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無憂與禾風光盡是殺招,但是禾風光還是敗於賀蘭無憂手下,還被賀蘭無憂打成重傷,只怕沒個一年半載是好不了了。武林中人看到這幅場景皆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說賀蘭無憂公報私仇。但禾風光又如何不是狹私報復,這二人相鬥,必有一死,所以衆武林人士出了扼腕嘆息外,也不能有其他的表示了。再者,武林大會的第一條規則就是,生死有命。
衆人皆被賀蘭無憂那高深的內力所震驚。雖然賀蘭無憂武功是不弱,但強到這種地步,江湖已經沒有多少對手了。只怕,在場的,只有碧水宮宮主龍滅天或許能與他較量一番。可龍滅天一直坐着不動啊,沒有任何要比試的意思。
難道賀蘭無憂真要成爲武林盟主?按照賀蘭山莊如今的地位,賀蘭無憂成爲武林盟主幾乎是“衆望所歸”的事情。
等花初九再看向龍滅天那邊時,發現龍滅天身邊站着的人已經換成了玄武。
難道……
人羣中忽然爆發出一陣喊聲:“朱雀!”
花初九看到那忽然出現在臺上的人影時。一怔。
因爲,鳳羽忽然出現在擂臺上。
一身冷冽的黑色衣衫,隨着山風抖動,蝴蝶面具的尾翼輕輕顫抖,他只是站在那裡,便已經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黑與白,此刻成了天底下最扎眼的顏色,可兩個人身上的氣質很相似——都是邪氣逼人,可鳳羽身上的邪氣不如說是邪魅。那是一種氣質,而賀蘭無憂身上的邪氣,卻是讓人冷戰連連的殺意。
鳳羽的忽然出現,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關於這位朱雀護法,傳說也很多,他武功深不可測,與此時的賀蘭無憂比試,更不知誰贏誰輸。
二人相視,頓時波譎雲詭,電閃雷鳴。
這應該是兩個人的第二次正式交鋒,之前鳳羽爲保護花初九曾受重傷,平心而論,鳳羽對賀蘭無憂,輸贏真是難測。
花初九一直不清楚鳳羽爲何這般仇恨賀蘭無憂。難道是鳳羽的“仇富心理”?因爲賀蘭無憂活得太安逸,而鳳羽活得太痛苦?
“本座是特意來領教賀蘭公子的武功,賀蘭公子還請賞個薄面。”鳳羽的語調陰陽怪氣的,卻是殺意畢現。
賀蘭無憂亦盯着鳳羽,手掌的筋骨鬆動間,都帶着令人戰慄的聲響:“朱雀護法既有此意,在下願意迎戰。”
雖然賀蘭無憂與鳳羽的比試是臨時加塞,但已經調動了所有人的胃口,竟沒有任何人反對。
一人黑衣獵獵如同地獄修羅花,一人白袍清雅如靜靜綻放的荷花,兩人各持一把劍,陽光落在劍鋒上閃過懾人的光芒。二人幾乎同時出招,鳳羽飛身而起,直擊賀蘭無憂的劍,賀蘭無憂一劍相抵,發出刺耳的聲音,忽然,劍招變換,讓人看都看不清楚,直扎鳳羽,鳳羽卻輕巧的閃過,一劍抵過去……
鳳羽與賀蘭無憂的招式都極快,看得讓人目不暇接,武藝稍微淺一點兒的,只覺得黑與白攪在一起,分不清什麼是什麼,跟得上他們速度的,都被他們精湛的武藝所折服與震驚。
翩若驚鴻,宛如游龍,劍聲鏗鳴,不覺於耳。
花初九原本還覺得鳳羽不一定就是異變後的賀蘭無憂的對手,但她顯然猜錯了,鳳羽的武功比她想的還要高深更多,居然和異變後的賀蘭無憂打得難解難分,甚至佔着優勢。
不,應該說,賀蘭無憂經過幾天惡戰之後,尤其是剛剛經歷了與禾風光的生死搏殺,他即使異變再強大,也不可能一直保持那種狀態。所以,此時應該是鳳羽與正常的賀蘭無憂對打。
賀蘭無憂的劍一下被挑開,鳳羽的劍直朝他的心窩刺去,就在這時,“鏗——”地一聲,一根禪杖撞開劍,直直插入地面。
“阿彌陀佛!”慈法法師走出來,“朱雀施主,這位賀蘭公子已經敗於你手,何必再出手要他性命?”
