夢心見目的已達到,此地不宜久留,當下將鬥蓬戴好,然後緩緩走了出去。
宇文乾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聲,卻並沒有說話。
鬱夢心離開之後,蘭陵王便從房樑上躍了下來,宇文乾見他還沒有走並不吃驚,只微笑道:“恭喜王爺虎父無犬子,六公子的確有具備一代帝王之才!”
“放屁!”蘭陵王氣的咬牙切齒,這樣的事情,算是家醜,如今卻給宇文乾全部都聽了去,他的眼裡已有了一抹殺機。
宇文乾感受到了蘭陵王的殺氣後微微有些緊張道:“王爺又何必動怒,人說患難見真情,其實在利益的面前也最能看到人的本性。王爺對六公子悉心栽培,可是他卻對王爺動了殺機。”
“還不是你挑拔的!”蘭陵王咬着牙道。
宇文乾輕嘆一口氣道:“六公子若沒有那分心思,我又如何能挑拔得動?”
蘭陵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周身的殺意更濃,宇文乾又道:“論才華和智慧六公子根本沒有辦法和世子比,絮我直言,世子之才只怕還要在王爺之上。”
蘭陵王冷冷地看着他,他卻又道:“其實王爺對六公子又何償沒有防備之心?否則的話,他今日也不用戴着鬥蓬扮公公進來了。”
蘭陵王看着宇文乾的目光更冷了三分,他被蘭陵王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卻依舊強自鎮定地道:“王爺今日不能殺我,也許在做一些決定之前還得好好想一想。”
蘭陵王冷笑道:“很好!宇文乾,你果真有兩下子。”他的話一說出口,周身的殺氣便散了不少。
宇文乾恭敬地道:“蒙王爺錯愛!”
蘭陵王的眸光一片森冷,宇文乾卻又問道:“我如今是要聽從王爺的吩咐還是聽六公子的吩咐?”
蘭陵王的眼裡殺氣驟濃,卻沒有說話,大步走了出去。
宇文乾見他一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伸手一摸頭,才發現上面竟滿是汗珠,汗水早已溼透了他的衣衫,他忍不住重重地吁了一口氣,和這對父子打交道,比他往日上戰場還要危險得多。
鬱夢心回到蘭陵王府之後,就極快的奔進了蘭陵王的書房,然後將那塊金牌放了進去,他見無人察覺,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在他的心裡,對蘭陵王也的確是存了幾分不滿,他的母親本是一國的公主,可是蘭陵王卻沒有給她任何身份,連帶着他的地位也極爲低下,這些年來,他因爲他的出身沒少受白眼,如今看來,只有他處在高位,才能夠一洗往日所受的委屈。
他走出書房的門口時,卻見得蘭陵王寒着一張臉站在那裡,他頓時一驚,卻故作鎮定地道:“方纔書房的門開了,我幫父王把門關上。”
蘭陵王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鬱夢心看到蘭陵王這副樣子,心裡更是吃驚,卻又微笑着問道:“父王今日去哪裡呢?我找父王有事相商,卻一直沒見到父王。”
蘭陵王的眼睛凌厲如刀,定定地看着他,卻見他的模樣和他的生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那個女子雖然短命,卻並沒有讓他有太深的感情。他很清楚地知道,當年若不是他的大軍兵臨天水國的皇城,天水國的國王是不可能將自己的愛女送上他的牀榻。
他到如今已經快記不得初見鬱夢心生母的事情了,只記得那天早上,她站在一株水仙花的旁邊,陽光從窗櫺照了下來,她着了一身雪白的衣服,赤着雪白的雙足,轉過身來朝他嫣然淺笑,就是那一記笑容讓他的心裡生出了憐惜。
只是縱然她再美,也及不上他心中的另一個女子。他當日恨透了鬱夢離的娘,覺得這女子如此的空靈美貌,也許能讓他忘記她。於是他便將她留在了身邊,也如她所願的撤了兵。
但是所有的事情卻並沒有按他的預期發展,那女子縱然美的傾城傾國也取代不了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縱然是恨透了她,他的心裡還是會念着她。
所以蘭陵王縱然將鬱夢心的生母帶回了京城,卻沒有給她任何身份,甚到連王府都沒有讓她進去,只爲她在外面備了一間小院。而他爲了讓那個女子放心,那間小院子卻是能往他地下練兵的地方。
“父王。”鬱夢心小聲在旁輕喚,卻也將他的思緒拉回,他又看了鬱夢心一眼後道:“何事?”
