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哥一定讓你恢復記憶。”
恢復什麼記憶啊,她根本就沒那些記憶好不好?
不過這是雲陌溪長大的地方,她還是認認真真地看着。不愧是都城,可比她去過的那些地方都熱鬧多了。
馬車緩緩停在勇安侯府,花初九偷偷一看,真是侯府門第啊,門檻真是高啊。
立刻有人出來迎接:“二公子,您把三小姐接回來了?”
顧川應了一聲,掀開簾子:“珠珠下來吧,到家了。”
到了長陵,花初九不便再跟着曹管事坐一輛馬車,且有馬車專門來迎,花初九便與曹管事先告別上了馬車,此時,她也換回了一身女裝,但因爲頭髮實在沒辦法見人,顧川就讓她帶上了頭紗。
下人在下面擺了馬凳子。可花初九還是從馬車直接蹦下來,就那一個動作,讓出來迎接的管家撇了撇嘴。
“哥……”花初九有些緊張,只能裝柔弱拽住了顧川的衣襬。
顧川一看她像小時候牽着自己的衣角,立刻心裡軟得不知去了哪裡,聲音都低了八度:“這裡我們的家,爹在家裡正等我們呢,別怕,跟我進去。”
花初九點點頭,還是拽着顧川的衣袖不放,想擡手揉揉她的腦袋,一看她帶着白麪紗,又收回手,任花初九牽着衣角。帶她進了府。
勇安侯府真是大啊,真是氣派啊,真把她轉暈了啊!
迴廊曲曲折折。房子不計其數,還有水池、亭子之類的,他們居然走了一刻鐘還沒走到。一路上時不時碰到丫鬟、奴僕,都朝他們行禮,好奇地偷瞄她一眼。
顧書所住的院子偏遠,卻是個極爲安靜的院子,遠遠看到一披着衣服的白髮老者(?)站在院子邊,翹首以盼,當看到他們的身影時,身形止不住地激動起來。
“爹!”顧川疾步而去,“您身體不好,怎麼還出來了!”
花初九卻站在那裡。看着那個因爲失去女兒而被折磨得形銷骨立的中年男子,那應該是個極爲有風度的中年大叔,從顧川容貌上就窺得一二,更有一股書生氣質,可如今卻白了發,身子也在風中搖晃。
即便,她不是他的女兒,也被弄得心裡酸楚。
顧書看着站在不遠處的花初九,神情激動,朝她走來:“珠珠……”
花初九不知爲何,一時間淚流滿面。心中揪疼,她撲通跪下,看着面前的老人,哽咽道:“爹,對不起,是女兒不孝!”
“跪着做什麼,快起來!”顧書咳嗽幾聲,扶她起來審視着她,“回來,回來就好,爹以後再也不讓你離開爹了……”
“爹!”花初九抱住了顧書,痛哭流涕,彷彿心中酸楚在見到這個思念女兒的老人後都被引了出來。
顧川背過身,將眼淚收回眼眶,他是這家唯一的支柱,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如何能這般輕易落淚,可是妹妹能活着回來,卻是值得喜極而泣的,他再也不會送妹妹去那什麼鬼天道派,就把她留在爹和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誰還敢欺負她!
父女三人進了屋,顧書就要把她的紗巾拿下來,花初九拽着,瞧着顧川,這老爺子要是看到她這副樣子,還不氣得暈厥過去啊,快來幫幫忙啊。
顧川卻沒動,他爹早晚會看見。
花初九認命地拿下面巾,果然驚得她老爹後退兩步,還是顧川有所準備攔住了她。
“你的頭髮……”顧書滿是驚詫。
還好不像顧川一樣要暴揍她一頓,她揉揉頭髮:“路上遇到一些麻煩,頭髮被燒焦了,女兒就不得不頭髮剪了。爹,你不要生氣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嗚嗚,她還是怕自己變成白髮魔女,嚇死觀衆啊。
顧書看着花初九的樣子,剛纔還拼命忍住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下,他背過身,和顧川一樣的姿勢,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落淚。
花初九低頭道:“爹,是女兒不孝了。”
顧書擺擺手,回頭,只有眼眶是紅紅的:“告訴爹這些日子你到底是去哪兒了?怎麼也不讓人給爹稍個信?”