鳳羽收回劍,盯着身上已經有好幾道傷口的賀蘭無憂:“既然慈法大師開口,朱雀便點到爲止。只是可惜,鳳某實在沒想到賀蘭公子身體如此虛弱,才過了百來十招,便已支撐不住。”
賀蘭無憂此時只覺五臟六腑皆疼,眼前昏花不止,他噗的一聲,口噴鮮血,直愣愣的倒在臺上,被鳳羽活活“氣死”了。
頓時,場上一片寂靜。
“公子!”
有人七手八腳地將賀蘭無憂臺下去,花初九也怔怔望着這一幕,而後感覺有兩道目光直直射向她,她亦回視還站在擂臺上的鳳羽,心下閃過什麼,再一看,擂臺上哪裡還有鳳羽的身影?
花初九回去找雲陌溪時,他正在幫寒雲師伯煎藥,因爲天道派弟子好幾個人都受了傷,蒼山派又沒有那麼多人手,所以雲陌溪卻就主動給寒雲師伯打下手。
雲陌溪看到花初九神情怪怪的,走了過去:“怎麼了?”
花初九擡眸望着他:“賀蘭無憂輸了。”
“是麼?他輸給誰了?”
“朱雀。”但鳳羽也不可能做武林盟主。
“賀蘭無憂輸了,不是阿九期望的麼?阿九還在想什麼?”雲陌溪觀察着她的神情問,花初九目光微斂:“但怪就怪在,鳳羽並沒有給他致命傷,他卻忽然吐血了,我在想,是不是他想要強行控制焚情,反而反噬了他?”
“阿九說得極有可能。”雲陌溪拉過她,將她摟在懷中,“如今賀蘭無憂既然戰敗,他就不可能再做武林盟主,這點,我們可以放心了。”
花初九點頭,關於這件事,還是要感謝鳳羽,若不是他出手,結局還真是難測。
當然,還有更難預測的結局。
比如說,龍滅天竟然放出話來,賀蘭無憂若想解身上的毒,那就加入碧水宮,做她的男寵,因爲焚情之毒現在只有碧水宮能解。另外,賀蘭無憂身上的千蛛毒也未解開,兩種毒如今混爲一體,賀蘭無憂原想要控制焚情,卻發現,他越來越暴躁,越想越像從前行屍走肉之狀態。
龍滅天之語,讓武林譁然,花初九不知道賀蘭無憂聽到這些時,是何想法,但她被雷得不輕。難道龍滅天看上了賀蘭無憂,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付賀蘭山莊,想逼賀蘭無憂就範?
第四天,武林盟主正式出爐,由少林寺慈法大師出人武林盟主,這個結局算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又不出乎意料,因爲熱門人選一個個都爆了冷門。鳳羽自與賀蘭無憂一戰之後,不再出戰,等於棄權了,但他能打贏賀蘭無憂,已經把名頭打得更響了。且少林寺是出家人,慈悲爲懷,由少林寺來主持武林公道,也是再合適不過。
就在武林大會圓滿結束,所有排名也排出來時,衆人卻沒有散場,還都伸長了脖子等着看好戲……
啥米好戲?自然是賀蘭無憂會不會爲了解毒而做龍滅天的男寵。
衆人看着龍滅天站起,說道:“這武林大會真是無聊得很,我們走吧。”
“是。”四大護法領命。
“等等!”有人高喝一聲,聽到聲音花初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他真要做龍滅天的男寵?
人羣自動讓開一條道,賀蘭無憂踉蹌而來,他面色慘淡如雪,手緊緊抓着胸口,十分痛苦的樣子,他走到龍滅天面前,四大護法都虎視眈眈地望着他,龍滅天也在高處俯視他。
撲通一聲,賀蘭無憂跪在了地上,跪在了龍滅天面前:“求宮主賜給無憂解藥。”
此時,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到,龍滅天又坐回椅子上:“你求我給你解藥?”