“兒子有事和父王商議。”鬱夢心看到他這副樣子,不禁有些心虛,卻依舊壯着膽子道。
蘭陵王看着他那張臉,越看越是覺得不順眼,當下冷着聲道:“說!”
他平素對鬱夢心還算是溫和的,今日裡突然擺出這樣一張臉,鬱夢心的心裡覺得有些怪異,他本沒有什麼事情和蘭陵王商議,只是見蘭陵王看到他從書房裡出來,所以想說幾句話緩解一下氣氛。
他忙理了理思緒道:“父王,宇文乾如今已下獄,依着皇上的性子,必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父王何不趁此機會將他殺了,徹底斷了三哥的一條臂膀。”
蘭陵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想起他之前找宇文乾所說的話,他的心裡寒氣更重,卻也明白鬱夢心此時說這些話不過是心虛罷了。
蘭陵王冷着聲道:“要怎麼做,本王心裡有數。”
鬱夢心忙道:“父王自然比兒子要高明得多,若是沒有其它的事情,兒子就先退下了。”他的話一說完,輕輕施了個禮,然後扭頭就走。
“慢着。”蘭陵王厲聲喝道。
鬱夢心覺得今日的蘭陵王和往日有些不太一樣,他心裡也有些害怕,當下只得和站在回過頭來道:“父王還有什麼吩咐?”
蘭陵王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後緩緩地道:“很好,你的翅膀果然是長硬了!”
鬱夢心聞言嚇得不輕,忙問道:“兒子這一輩子都是父王的兒子,我就算是長了翅膀,也必定是父王給的。”
蘭陵王若有所思地道:“的確是我給的。”
鬱夢心擡眸看了蘭陵王一眼,蘭陵王的眸光卻更冷了,卻已經扭過頭不再理他,而是厲聲道:“今日裡書房誰當值?”
一個侍衛走過來道:“是奴才當值。”
蘭凌王冷着道:“來人啊,把這個侍衛給本王拖出去砍了!”
那個侍衛頓時嚇得半死,忙跪地求饒,蘭凌王卻並不理他,一旁的侍衛早已走上前來將那個侍衛拉了下去。
鬱夢心一時間不太明白蘭凌王爲何要這樣做,卻又聽得蘭陵王大聲道:“從今往後,書房裡若沒有本王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進去,若是失職,便和他一樣的下場!”他說罷手指頭指着被拉走的那個侍衛。
鬱夢心聞言明白了什麼,一張臉頓時一片煞白,他輕聲道:“父王……”
蘭陵王卻又大聲道:“包括六公子在內!”他說罷不再理他,而是大步進了書房。
鬱夢心的心裡頓時滿是恐懼,一時間想不明白蘭陵王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沒有覺得他在哪件事情上做出讓蘭陵五不高興的事情來。
蘭陵王關上書房的門之後便重重地坐在了居中的檀木大椅上,他單手支着頭,方纔在門外的凌厲已經不見,只轉眼的功夫,他整個人便似老了十歲。
他這一生征戰沙場,鐵血無情,可是卻經歷了一連串的悲劇,喪妻,喪子,和自己的兒子鬥得死去活來,到如今,他唯一心疼的兒子也對他動了殺念。他突然覺得,他的人生就是一場悲劇,年輕的時候,他失了帝位,失了他最心愛的女人,如今卻是連最喜歡的兒子也失去了。
蘭陵王的眼睛微微閉了起來,再睜開時卻已滿是殺機,不管他如今還擁有什麼,他當年的仇卻不能不報,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他更是勢在必得!
若是他已失去一切,沒有兒子繼承又如何?他可以從皇族裡尋一個合適的少年來繼承!
蘭陵王冷冷一笑,既然他什麼都靠不住,唯有權利最靠得住,那麼他就要至高無上的權利!
當天夜裡,天順帝深夜提審了宇文乾,宇文乾走進刑堂的時候,重重的跪了下去,他的頭微微低着,沒有求饒。
天順帝冷冷地道:“朕待你不薄,爲何這般對朕?”
“微臣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宇文乾咬着脣道:“從未做過半件對不起皇上的事情。”
天順帝的眸光幽深道:“爲何放那三萬大軍離開京城?”
“微臣若說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皇上想來是不信的。”宇文乾輕聲道:“所以微臣在被皇上下詣入獄之時,微臣就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天順帝微皺着眉頭道:“你若想讓朕相信不難,但是你得告訴朕那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宇文乾的頭微微擡起來道:“那一日微臣一直與皇上在一起,根本就沒有去做其它事情的機會。”
天順帝的眸光深了些,宇文乾又道:“三萬人馬,不是三百人,若是真有那麼多的人逃離了京城,微臣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沒有其它的人看到。可是整個京城,只有蘭陵王看到,皇上就不覺得奇怪嗎?”
