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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上,安徽城裡青石巷的各大花樓楚館,如同往日一般門客絡繹不絕。
其間,洛陽花坊的大堂裡,依舊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江南秀麗溫婉的女子們過着迎來送往的生活,與往日裡沒什麼不同。
後堂的一間屋子裡,五個江南兄弟會的頭目密謀了大半夜。
偏院裡的一間耳房裡,胤禩早早便睡下了。
小飛進屋來看見桌上放着幾乎沒動過幾口的飯菜,心中冷哼一聲:韃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拿出去喂乞丐也比拿給你糟蹋強些。
胤禩宿在裡間,小飛在唯一的入口處搭了張凳子,抱劍和衣而臥。到了後半夜的時候,裡間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到了快天明的時候,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卻是有些力竭的樣子。
……
第二天,一直到晌午也不見胤禩起身,小飛一開始還當他故做姿態,便也沒理他,但一直快到午飯時分,牀上的人仍沒動靜。
小飛怕胤禩使詐,便上前掀開帳幔,見到那人仍舊禁閉了眼躺着,不由心中不快起來,伸手去推那人:“喂!你要睡到什麼時——”
他突然頓住,因爲手下所觸溫度不似常人,竟是如火焚一般滾熱。
因這陣子擾動,牀上躺着的人似乎轉醒了些,但眼仍是閉着,眉頭也下意思的擰着,呼吸中似乎也帶着灼人熱度。
小飛一驚,不敢有所耽擱,喚來一名小廝看住門,自己飛奔了去報告胡舵主。
胤禩雖是肉票,但也算得上是精貴的肉票,胡奇峰自然絲毫不敢大意,連忙讓人知會了春和堂的大夫來診脈。
春和堂是城中一家醫館,不僅如此,也是兄弟會旗下的一處堂口,陳大夫自然是會裡拜過把子的兄弟,雖然不大介入兄弟會日常的事物,但卻是會裡兄弟傷病之時的‘御用’大夫,口風緊得很。
江南兄弟會一開始並並無對抗朝廷的意思。只是江南富庶,歷任朝廷外放的官員明裡暗裡的層層盤剝,兼之又有地頭蛇的欺壓,許多百姓生活並不輕鬆。於是纔有了幾個商賈,聯絡了江湖中人,歃血爲盟,以此來對抗來自各方的剝削與打壓。後來許多底層的商鋪紛紛投奔了來,兄弟會聲勢才漸漸壯大,與官府和當地地頭蛇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其中春和堂的陳大夫便是後來投靠過去的商鋪之一。
……
陳大夫祖上是明前御用,醫術代代相傳堪稱國手,只是哀嘆官場黑暗,無法潛心施展醫術才辭了官,歸隱於市,在安徽開了這家醫館,也算小有名氣。
他替胤禩號了脈,眉頭皺得死緊,出了門來對陳奇峰道:“這位公子之前似乎溺過水,傷了心肺,拖延了時日,如今只怕有些不好了。”
陳奇峰一驚,真怕皇阿哥會死在自己手裡,忙道:“可能活命?”
陳大夫到:“我開幾幅猛藥,讓他服下,若是能退了熱度,應該能活命,只是會留下些病根。”陳大夫並不知道胤禩身份,因此只當一般兄弟子侄一般對待。
胡奇峰並不擔心會不會落下病根,只要胤禩不死在他手裡便成,因此他對陳大夫一拱手道:“有勞了,您只管開藥,銀子便從賬房裡取吧。至於若是有人問起——”
陳大夫奇怪得看了胡奇峰一眼,道:“在下自然不會像旁人提及此事,只說是樓裡的頭牌春娥姑娘近日傷風咳嗽,讓在下過府診治而已。”
胡奇峰笑道:“有勞了。老二,代我送送陳大夫。”
……
興許是陳大夫醫術了得,又或者是胤禩福澤深厚,兼之又年輕命大,灌了幾貼藥下去後出了幾身大汗,三天後燒終於退了下來,讓胡舵主着實鬆了口氣。
然而胡舵主還沒來得及與屬下謀劃一番,便有兄弟會潛伏在官衙的探子通風報信道:“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衙門中有人已經開始懷疑春和堂了,如今以安排了人手監視陳大夫與店中夥計,並排查最近幾日出診的人家。
胡奇峰頓時冷汗便下來了,他並不知道官府中人是如何盯上了春和堂,但陳大夫是信得過的,只怕是有別的什麼人走漏了消息。
然而眼下卻不是揪出內鬼的時候,陳大夫德高望重,出診極少,只去幾個大戶人家,如此一來,衙門很快便會查到自己這裡,胤禩若是留在這裡,難保不生出什麼事端來——本以爲是個香餑餑,誰知卻是那燙手的山芋——必須立刻將他送出城去!