“是。”賀蘭無憂俯首叩頭,硬邦邦的磕在了地上,“求宮主賜予解藥。”
龍滅天走到了賀蘭無憂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微微擡起:“那你是願意做我的男寵了?”
龍滅天特意加重了“男寵”二字,清楚得讓所有人都聽能聽清楚。
賀蘭無憂臉色慘白得沒色兒了,聲音都是顫抖的:“無憂……願意。”
周圍已經一片冷氣抽搐,都說賀蘭少主年少有爲,正氣浩然,如今爲了換取解藥,竟然願意做碧水宮魔頭的男寵,真是碎了一地的節操啊!
“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龍滅天說道,賀蘭無憂痛苦地閉上眼:“只要宮主能賜無憂解藥,無憂願意跟隨宮主,侍奉左右,終生爲奴!”
“好,賀蘭公子真是識大體之人,以後,你便是我龍滅天的男寵,記好了!”龍滅天宣佈道。
神展開,神展開,tm,神展開……
賀蘭無憂做了龍滅天的男寵,賀蘭無憂居然答應做龍滅天的男寵,賀蘭無憂竟然要做龍滅天的男寵……
花初九被轟得裡焦外嫩,節操二字都不知道怎麼寫了。
直到賀蘭無憂被龍滅天帶走,衆人還恍若在夢中。
“阿九,我們該走了。”雲陌溪摟住她的肩膀說,花初九才從驚愕中回神,然後盯着賀蘭無憂消失的地方,心中涌起了悲傷。
那個,讓她去偷自家金庫的“二世祖”,終是消失在記憶中。
賀蘭無憂,終是在仇恨中徹底迷失了自己,再也尋找不回來。
他這般孤注一擲的選擇,有一天會不會後悔呢?
待再離開蒼山派時,旻天和孟君華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雪彤不用說了,肯定是去找蒼舒了,就連好不容易找到的周雅,也都散開了。
再啓程回去的時候,只剩下雲陌溪與她,還有天道派一行人。
這次武林大會中,最大的輸家是賀蘭山莊,現在一提到賀蘭山莊都是一口吐沫,轉眼之間賀蘭山莊成了江湖人人不恥的過街老?。
花初九再見到蒼舒時,是在蒼山腳下的小城,她與雲陌溪打算跟着冷千雲一起迴天道拜見師祖。
雪彤自然也跟在蒼舒左右,一見到她與雲陌溪就高興叫道:“姐姐!公子哥哥!”
“爲什麼會這樣?”花初九第一句話便是問蒼舒,蒼舒神色亦是複雜:“是無憂自己的選擇。”
是他自己的選擇……賀蘭無憂不相信蒼舒能爲他解毒?
“蒼公子之後有何打算?”雲陌溪問道。
“我還是打算回賀蘭山莊。”蒼舒說道,花初九皺眉:“如今賀蘭無憂已經做了龍滅天的男寵,賀蘭山莊現在被人人唾棄,你還回賀蘭山莊做什麼?”
蒼舒望着他們:“無憂這般,我才更應該回賀蘭山莊,也許哪日,他翻然清醒,會重新找回自己。”
還有可能嗎?那個人已經走得太遠了。
“蒼舒,賀蘭無憂並非良枝,你莫要對他抱有太大的希望,我怕你哪日把他惹怒,他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我與陌溪,只希望你萬事以自身安全做考量。”花初九別有深意地說道。
蒼舒抱拳:“你們多保重。”
“保重。”
花初九看向雪彤:“彤彤,你要跟我們走,還是跟着蒼舒?”
“我要跟着蒼郎。”雪彤站在蒼舒身後,滿是愛慕地看着他。蒼舒眉頭動了動,卻出人意料的,沒說什麼,就是說他默認了雪彤?
花初九笑道:“好吧。蒼舒,彤彤是個好姑娘,你可別欺負人家啊。”
衆人拜別,花初九看着蒼舒與雪彤離開:“真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若是他們有緣分,會在一起。”雲陌溪道。
“就像你我?”
“就像你我。”
雲陌溪牽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離開,卻從過道里忽然冒出一個人來,險些撞到花初九。雲陌溪將她往後一拉,堪堪躲過。
那人慌里慌張地,還一直轉頭往後看,花初九看到這人一怔,叫道:“周雅!”