天順帝原本覺得那件事情已經告一個段落,也曾覺得那三萬人馬不過是譚正捏造的,可是當他再次聽到蘭陵王提到那件事情的時候,他的心裡又有很多的猜疑,所以不問緣由,先將宇文乾下了獄。
他淡淡地道:“你須知道無風不起浪。”
“皇上想來也聽說過三木成林。”宇文乾輕聲道:“沒有事也能生出事來。”
天順帝的眸光微深,他坐在那裡想了良久後道:“這件事情朕一定會查清楚,若和你沒有關係,朕自會還你一個公道,若是你真的放走了那些人,朕必滅你九族!”
宇文乾不語,只是伏在地上送他離開。
天順帝看了他一眼,大步離開了刑房,他回到後宮後總覺得這件事情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他對於蘭陵王的性格也有更多的猜疑,若真有那三萬人馬的話,必定和蘭陵王有關,只是那些人若是蘭陵王的人馬的話,蘭陵王爲何要向他來透露消息?依着蘭陵王一向謹小慎微的性子,斷然不會賣這樣一個空門於他。
天順帝想不明白,回宮之後腳不自覺地就走到了明雲端的寢宮,他想到那一日明雲端也在皇城裡,不如去問問她。
天順帝的到來,讓明雲端沒來由地生出了懼意,她原本以爲牀弟之歡是一件極爲快樂的事情,可是在跟了天順帝之後,她的心裡就滿是恐懼。
她行了個大禮,天順帝今日的心思卻不在她的身上,徑直在椅子上坐下來後道:“還記得朕找到你那天的事情嗎?那一日可曾看到有可疑的人從京城裡走出去?”
“臣妾只是出門閒逛,並沒有看到。”明雲端知道他這樣問必定是有事的,明雲裳之前和天順帝發生了什麼,她無從得知,而今她也得爲她的身份做掩飾,自不會生事。
天順帝聽她這麼一說,心裡倒又安定了一分,那一日他也在京城中行走,除了最初看到由於京幾衛全城戒備的那些士兵之外,並沒有看到什麼特殊的事情。
他暗想,難道真的是朕想錯呢?
明雲裳見他坐在那裡深思,她的心裡就更加忐忑不安,卻也只能坐在那裡不動。這段日子在別的妃嬪看來她被寵上了天,可是她卻分明看到了那些女子的嫉妒,若是可以,她如今倒盼着天順帝再也不要來找她。
天順帝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便又站了起來,他也不再說話,便帶着一衆人等離開了。
明雲端見他離開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天順帝卻在此時回過頭來,把她臉上的表情全部看了去,他微眯着眼睛道:“你不喜歡朕來這裡?”
“臣妾歡迎。”明雲端忙道:“臣妾不能爲皇上分憂,心裡很是惶恐不安。”
“你心裡是惶恐不安。”天順帝冷笑道:“不過不是不能爲朕分憂。”
明雲端自不敢再說話,天順帝緩緩走到她的身邊道:“不過朕倒就喜歡你身上的野性。”
明雲端把頭低了下來,天順帝卻極爲粗野的一把將她的下巴捏住,強迫她將頭擡起來道:“怎麼,如今還在想北王嗎?”
“臣妾不敢。”明雲端咬着牙道。
“你不是不敢,是沒那麼本事。”天順帝的眸子裡滿是寒茫道:“朕勸你趁早斷了那些念想,從今進宮的那一天開始,你的心和身子就只能是朕的!”
明雲端如今已知道越是反抗越會惹得天順帝不悅,她對於那樣的懲罰心裡實在是有些怕了。
天順帝看到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裡反倒更加不快,也是他今晚還有國事要處理,要不然又得好好收拾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子。
皇后的宮女走過來道:“娘娘,皇上回宮了,只是又去了童才人那裡。”
皇后的眸光幽深道路:“她如今果然是獨得一份寵愛,是要寵冠六宮了。”
“她那樣低微的出身,又哪裡能和皇后娘娘相比。”孫嬤嬤在一旁不屑地道。
皇后幽幽地道:“本宮出身也不高貴,你們都不懂皇上的心思,對皇上而言,越沒有顯赫家世的妃嬪越容易得到恩寵。”
孫嬤嬤有些擔憂地道:“娘娘,若是長此以往就不妙了,這個女子得想辦法除去了。”
皇后只是淡淡一笑,卻沒有接話。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張公公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皇后微驚,忙起身迎駕,天順帝走進來看了她一眼道:“好像是瘦了不少。”他本來要回御書房,可是路過德坤宮時想到了皇后,又見屋子裡的燈還亮着,便進來看看。
“臣妾這段日子勤抄女訓女戒。”皇后微笑道:“自己覺得更多了幾分書卷氣。”
天順帝輕輕點了點頭道:“甚好,難得你自己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處。”
皇后的頭微微低下,眉間那顆紅痣嫣紅如血,妖嬈萬分。
天順帝的心念動了動,卻又淡淡地道:“你做爲六宮之首,就應該懂得剋制性情,有些不能做的事情就斷斷不能做,明白嗎?”