花初九看了一眼顧川,還要繼續打擊他嗎?顧川展了展眉:“爹,你先讓妹妹梳洗梳洗,她還要去老太君那裡請安。”
顧書恍然道:“對,對,對,彩屏,快扶小姐進去梳洗。”
還要去見老太君?花初九一張臉差點兒垮下來,這家到底有多少人啊?
叫彩屏的女子見到她也是激動萬分,過來攙扶她道:“小姐,奴婢扶您先回房吧。”
她又沒斷胳膊斷腿,爲毛一定要扶?
但初來這裡,她人生地不熟,只能由彩屏扶着朝她住的地方而去。
進了閨房,可真是tmd閨房嗎?除了鏡奩,牆上掛的,桌子上放的都是各種兵器,有短刀、鞭子、長劍、弓箭,一進來倒像是走進兵庫了,這顧珠還真是一個極爲好武之人,但也從側面證實,若她真是顧珠,會有那麼高的內力也是理解了。
“小姐,您總算平安歸來了。”彩屏忍不住落淚,花初九剛纔哭得腦仁都疼:“你是伺候我爹的婢女?”
彩屏一愣,眼淚都忘記流了:“小姐,你怎麼了,奴婢是伺候小姐的啊?”
“一言難盡。”花初九嘆了一聲,“一句話,我現在失憶了,你是誰,我也不記得了,我一會兒都要見誰,你都告訴我一下。”
“小姐!”彩屏驚慌道,花初九摸着桌子:“不必驚慌,我哥已經知道了,一會兒去見老太君,我哥也會稟告老太君的,你叫彩屏是嗎?”
彩屏點點頭。
彩屏給花初九整理衣衫,摸着她的頭髮,又眼淚濛濛:“小姐,你的頭髮怎麼會變成這樣?小姐可是最愛自己的頭髮的,小姐的頭髮又黑又亮又軟,連奴婢都愛不釋手……”
那是雲陌溪的頭髮好伐?
現在勇安侯府老太君乃是顧疆的髮妻,顧疆承襲侯位後,曾助先帝剿滅亂黨,顧老太君也被封爲一品誥命夫人,可謂是侯府裡真正重量級的人物,即便是如今的勇安侯顧振出於孝道,也不敢隨便反駁老太君之意,而他與顧書都是老太君的兒子,但不知爲何,顧書並不受老太君的喜歡,此外,顧疆還有幾個兒子,都是庶子,已經離開侯府自立門戶去了。
到了顧振這一代仍是三妻四妾,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嫡子叫顧石,其母乃平國公之女,卻不受顧振喜愛;庶子叫顧京,乃是其寵愛的小妾所生。三個女兒:大女兒顧畫也是嫡女,乃是正妻所生,二女兒顧旗是其平妻寧氏所生,但不如顧畫尊貴,三女兒顧釵與顧京是一對龍鳳胎。據彩屏敘述,顧振的“後宮鬥”可是精彩至極,好幾次都惹得老太君動怒了。
花初九雖然現在仍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但一想便宜老爹顧書還真是這侯府裡的奇葩,竟然堅持“一夫一妻”,即使妻子亡故,也是癡情不該,真是個癡情漢啊。正因爲顧書沒有再娶,她現在只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哥哥,所以她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捲入“啊,我看你不順眼我就弄死你”的宅鬥中。
彩屏幫她收拾完畢後,花初九出去見老爹和那個暴虐的哥哥,就看到顧書又是揹着身,拼命忍着什麼。
他到底是在看什麼啊?花初九也好奇地看過去,只看到白花花的牆。
“爹,哥哥。”花初九叫道,彩屏有些忐忑,因爲實在不知道怎麼打理花初九的頭髮,但她也並不在意,直接頂着只有男子纔有的短髮出來,彩屏真怕老太君看見會直接讓人將她拉出去杖斃啊。
“換了一身衣服,精神多了。”顧書上下看看女兒道,忍住心中悲傷,對彩屏吩咐道,“去把小姐的面紗取來。”
“爹,我還要帶面紗?”