周雅身子一僵,臉色蒼白地回頭:“阿九……”
花初九這纔看到周雅髮髻散亂,身上全是土:“你這是怎麼了?有人在追你?”
花初九卻見周雅直直盯着雲陌溪,臉上現出深深的驚恐之色。
“周雅……”花初九心中詫異,剛一喊,就被周雅抓住了手:“阿九!”
電光火石之間,一支箭沒入了周雅的身體,花初九嚇得腦子一片空白,看着周雅嘴角流血倒了下去……
花初九不知道周雅得罪了什麼人,又是誰給了她這一箭,萬幸的是,這一箭射偏了,周雅活了下來,不幸的是,箭上有毒,她不會馬上醒來。
花初九滿是擔心地看着沉睡的周雅,想的卻是周雅中箭之前滿是驚恐地表情,她爲什麼那麼看着雲陌溪?
她不覺得周雅中箭的事情跟雲陌溪有關,雲陌溪更沒有理由殺周雅啊。周雅失蹤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見到“他們”纔會如此驚恐?
“阿九。”雲陌溪進了屋,“縣主她怎麼樣了?”
“還是沒醒。”花初九嘆道。
“別擔心,縣主吉人天相,不會有事。”
花初九點頭。
最終,也沒等到周雅醒來,因爲冷千雲與寒雲打算儘快回山。花初九與雲陌溪亦動身。寒雲師伯說周雅並不大礙,只要耐心修養,傷口便會痊癒。而周雅是縣主,讓她在旻府修養,旻府的人也不會怠慢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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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他們終於趕回天道派。
花初九與雲陌溪拜見了鴻蒙師祖,鴻蒙師祖老淚縱橫,各位師伯又是勸又是搖頭無語,讓雲陌溪不要在意,他們的師父是太疼愛這個徒孫了。
花初九回到天道派是很高興的,不過她發現天道派的弟子少了許多,問之,原來又是師祖“抽風”,讓天道派的弟子都去江湖歷練了。
而另外一件出乎人意料的事情也發生了,就在他們迴天道派的第三天,寒雲師伯竟然告白冷千雲,而且還成功了,鴻蒙師祖說擇日不如撞日,三日後就成親。
尼瑪,擇日不如撞日,也不用這麼着急吧!可是,寒雲師伯能與師父在一起,花初九是高興的。
“師父!”花初九興奮地抱住冷千雲,“師父、師伯,你們終於要成親了!珠珠真爲你們感到高興,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百子千孫,師父趕緊給我生了小師弟玩玩!”
“你這丫頭,不許亂說話。”寒雲師伯唬着臉道,卻滿是溫柔的看着冷千雲,花初九道:“嘖嘖……快看快看,這還沒成親呢,師伯看師父的眼神都能融化成水了,這要成了親,非要整日溺在牀上不肯起了。”
“拿你師父開涮!”冷美人師父作勢要打,花初九連忙躲在了雲陌溪身後,笑聲陣陣。
花初九幫着師父佈置新房,她正貼着喜字,冷千雲卻出神地看着她:珠珠……”
花初九將喜字貼好:“師父,怎麼了?”
“你師過來,師父有話對你說。”
花初九擡頭看到師父一副嚴肅的樣子,看到師父隨後又將門閂上,她納悶道:“師父,你想說什麼啊,還把門關這麼嚴實?莫非寒雲師伯藏了私房錢,惹您不高興了?”
冷千雲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從盒子裡拿出一塊月牙形的玉佩。
“好漂亮啊!”花初九湊過來看,冷千雲也盯着這塊玉佩出神,而後說道:“伸出手來。”
花初九伸出的兩隻手,冷千雲就把玉佩交給了她。
“師父?”
“你寒雲師伯已經把我的事情告訴你了吧?”
花初九遲疑地點頭:“師父,你不要怪寒雲師伯,是徒兒求着寒雲師伯說的,徒兒也是擔心師父。”
冷千雲只瞧着這塊玉佩:“這塊玉佩是他送給我的。”
冷千雲目光有些悽迷,花初九試探問道:“是寒雲師伯說的那個叫盛業的人?”
冷千雲閉上眼嘆了一聲:“是他。”
“師父,你一直珍藏這塊玉佩,你心中還一直有他?”