據手下近日觀察,安徽城守備看似與往常無二,然但凡進出城門都要下馬下車盤查,無人例外,夾帶似乎也行不通。胡奇峰連忙招了老二、老三、老四一同商議如何將胤禩偷出城外的事宜,至於那個素來主張一刀剁了胤禩的老五,則不在討論範圍之內。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說官府是如何盯上春和堂的。
陳大夫確實口風甚緊,那店裡小二也只道是洛陽花坊的姑病了,之前陳大夫也時常出診的,並未放在心上——所以並非是有了內鬼。
原來,胤禛那日回到河督府之後,連夜與于成龍陳璜密談,後兩者之前在江南治河長達八年之久,對南方情勢多少更瞭解些。
胤禛甚是着急,一再提到胤禩一直傷病未愈,若是拖延日久只怕有變。陳璜不僅之水有一手,也是個心思活泛的,他心中一動,道:“若是對方想要八爺的命,只怕當時便下手了,豈會冒如此大的風險將人帶走。”
胤禛關心則亂,如今冷靜下來,不由點點頭示意陳璜接着說。
陳璜道:“既然留着八爺有用,自然不會放任八爺病勢不管。我們眼下需要立刻着人監視城中各醫館的出診日程。”
胤禛自己便略懂些岐黃之術,搖頭道:“這些自然要做,但光是如此只怕仍有疏漏,誰知那反賊之中有沒有會醫術之人,若是光盯着醫館漏下旁的,老八危已。”不過他卻想到另一件事,當下讓于成龍找了個可靠的大夫過來。
胤禛將記憶中胤禩的病狀描述一番,那大夫聽後沉吟片刻,提筆寫下一個方子。胤禩瀏覽一遍,將方子交給陳璜,讓他留意最近城中,又誰抓過這方子上的藥材,但凡有大夫出過診,又或者是誰抓過這方子上的藥材,都要細細的查!
此事有欽差出面干涉,又牽扯上了皇子,當地州府很快便行動起來,不多日便將一份長長的名單和動向呈到胤禛跟前。
胤禛看過名單,圈下三個人的名字,又在春和堂陳氏的名字旁重重一點,冷笑道:“春和堂?哼,給我查!”
……
另一邊,胤禩卻是生不如死中。
小飛將手中的衣服放在胤禩面前,突然覺得看胤禩變臉挺有趣的。之前還以爲這人除了會板着臉之外,就是一張雲淡風輕啥也不放在眼裡的表情。誰知眼下他卻露出受驚以至於快要惱羞成怒的神色來,配着他仍有些餘燒的臉色——
……還挺讓人心情舒暢的。
胤禩眼光掃過放在一旁春榻上的牙白色漢人女裝,冷冷道:“休想。”
小飛雙手一抄,將劍抱在胸前,挑挑眉道:“不過是階下囚而已,這可是由不得你。”
胤禩冷着臉走到春榻邊上,一揮手將那套漢女裝掃於地上,轉頭看了小飛一眼,道:“會去告訴胡奇峰,想羞辱本阿哥,除非我死!”
小飛瞥一眼地上的衣物,正要說話,門外便有人催促道:“胡爺說車已經備好了,讓小少爺和夫人趁着天沒黑快些出城。”
小飛不懷好意得咧嘴一笑,揚聲道:“告訴老爺,小嫂子鬧脾氣呢,我再勸勸,很快便出去。”
門外的人忍着笑應了聲,腳步漸漸遠去。
小飛用劍尖將地上衣物挑起,朝胤禩走過來——
察覺到對方的意圖,胤禩剛說了一句:“你……”便覺胸口幾處被小飛用劍鞘戳了幾下,一時又麻又酸直冒冷汗,使不上力氣。
小飛見胤禩神色數變,心情頓時大好,上前就去解他的腰帶和盤扣。
胤禩羞憤欲死,又不能真的尋死,畢竟那太不值得了,只好壓住小飛的手,道:“你……你去喚個宮……丫鬟來。”
小飛嘲笑道:“你還以爲你是那皇宮裡的主子不成?想要誰侍候便有誰來侍候?這裡的姑娘除了接客的便是黃花閨女,若是幫你換了衣裳——難道還要嫁你不成?”說罷不懷好意的往胤禩身上掃了幾眼。
胤禩剛要斥責他無禮,又聽小飛繼續道:“你以爲你這幾日熱症出汗的時候,是誰給你換的衣裳?不思圖報也就罷了,如今倒是矯情起來了?你以爲自己是女人麼,給別人看了就要負責?!”
胤禩扶着胸口氣的幾欲嘔血,臉上由紅轉白,又白變黑再變紫,來來回回幾次,纔將翻騰的氣血壓下,認命得閉上眼,他怕再讓小飛說上幾句,就真的氣死在這江南了。
然而在羞惱之餘,心中還在自我安慰道:他們當我是老四他們當我是老四……
作者有話要說:呃。。。發現喜歡原來名字的多些啊,先改回來,容我在想想 再想想。。。。
爲更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