“你一個姑娘家,這樣如何除去見人?”顧川發覺妹妹性格現在更加大大咧咧,有點兒不能接受,就算是以前,好歹有些女兒家的狀態啊,啊啊啊啊!失憶真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嗎?一會兒他就去請大夫,讓人好好幫妹妹看看。
見顧川又唬她,花初九不說話了,倒是顧老爹道:“我已吩咐人去稟告老太君,將你的情況告知於她了,她知道也不會難爲於你。一會兒見了老太君、你大伯父和伯母行禮,他們這一段時間也很擔心你,不要失了分寸。”
那個啥,她是不是不該來,她是不該來吧?
顧老爹就帶着一雙兒女去請安,早就得到消息的老太君如今正在屋裡坐着,旁邊還坐着顧振、髮妻方雨、平妻寧氏,兒子顧石、顧京,女兒顧畫、顧棋、顧釵。
可以說,屋子裡坐了滿滿當當一羣人,門房婆子一見顧書的身影,立刻去通報了。
等他們進來,目光都聚焦在了他們伸手,顧書、顧川行禮:“見過母親(祖母)。”
隨後是花初九,她跪下磕頭道:“不孝孫女見過祖母,讓祖母爲孫女擔心了,是孫女不孝。”
衆人一看她帶着面紗,皆是不解,顧釵哼了一聲:“三姐還知道不孝?你連見着祖母都還帶着面紗,你這可真是孝順啊。”
“閉嘴,老太君還沒說話,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方雨板起臉來教訓,顧釵小臉立刻變得青紫青紫的,見父親也不幫着自己說話,只好低頭道:“母親教訓的是,女兒知錯了。”
方雨狠狠瞪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她掐死一般。
“行了,別吵了。”老太君就像個招財貓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滿臉皺紋,她的聲音不高,卻極具威力,霎時間屋子裡只剩下喘氣的聲音。
“珠珠畢竟是死裡逃生,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她如今身子有些不適,還來向我這個老婆子請安,已是難得。”老太君又對花初九道,“你見過你大伯父、伯母及各位兄弟姐妹之後就回去休息吧,在病好之前也不用來向我請安。”
大概是老太君也不想見她如今模樣,只怕會礙着自己的眼。但旁人不解,一聽能讓老太君如此“看中”,還不用來請安,顧釵就有些氣憤了,剛剛明明看見她走進來也沒人攙扶之類的,哪裡像有病的樣子。
花初九是求之不得,一一見禮後,顧畫扶着她起了身:“祖母,孫女想扶妹妹回去休息。”
“祖母,我也想去。”顧棋說道,顧釵正想看看這個顧珠又在耍什麼花樣,也道:“孫女也想去。”巨宏肝劃。
花初九透過面紗看着這三個姿色各異的女子,大姐顧畫倒是給人一種端莊上檔次的感覺,二姐顧棋則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並無不善之意,但顧釵那不善之意真太明顯了。
她剛初來乍到自然是不會得罪於這個四小姐,但保不準真正的顧珠與她有仇啊。
“老三剛剛回來,先讓她回好好休息休息,你們三姐妹暫且就先不要去打擾她了,一家子,早晚能見到。”老太君吩咐,三人只好作罷,顧畫柔聲細語道:“那妹妹回去好生休息,改日我們再去看你。”
“謝謝姐姐關心,珠珠先告退了。”花初九慢慢退了出來,顧川、顧老爹也藉口想與女兒(妹妹)說話便離開了。