冷千雲沒有回答花初九這句話,再張開眼時,已經沒了那些惆悵與傷悲:“我與你寒雲師伯就要成親,這玉佩我不能再收在身邊。珠珠,你下山之後,如果有機會去梁州,找到文軒王,將這玉佩交給他。”
那叫盛業的人是個王爺?
“師父,如果你捨不得,就還留着,寒雲師伯是不會計較的。”花初九說道。
“該斷的總要斷。”
“那徒兒若是見到那位文軒王爺,師父可有話讓徒兒帶給他?”
冷千雲沉默片刻,說道:“就說……師父並不後悔。”
花初九攥緊了玉佩,只因冷千雲這句話,而心疼起來。
師父,你究竟對這盛業有多癡情,即使他負了你,你也不後悔?
————
成親當日,花初九爲師父打扮着,她親自爲師父戴上了鳳冠,摟着師父道:“師父,你真的好美好美啊。寒雲師伯能娶到你,真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師父握着花初九的手:“珠珠……”
“嗯?”
“以後師父不能常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好好珍惜眼前人。不要像師父一樣,抱憾終身。”冷千雲說道。
花初九笑了笑:“師父現在嫁給寒雲師伯還覺得是抱憾終身嗎,應該是幸福一生。師父和寒雲師伯一定會長命百歲,珠珠和陌溪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們。”
鏡子裡露出師徒兩個人的笑臉,冷千雲亦是淚光點點。
花初九爲冷千雲蓋上蓋頭,外面鞭炮響起,花初九扶起師父:“師父,吉時已到。”
花初九扶着師父走了出去,寒雲師伯一身新郎裝趁得他十分俊朗。
隨着高聲要喝拜堂之禮,花初九似乎又看到了她和雲陌溪成親的時候,擡眸與他相視而笑,幸福瀰漫心間。
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便是海枯石爛,也不會改變。
但在喜宴上,花初九喝了一杯酒之後就暈了過去,她不記得自己的酒量這麼淺啊。
“珠珠……”耳邊傳來師父和師祖的嘆息,怎麼了,怎麼了?爲什麼這般無奈,這般壓抑?
“珠珠,碧水宮碧水宮已經下了戰帖,明日就要將天道派夷爲平地,你的那些師弟師妹已經被師祖遣散。我能與你師伯成親,此生心願已了,我們要誓死守護這裡。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與陌溪。珠珠,你和陌溪逃出去之後,不在再回來,若師祖與師父還有衆位師伯不幸蒙難,你也不要報仇。與雲陌溪好好活着,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報答。”
花初九想要睜開眼睛,想要說話,卻動也不動了。
不,不要,不要……
花初九此時才明白爲何天道派衆多的都不見了,爲何師父和師伯要着急成親……
碧水宮……
鳳羽……
鳳羽,你敢動我師父、師祖一下,我花初九此生跟你勢不兩立!
————
花初九的靈魂飄飄蕩蕩,她不知自己要飄向哪裡,又要去往何處,總覺得有事情等着她做。
陌溪……
師父……
寒雲師伯……
師祖……
混混沌沌的腦子終於漸漸清明,她睜開了眼,身子卻依然動不了,她置身於黑暗之中……
“陌溪……師父……”她吃力地爬起來,卻咕咚一聲從什麼上面摔了下去,摔得她渾身直疼。
她在黑暗中慢慢摸索,一直叫着雲陌溪的名字,但空曠的石屋只回想着她自己的聲音。她朝着一處往外行走,頭上漸漸響起刀劍的聲音,還有重物倒地的聲音,她加快了腳步,但藥效還沒過去。
花初九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梯子,她將梯子扶好,她慢慢爬了上去,用了一大半兒的力氣才推開牀。
她從下面爬上來,觸目所及的都是屍體,就像她那日從賀蘭山莊爬出來一樣……四周都是屍體,但此時這些屍體的顏色分明,只有黑與白。
白的是天道派的人,黑的是碧水宮的人。
到處是打得不可開交的人,到處是死屍,到處是刺耳的劍聲,到處是血,到處是黑、白、紅的交影。花初九認不出這些弟子是誰,但她卻知道天道派的弟子們都沒有走,此刻正在和碧水宮的人拼死一戰,她看到了“ju花殘”,他揮舞着長劍,不少碧水宮的人都死在了他手下。
“陌溪……陌溪……師父……”花初九着急想要找到雲陌溪,他不會武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花初九轉身要走,只覺得劍光一閃,一個紅色修羅從天而降,他戴着蝴蝶面具,穿着紅色寬袍,袍角翻飛,利刃反射着光芒,讓人不寒而慄。
“大師兄,小心!”花初九喊道,但爲時已晚,長劍從“ju花殘”的腦袋直接劈到了腳下,“ju花殘”望着花初九,腦袋流血:“珠珠……快跑!”砰的一聲,“ju花殘”就倒在了地上。
“大師兄!”花初九大喊,想起與“ju花殘”的種種糾纏與人渣行爲,但關鍵時刻他竟然說的是讓她快跑!