“謹遵皇上教誨。”皇后緩緩地道。
天順帝輕輕點頭後道:“你是朕的結髮妻子,也是後宮裡最爲聰明的女子,朕往後還有許多事情要你分憂,後宮太平了,朕心裡才安。”
皇后微笑道:“能爲皇上分憂,是臣妾最大的榮幸。”
天順帝淡淡地道:“你素來是極爲聰明的,那一日怎麼就做出了那般糊塗的事情?”
皇后輕聲道:“事情早已過去,臣妾自不會那麼糊塗。只是如今皇上提到這件事情,臣妾還是想說一句,那一日的事情縱然臣妾有錯,但是大部分還是撲風捉影,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
天順帝的眸光微深,他輕聲道:“撲風捉影?”
皇后本意是爲了自辯,她極清楚天順帝的性子,知道那件事情若是在天順帝的心裡留下影子,那麼往後她就無法翻身了。
天順帝卻已騰的站起來道:“就是撲風捉影!朕倒想知道他要玩什麼把戲!”
皇后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她頓時愣了一下,他卻已大步朝外走去,她忍不住輕聲道:“夜已深,皇上這是要去哪裡?”
天順帝的心思卻已不在她的身上,只匆匆地道:“皇后果然是後宮之中最爲聰明的女子,是朕的解語花,朕今夜還有事情,改日再來陪你說話!”
他尾音落下時,人已走出了德坤宮。
皇后見他這般匆匆而去,心裡滿是不解,卻又問道:“最近可有什麼大事?”
孫嬤嬤想了想後道:“宇文乾被蘭陵王揭發有謀逆之心,現已下獄。只是皇上對於宇文乾的事情,似乎存有些懷疑,他入獄已有兩日,卻沒審沒問罪,只圈禁了宇文府,這和以往有些不同,只怕在皇上的心裡,並不太認同宇文乾的罪。”
皇后聞言眸光裡滿是高深莫測,她淡淡地道:“原來如此!皇上對衆臣子,除了謹夜風之外,還沒有對哪個臣子如此上心。”
孫嬤嬤又道:“奴婢聽聞童才人的出身甚是奇妙,她好像是映紅樓裡的一個妓女,當日是宇文乾陪皇上一起去的。只是她進宮之後就換了名字,皇上對她也極爲特別。”
皇后冷笑道:“怪不得皇上對宇文乾另眼相看,原來這中間還有這一層事情。對男人而言,能一起一次妓院感情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今日皇上來看娘娘了,可是隻呆了一小會就走了,娘娘可有何打算?”孫嬤嬤有些擔心地問道。
皇后的手指頭輕輕釦在一起,然後緩緩地道:“本宮這一次被皇上禁足,是某人精心策劃的,他不過是想告訴本宮,他能把本宮扶上這個位置也能把本宮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他費了那麼多的心力,本宮自也要配合一下他。”
孫嬤嬤的眼裡滿是不解,皇后冷笑面一些聲後又道:“這件事情本宮看着就好,適當的時候推波助瀾就成,卻不能陷進去。皇上對後宮干政的事情可是極爲敏感。”
她的話說完之後,眸子裡滿是寒茫,鬱夢離,你果真是個狠心的!只是如今的我早已不受你的控制,這一不過是我的失誤罷了,被奪走的權利我遲早可以再搶回來!