花初九腳有些軟,看着顧老爹:“爹,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顧老爹嘆了一聲:“回去再說吧。”
花初九現在不僅腳軟,心也慌,因爲被兩個大男人死死盯着,像是她不把墜崖後遇到的事情全都說出來,就不會放過她一般。
於是,她從頭說起,說自己醒來後就莫名其妙出現在一個叫黑風寨的地方,遇到被綁架上山成壓寨相公的雲陌溪,之後兩人如何順利逃出,一路上雲陌溪對她有多照顧,之後二人分開,花初九四處流浪,實在無可去處就想來長陵投奔雲陌溪。
自然,從“順利逃出”,她就是在說謊了,她將認識蒼舒、賀蘭無憂以及後面發生的種種事情都隱瞞了,不管是蒼舒、賀蘭無憂還是鳳羽,都是江湖極爲有名或危險的人,她來勇安侯府只是來避難的,她對這個便宜得來的哥哥還有爹爹是一點也不清楚,饒是心中現在忽然對他們生出奇異的感情,她也不會將這些隨隨便便告訴他們。
花初九極力誇雲陌溪的好,就差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讓顧老爹和顧川也對這個素未謀面的鬼麟王產生了好感。
顧川一聽說黑風寨竟然把一個王爺強搶上山,不禁怒道:“我聽說過黑風寨,不過是幾個落草爲寇的山賊佔據了黑風山,沒想到他們竟然敢如此膽大妄爲!雲陌溪如何也是一個有爵位在身的人,他們敢綁架他,我看是活膩了!”
花初九連忙點頭,越發覺得顧川的形象高大上起來。
顧書卻是嘆息一聲:“想當年雲家是如何的榮耀,如今雖有王爺封號,卻與普通子弟沒什麼區別,也難爲這位王爺還能如此心性純良,守得住本心。改日,我與你兄長一定要登門拜謝纔是。”
“我也去!”花初九立刻道。
“不準去!”顧川一口否決。
“爲什麼?”剛剛高大起來的形象就這麼碎了。
顧川道:“且不說你是一個女孩子,你還是侯府小姐,如何能去一個未娶妻室的陌生男子家中?傳出去你還有什麼名聲?”
顧老爹也道:“你哥說得極是,既然那位王爺對你有恩,便是對我們侯府有恩,如何,我們都會正式登門拜謝。”
花初九心中念念碎語,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不讓她光明正大去見,她還不能偷偷摸摸去見,她已經從顧川那裡打聽出了鬼麟王府在哪裡,晚上就去找雲陌溪。
不久,顧川請的大夫來了,那大夫搖頭晃腦好半天,才道她並無大礙,只是身子有些虧損,要好生增補纔是,顧川說了她遺忘了一些過去的事情,那大夫也沒診斷出什麼來,直接被顧川請了出去,他是不是要請個太醫來才行?
花初九心中也罵是庸醫,連她中毒都沒查出來,不過鳳羽給她吃得到底是什麼毒藥,到底什麼時候毒發啊,這半個多月,她一點事情也沒有啊。她可不覺得鳳羽是在欺騙她,說他不用毒藥控制她,她自己都不信。
顧川並不與他們住在一起,而是與顧石、顧京一起住在南院,顧川婆婆媽媽又叮囑她一堆,讓她這段時間哪裡也不要去,就按老太君的意思在院子裡“靜養”,什麼時候頭髮長出來了,再出去,否則,侯府三小姐擅自斷髮的消息傳到長陵各個府中去,還不知有什麼流言傳出來。
花初九原本在江湖上“混”的時候,就覺得古代比現代講究太多,現在入了這侯府,才發現,那真是小巫見大巫啊,這裡的規矩簡直能把人困死啊。
她只想見雲陌溪一面啊,爲什麼就這麼難啊!