紅色修羅擡頭冷冷直視着她,刀劍所過之處都是鮮血飛濺,花初九看着他,頓覺天崩地裂,數九寒天,又如大火燒身。
鳳羽……
不是……
雲陌溪……
仿若有熊熊燃燒的大火在兩人之間蔓延,她看到了他手上戴着他們的情侶手鍊——相思豆串起的相似鏈,紅得刺眼,紅得刺心。
那雙狹長的眼睛在面具後滿是冷冷的殺意,再也沒了從前的溫柔。
曾經以爲柔弱無骨的手,甚是嫺熟地舉起利刃,殺人,鮮血飛濺,動作一氣呵成。
他是鳳羽還是雲陌溪?
明明他是雲陌溪,他雖不會武功,卻對她一片深情,用他自己的溫柔與強大給她支撐起一片天空,給她一個家,給了她一個依靠。
他說,我有阿九就好。
他說,我喜歡阿九。
他說,阿九,阿九,阿九……
他溫柔,他善良,是讓她覺得他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男子……
鳳羽是雲陌溪,還是雲陌溪是鳳羽?
他沒有殺她,而是一劍一劍的殺着她的師弟師妹,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衣服,有的腦袋落下,有的手臂被砍下,有的一劍被刺穿。
這些爲保衛天道派而死的師弟師妹們啊,她根本不曾記住幾個人的臉,幾個人的名字,她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在他的劍下,眼睜睜的看着地上匯聚了一條血河。
紅色的修羅又望了她一眼,朝內室而去,花初九搖搖晃晃地走出來,跪在了“ju花殘”面前,“ju花殘”伸出了手,吃力地擡起頭:“師妹,快跑……快……”“ju花殘”的手落在了地上,死在了她面前。
花初九閉上眼,眼淚落下,她歇斯底里的一聲慘叫:“啊!”
花初九拿過於思懷手中的劍,她站了起來,提着劍衝了進去,有碧水宮人來殺她,頃刻被她一劍斃命。
她白色的裙角隨風飛揚,髮絲在空中亂舞,她面若寒冰,連指尖都是蒼白的。
雲陌溪正在與寒雲和冷千雲纏鬥,寒雲師伯一見花初九立刻喊道:“珠珠,快走!”
劍光森然,雲陌溪一劍刺進了寒雲師伯的身體中,冷千雲大喊:“師弟!”
冷千雲接住了寒雲,雲陌溪一劍朝冷千雲刺去,蹭的一聲,兩劍相抵,花初九挑開雲陌溪的劍:“你要殺就殺我!”
雲陌溪的眸中沒有一絲感情,冷血得像具屍體,他的瞳仁中清晰的映着花初九飛舞的髮絲。
雲陌溪一劍襲來,快如閃電,花初九被一掌推開,當看到雲陌溪的劍一劍刺穿師父的身體時,花初九撕心裂肺地喊道:“師父!”
雲陌溪拔出了劍,又捅了一刀,血濺在了他銀色的面具上,他拔出刀轉身飛走。
“師父,師父……”花初九爬着過去,寒雲師伯也爬着過去:“師姐,師姐!”