第二日一大早,天順帝從刑部大牢裡走出來時,他的心情有些複雜,昨夜裡他離開德坤宮後先去密檔室,那裡是他的探子將京中所有大臣最近的動向,以及祖宗八代的檔案,更有入仕之後的詳細經歷。他昨夜裡看那些檔案直看到大半夜,他只調集了兩卷,一卷是宇文乾的,另一卷是蘭陵王的。
宇文乾的經歷相對簡單,入朝爲官十二載,曾在戰場上立下過赫赫戰功,功績雖然不及戰天南和蘭凌王,但是卻也極爲勇猛,最難得的是他沒有任何的後臺,這些年來對朝庭可以說是忠心耿耿,所以當時京中紛亂時天順帝才把宇文乾提升爲京幾衛的首領。
這樣一個完全沒有後臺,且完全忠於君主的人實沒有任何謀反的動機。
蘭陵王就不一樣了,先帝未稱帝之前,他曾是先帝皇位竟爭的最大的對手,當年立太子時,他遠在邊關未回從而錯過了機會。而先帝在位之時,他雖然面上忠心耿耿,私底下卻一直培養門生,更是廣結朝中大臣,這樣的人擺明了是野心勃勃的。而且謹夜風在變法審案時,曾經從蘭陵王妃的侄子薜子通的家裡搜出了數千把大刀,且薜子通當堂被鬱夢心殺死。當時天順帝也曾派刑部的大臣審問薜子通的案件時,薜家的人幾乎全部莫名其妙的死在獄中,這意味着什麼天順帝比誰都清楚,只是他沒有證據,再加上蘭陵王是他的王叔,手中又有兵權所以天順帝一時間也沒有法子對他下手。
天順帝將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之後,眼裡已是滿滿地怒氣,覺得這一次他是被蘭陵王耍了。只是譚正也說他在西郊看到了那麼多的軍隊,容景遇也說他曾在京中發現了地道,事後天順帝也派人將那間民宅全部挖了一遍,也確實看到了地道。
那些人馬若是蘭陵王的,他鐵定不會來報,而若不是蘭陵王的,又會是誰的?難道京中還有其它的隱形勢力?
天順帝的心裡更加的不安了,一時間也想不透事情的真相。
於是半夜裡又去了刑部大牢,然後和宇文乾聊了很多的事情,並許諾宇文乾只要他說實話,就絕不治他的罪。宇文乾卻又一口咬定他從來不知道那件事情,只是他下獄的這幾日有幾人到牢裡來找過他。
天順帝問他是何人來找他,又聊了什麼,他卻隻字不提,卻要求天順帝擇日公審,他要當着他們的面和他們對質。
天順帝見他倔強,而此時天已大亮,他還要上朝,便先行離開了大牢。
晨曦從天空透了下來,路上沒有太多的行人,張公公輕聲道:“皇上,我們回宮吧!”
天順帝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坐上了龍攆,從刑部進宮要經過一條有些僻靜的街道,他們還未靠近,卻聽得那裡傳來了廝殺聲,以及有人大聲叫救命的聲音。
張公公一聽到那些聲音,立即大聲道:“保護皇上!”
天順帝昨夜連夜出來的時候帶了幾十個侍衛,此時一聽到張公公的話,立即圍在天順帝的身邊。
天順帝的眉頭微皺,這段日子有宇文乾守着京城,京城還算太平,而宇文乾才一下獄,京中竟出現公然砍殺人的事情,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
天順帝怒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來人啦,去看看!”
張公公應了一聲,便帶着兩個侍衛走了過去,卻見小巷子裡有十來個人圍着一輛馬車廝殺,地上已經有幾具屍體,三個侍衛拼死相護着一個身紅色官袍的男子。
張公公定睛一看,卻見那着紅色官袍的男子赫然便是鬱夢離,他頓時大驚,忙轉過身道:“皇上,是蘭陵王世子人被人伏擊。”
天順帝聞言眸光轉深,陡然想起譚正曾說過鬱夢離會武的事情,因爲那件事情,他命人查探過,卻並沒有問過鬱夢離,只是查探者都說鬱夢離的確當街用手劈死一匹馬,並救了婷韻,他也召婷韻進宮問過,並讓婷韻去打探這件事情,婷韻只說鬱夢離看起來比以前是要精神得多,那一日她已嚇暈了過去,很多事情看得並不清楚。
天順帝又想起鬱夢離極爲特殊的身份,心裡滿是疑雲,當下便道:“看看再說!”
張公公只得應了一聲,正在此時,鬱夢離身邊的侍衛又倒下了一個,另一個侍衛對他道:“世子快走!”
鬱夢離撒腿就朝外奔去,很快就奔到了巷子外,天順帝頓時便看清了眼前發生的一切。
那些殺手見他逃走立刻追了過來,揚起大刀就朝他砍了過去,他嚇得腿軟,頓時便倒在了地上,險險避過了一刀,那殺手的大刀又砍了過來,鬱夢離嚇得奮力朝前爬去,那把大刀便已朝他的身上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