在終於送走顧老爹、顧川之後,花初九也打發彩屏去睡了,在俺紅伺候她時,也只給她弄個洗臉水、梳頭之類的,而不是二十四小時貼身服務。
也不知道俺紅現在怎麼樣了……
花初九這一路東躲西藏,幾乎沒遇到什麼武林人士,自然,賀蘭山莊被滅門之事,她也是無從知曉,還只是停留在鳳羽給她的“賀蘭無憂要娶xx掌門女兒”的消息上。
等到夜深人靜,花初九直奔侯府外而去,她翻上牆又跳下來,辨辨方向,直朝西邊而去。
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會不會嚇壞他啊,她上次的話可是說得扛扛決絕的,雲陌溪更是討厭她了,她還這樣死乞白賴地出現在他眼前,他會不會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啊。
可是,花初九卻被嚇壞了。
面前忽然站着一個人,在黑暗中陰沉沉地看着她。
“鬼啊!”花初九轉身就跑,衣領就被拎住了,寒冷的夜色中傳來顧川的大吼:“珠珠,你這麼晚了,是要去哪兒?”
“哥?”花初九一愣,頓時靈魂回身,“你不是去睡覺了嗎?大晚上怎麼還在外面亂轉?爹知道會生氣的!快回去睡覺!”
“是誰大晚上在外面亂轉!”顧川看她腳不着地被自己拎起,實在是難看,就放下她,“這麼晚,你想去哪兒?你又想跑!”
有這麼一個怪力的大哥,花初九欲哭無淚,她展動着手臂:“我沒想跑啊,而是我白天進這長陵城,也沒有好好看看,想去看看哥哥提起我小時候長去的地方。”
“那你知道是哪兒嗎?”
“哥,你不是在嗎,你正好可以帶我去啊!”
顧川已經想揍她一頓了:“你是不是想去見雲陌溪?”
花初九忽然沒聲了。
“爹不是說,會登門道謝,你怎還是如此不知禮數。”顧川怒道,這要讓別人看到侯府小姐半夜爬未婚男人家的牆,這說出去,侯府的臉都沒了。
花初九靜默片刻,擡頭,看着顧川道:“可我就是想見他一面,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哥,你不知道,在我最落魄的時候,雲陌溪是唯一對我好的人。”
別的人都有目的,可就是他沒有目的,他還說喜歡她,是純純粹粹男男女女之間的喜歡。
你若問,爲何她對蒼舒、賀蘭無憂、鳳羽那樣有身份有權勢的人沒有生出感情,那便是這些人讓她恐懼,毫無安全感,她就像他們手裡的道具,當道具沒用了,生命也就終結了。
可在雲陌溪身邊,卻讓她感到真正的踏實、開心,在感情之中,兩個人性格是否相合佔有很重要的因素,雲陌溪與她都是心性單純之人,做什麼都是從心出發,她和他相處不覺得累,反而異常地開心。
顧川其實心中挺溺愛這個妹妹的,只聽他道:“這樣吧,我去給鬼麟王府送個拜帖,邀雲陌溪出來一聚,你跟着我一起去。”
“那你什麼時候送?明天就送,好不好?”花初九着急地問。
他怎麼有種妹妹去會情郎的感覺,而他還要從中牽線搭橋,把那個要搶走妹妹的男人帶到她面前?
“哪有這麼着急的,你今天才回來。”
“那我還是偷偷去見他更方便吧?”花初九扭頭要走,顧川氣得沒法兒了:“回來!”
花初九回頭看他,顧川道:“明天我就讓人去送!”