師父朝寒雲師伯爬去,鮮血流了一地,花初九撲到師父身邊:“師父!”師父一直看着寒雲師伯,向他伸着手。花初九將師父抱到了寒雲師伯身邊,兩人緊緊扣住了手,寒雲師伯一邊吐血一邊深情凝視着師父:“千雲,你今天好美。”
“寒雲……”師父露出明豔的笑容,“我們終於在一起了,我終於是你的妻子了。”
“千雲,太……太好了,我們生生世世……都不再分開了。”
“師父、師伯!”花初九痛哭起來,抱着師父、師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師父一手握住花初九的手:“珠珠,快……快走!不要……不要再回來,也不要……不要替我們報仇!”
“珠珠……聽你師父的話。”寒雲師伯也艱難的說道,師父望着寒雲師伯笑了,那是她這輩子見過的師父最美最美的笑容:“雲,我愛你,下輩子……再見。”師父的手無力的落在了地上,寒雲師伯也微笑着:“千雲……等我……”
世界變得寂靜無比,花初九摟着師父、師伯:“師父!師伯!啊!”
當她再睜開眸子,她的眼睛都變得赤紅,再無一絲綿綿情意,只剩下無盡的恨。
花初九將師父抱回了新房中,又將寒雲師伯抱了回去,讓他們躺在了一起,手握着手。花初九放下牀幔,起身離開。
天道山變成了泣血的鳳凰,到處是屍體,到處是鮮血,到處是哀嚎。花初九見到碧水宮的人,一劍殺一個,而她要殺的人只有一個——雲陌溪。
花初九一直追上了雪峰山頂。
而今,天上飄起了零零灑灑的冰雨,地上開着一朵朵血色荷花。雲陌溪背對着她,拿着手帕擦着血,寒光反射出,映襯出她的容顏。
雲陌溪輕輕捏住了手帕,轉頭看向她,黑色的瞳仁像深淵一般,沒有絲毫的感情。
花初九身上也開着一朵朵血色之花,她提着劍朝他而來,雲陌溪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了那張她熟悉無比的臉來,聲音中帶着曾經讓她奮不顧身的柔弱:“阿九,你要殺我?”
花初九握緊了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估投女亡。
“阿九,你怎麼能殺我?我是你最愛的相公啊,你是我最愛的阿九。你爲我不顧生死,你真的能狠下心來這麼對我?”雲陌溪悽楚的看着她,滿眼的絕望與悲傷,“我那麼愛你,願意爲你去死,你居然要殺我?”
“看劍!”花初九一劍刺過去,雲陌溪不閃不躲,劍直接刺入他身體中,頓時紅色漫延,花初九大驚,心中猛然一痛,卻見雲陌溪一笑:“你就這點本事嗎?”他一掌打過來,將花初九震出數米之遠,花初九一口血噴在雪地上。
她擡頭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雲陌溪,那神態頃刻間又變成了鳳羽,一把拽起了她的手:“我哪裡不如賀蘭無憂,不如蒼舒,爲什麼你總是選擇他們!你爲了賀蘭無憂可以去死,你不想傷害他才選擇來找我!可我卻爲了讓你活下來,四處想辦法,讓人給你抓蛇,爲了讓你的頭髮變黑,我四處讓人尋找靈藥,你說,他們哪個會比我對你更好!還有誰比我對你更好!可我在你眼裡不過是個跳樑小醜,因爲我又蠢又傻,可以被你操縱、玩弄,哪天被戴了綠帽子都不知道!哪天你生了別的男人的野種,我還要給他當爹!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就不再受你蠱惑!”
脖子被雲陌溪掐住,花初九一劍滑過他的手臂,雲陌溪就將她丟了出去,花初九扶着劍晃晃悠悠的起來,雲陌溪握緊了手:“你這個死女人,竟敢砍傷我!”
“鳳羽,雲陌溪?哈哈!”花初九跟得了失心瘋一樣笑起來,“我不管你是誰,是鳳羽也好,雲陌溪也好,還是別人也好!我花初九在此立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會將你碎屍萬段,讓你不得好死!”
身上一痛,雲陌溪一劍刺穿了她的身體,他獰笑着:“讓我不得好死?我先讓你不得好死!你去死吧!”
雲陌溪一堆,花初九從懸崖上跌落,她望着雲陌溪的面容,那面容漸漸模糊,終於再也看不清楚,花初九的身影也消失在懸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