“謝謝哥!”花初九立刻笑靨如花,就差去抱顧川的大腿了。
“但你也要答應我,不準再私自去找雲陌溪,這樣傳出去……”
“對你、對侯府的名聲都不好……”花初九接過話道。
“你知道就好。”顧川繃着臉色說道,花初九低聲吐槽:“爹都沒你這麼囉嗦。”
“你說什麼呢!”顧川喝道,花初九一溜煙就跑了。
顧川第二天說去給雲陌溪送拜帖,但第二天他也回宮述職了,他如今是宮中禁衛右都督,要在宮中行走。花初九按照老太君的意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再加上剛剛“父女團聚”,爲了讓顧老爹多笑笑,身子快點兒好起來,她便一直陪着顧老爹。果然,有了女兒的陪伴,顧書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連吃藥都是笑呵呵的,只是看到她那短髮,仍是心疼。
望眼欲穿地盼了五天,才把顧川給盼回來,等見過了顧老爹,花初九就將他拽到一邊:“哥,你給鬼麟王府送帖子沒有,他怎麼回覆?”
顧川惆悵地看着她,怎麼有一種養大了就要賣掉的感覺,要是他老爹知道妹妹這麼猴急去見一個男人,也是這種心酸吧。
即使花初九把雲陌溪誇得最好,顧川心中也不禁對他起了一些意見,只不過相處一段日子,就把她妹妹的心拐走了!他倒要看看,那雲陌溪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他這個心太寬的妹妹好像還沒發現,他要不要把這火苗扼殺在搖籃裡?
顧川回答道:“他給了我回帖,說明日在醉仙樓相約。”
“明天?真的是明天?”花初九驚喜道,簡直要跳起來,顧川更是心疼,他還是把這火苗滅掉吧!
“明天什麼時候?”
“未時。”
“那我穿什麼好呢?哥,你覺得我穿什麼去見他好?”花初九期盼地問道,顧川要吐血了:“不過是見個故人,隨便穿什麼都可以。”
“這怎麼能行!”花初九想回去翻衣服了,但又想起一件事情,“但怎麼和爹說啊,還有老太君那裡,聽她那意思,是不讓我出門的。”
她怕給顧老爹、顧川惹麻煩。
失憶後的妹妹雖然性格變了不少,但比起從前懂事太多,他按了按她的腦袋:“交給我吧。”
花初九崇拜地看着他,給了顧川極大的滿足心,只聽她道:“有哥哥就是好,用處真是多多啊。”
“你說誰用處多?”顧川扯她的臉,疼得哇哇直叫,連忙認錯。
第二日,顧川正好沐休,就以帶着她去xx退休太醫去看病爲由將她拐了出來,顧老爹也擔心她的身體,便叮囑顧川好生照顧她。
顧川沒說謊,他是先帶着她去一個退休的太醫那裡看病,那太醫說了比之前的庸醫都一條,就是她身子曾經大虧過,要好補,開了一堆補藥。
顧川好脾氣,沒罵人,這個老太醫在宮中可是有口碑的,竟然也診斷不出妹妹的病情,難道是虛有其名?
看着大哥臉色很不好的出來,花初九很想說,那個退休的太醫沒說錯,她就是身子大虧過,要大補特補才行,但她越來越想知道自己中了什麼毒了,連太醫都診斷不出來,難道只有像蒼舒、白道那樣的神醫才能診斷出來?
醉仙樓,花初九焦急又忐忑地等待着,顧川卻慢慢地喝茶,看着自己妹妹一副等心上人的模樣,甚是心塞,指了指包間內的屏風:“你先去立面呆着。”
花初九不解地看向她。
“你說他是鬼麟王,說不定是你認錯人了,你先去屏風裡面待着,若不是,你就不必出來了。”顧川一副我現在有火要衝你撒的表情。
她怎麼會認錯人哦,但想到這麼與雲陌溪見面,會有些尷尬吧,那她還是躲一躲,讓顧川探探他的口風,願不願意見自己。
————
醉仙樓。
雲陌溪一身紅衣站在下面,不確定地又拿出請柬看了看,沒錯,確實是勇安侯府二公子顧川的請柬,但他與勇安侯府並沒有什麼交集,不知道對方爲何邀請他一敘。
雲陌溪緩緩上了樓,報了顧川的名字後,就被店小二帶進了包間。
門打開,裡面坐着一個綠衣很高個的男子,手中端着一杯茶,正慢慢飲着。
“公子,請進。”
雲陌溪與顧川相望,瞬間都被對方“驚豔”到了。
雲陌溪是覺得顧川太高大了,他坐在那張椅子上就像一個大人坐在孩子用的餐具前,手中的杯子都像個玩物,不過此人一看便知是武藝出身。
而顧川是被雲陌溪的面容驚豔到了,他見過不少姑娘口中長得“好看”的男子,但他都覺得一般,可眼前這個男子長得真是“漂亮”,難以形容,難怪……
而在花初九的敘述中,他早就把雲陌溪想象成雖然瘦弱、不會武功,但仍是充滿俠骨柔腸的奇男子,如今一見,比他妹妹還好看,顧川一時語噎了,一口茶嗆在嗓子處,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請問閣下就是顧川顧公子?”雲陌溪抱拳行禮道。
“在下正是。”顧川被一口茶憋紅了臉(你不是見到雲陌溪紅了臉?),站起同樣回禮,“您就是鬼麟王爺?”
雲陌溪不卑不吭道:“那不過是先祖留下的虛名,顧公子就喊我雲公子吧。”
顧川道:“好,雲公子,請坐。”
顧川打量一番雲陌溪,雖然長得柔柔弱弱,不似一般男子那般孔武有力,可是舉止有度,絲毫不給人偏上或偏下的感覺。
可是,他妹妹怎麼會喜歡這種男人呢?抱她都抱不起來吧?以後他妹妹若是捱了欺負,這小舅子只怕直接會被人一拳ko了,顧川越想越眉頭緊皺,像是要夾死蒼蠅了。
雲陌溪不知對面的大舅子已經想到了自己和花初九婚後的事情,便問道:“顧公子,是在下方纔哪裡讓你不悅了嗎?”
顧川這纔回過神,舒展眉頭,道:“雲公子莫怪,不關雲公子的事情,是我在想一些事情,抱歉。”
“不知顧公子今日約在下前來所謂何事?”雲陌溪直接開口相問。
顧川看一眼屏風,想了想開口道:“請雲公子莫要見怪,並非是我想約雲公子,而是舍妹……”
雲陌溪也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屏風,眸色暗淡下去,直接起身行禮道:“在下知道了,還請顧公子轉告舍妹,在下已有心上人,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
已經有心上人了?是說他妹妹倒貼?他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他妹妹武功高強又如花似玉又心性單純又可愛無比,這世上有幾個男人能配得上他妹妹?枉他妹妹心心念念想要見她,竟然是空歡喜一場!
顧川不禁怒從中來,拍桌子而起:“你站住!”
雲陌溪停下腳步,無畏地迎上顧川的雙眸:“顧公子還想要強人所難?”
“我就是強你如何!”顧川一想到花初九在屏風裡如何傷心難過,也不管什麼身份了,吼道。
“顧公子乃在御前行走,如今卻因私廢公,爲難我這樣一個落魄王爺,顧公子就不怕傳出去,勇安侯府名譽受損?”雲陌溪一語雙關,毫不畏懼。
顧川臉氣得漲紅,這小子還伶牙俐?!
“噗!”屏風中傳來壓抑不住的笑聲,花初九慢慢從屏風裡露出腦袋:“你這位落魄王爺,如今到真是好大的架子,看來你是鐵了心厭惡於我,不想見我。”
雲陌溪身上臌脹的冷豔氣質頓時消失,他又露出那讓花初九無比懷念的呆呆的表情,念道:“阿九……”
花初九慢慢掀開面紗,微微一笑:“是我,阿九,陌溪,這次是我來看你了。”
這一句是她九死一生後最想說的一句。
跨越生死,歷經千辛萬苦,來到你面前,輕輕地說一句,我來看你了。
時間似乎在兩個人之間凝滯。
雲陌溪出神地望着她,看她那一頭長髮竟然變成了短髮,眼中閃過疼痛,他忽然上前,當着顧川的面,就將花初九摟入懷中,依如在賀蘭山莊那次相遇,只是這次,他抱她抱得更緊,不斷喊着她的名字:“阿九,阿九,阿九……”
花初九也慢慢伸手抱住了他,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人妖,你是不是真不想見我?你若不想見我,我就和我哥走,不礙你的眼。”
“不準走!”雲陌溪忽然喊道,“我想見你,我一直都想念見你,在宋將軍府,我就想再次問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以爲你不想再理我了。”
兩個人正在互訴衷腸,卻聽得顧川一臉黑線,他妹妹已經和雲陌溪私定終身了嗎?不帶這麼玩的啊!
所以,花初九和雲陌溪被顧川強行分開了,顧川一把將花初九拉到身後,滿是戒備地盯着雲陌溪,花初九朝雲陌溪使了使眼色:“他是我哥,顧川。”
雲陌溪頓覺心中一頭黑雲,他剛纔還和顧川差點兒起了衝突,但他以爲顧川是給他妹妹牽線搭橋來了,沒想到對方竟是花初九。
雲陌溪臉羞得滿臉通紅,行禮道:“方纔是陌溪冒犯了,陌溪向公子賠禮!陌溪並不知道阿九就是顧公子口中的舍妹……”
“哥,陌溪也是不知者無罪,你就別生氣了。”花初九想站到雲陌溪身邊,“陌溪,你別擔心,我哥其實人很好的,你們多多相處就知道了。”
“誰要和他相處!”顧川怒斥,只覺得雲陌溪有些輕狂,即便不知道他妹妹是誰,這樣直截了當的拒絕,若是別的姑娘聽到還不一樣傷心欲絕,一看就是久經情場的浪子,他纔不會把他妹妹交給這樣的人。
“哥……”
“人家既然不想見你,你好歹也是侯府小姐,有的是人想見你,跟我回去!”顧川二話不說就要拉着花初九離開,花初九卻用內力震開顧川,順便把雲陌溪抱了起來!
還是公主抱。
“阿九,你幹什麼,快放下我!”雲陌溪驚慌道。
“你個死丫頭,你想幹什麼!你還要不要臉,居然抱着男人,你還不把他放下!”顧川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妹妹如此膽大妄爲,花初九抱着雲陌溪往窗戶後退:“哥,你再逼我,你信不信我抱着他飛出去,讓全長陵的人都看到侯府小姐抱着男人跑?”
“顧珠,我讓你把他放下!”
“我就不放!”花初九嘴硬的說,“什麼侯府小姐、侯府臉面,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和朋友見個面,你都要指手畫腳,我回那個侯府還有什麼意思!我還不如迴天道派!”
顧川拳頭握得嘎嘎響,他今天沒拿劍,只用一雙虎眸瞪着妹妹。
“阿九,你別鬧了,快把我放下。”雲陌溪說道,花初九鼓着一張嘴,“人妖,你也覺得我胡鬧,你果真是討厭我了!”
“阿九,我沒有討厭你。”雲陌溪急急地說道,“但你這個樣子若是被人撞見,名譽就全沒了,顧公子並不是說侯府名譽比你更重要,他是擔心你,女孩子若是名聲毀了,那纔是最可怕的事情,全長陵的人都會對你指指點點,阿九,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虛名,可你也不想被人指指點點?”
花初九倒是將雲陌溪的話聽了進去,擡頭看向顧川:“哥,你真覺得我比侯府名譽更重要?”
一個外人的話都比他這個當哥哥的話可信,顧川真的黑臉了:“你是我妹妹,你以爲呢?”
花初九放下雲陌溪,有些理虧:“誰叫你見到我之後就天天把侯府臉面掛在嘴上,那你讓我怎麼想?”
顧川平靜着內心地怒氣,他妹妹現在失憶了,她是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親人,可是他們對她來說,卻是連一個雲陌溪都不如的陌生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