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劫 (八阿哥還魂) 安撫 焦糖布丁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康熙發了一頓火,看見胤禩面若死灰的模樣,又微微覺得自己有些說過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說不出什麼軟和的話來。他這些日子被兩個原本引以爲傲的兒子氣得不輕,只要一想到,面前這個素來乖巧的,也在下面蠢蠢欲動收買人心,便忍不住覺得有些懨懨的。
白日裡剛剛犯過的暈眩又有些發作,康熙不再看地上跪地規規矩矩的人,扔下一句:“你自己好自爲之罷。”便轉身對樑九功道:“回宮。”
……
胤禩跪了好一會兒,一直到有人過來攙扶他起來,他仍然有些懵,回不過神來,直到有人在他耳邊叫道:“爺!爺!您別嚇奴才了。”
回頭,見是高明得了信,從外間也趕過來了,不知道剛纔那一幕他看到了多少。胤禩自嘲了一下,現在還想這些做什麼,這親王府裡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看見聽見了,過不了幾天,就會傳出去罷。
胤禩摸摸胸口,那裡隱隱有些脹痛,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親切些,轉身回了福全屋子裡,一直等太醫施完針說了裕親王無事,才笑着同裕親王告退出府。
……
他一路上渾渾噩噩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回了八貝勒府,而高明和他的侍衛福順落後兩步,就這麼一路跟着,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胤禩一回府便將自己鎖在書房裡,高明急得抓耳撓腮卻只能堪堪守在書房門口。而毓秀那邊聽說胤禩回府之後,連晚膳都沒用便呆在書房,親自去請也吃了閉門羹,她如今已經顯懷了,也沒法折騰,思討片刻,便將高明叫到跟前兒問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高明暗自叫苦,這事兒他哪裡敢隨口張揚啊,但福晉也不算外人,只好隱晦得提了提,今日主子在裕親王府上被皇上訓斥了。
毓秀皺眉,她雖是婦道人家,但自小嬌養着,老安親王與阿瑪說些朝中的事也沒避過她,因此她倒不是完全養在深閨的婦人,聽見高明支支吾吾的言語,便知道只怕這‘訓斥’只怕沒字面上那麼輕鬆。思及此處,八福晉沉下臉來,拿出許久沒展現出來的氣勢,喝道:“你個狗奴才,遮遮掩掩是想做什麼,還不快一五一十說出來,到底聽到了什麼!”
……
沒過多久,便傳來了八福晉動了胎氣的消息,八貝勒府上頓時亂作一團。這時天色已晚,早有下人飛奔了去太醫院傳當值的太醫。
在書房發呆的胤禩也被驚動了,顧不得許多,趕到福晉的屋子裡,一直守到太醫來了診了脈開過安胎藥,又看着毓秀服了藥睡下才離開。
轉身再出來,天已是漸漸黑了。
一出福晉的院子,高明便小聲對胤禩道:“爺,方纔四爺過來了,如今在書房等着。”因爲胤禛時常過府,也時常宿在書房,因此八貝勒府的書房對於四貝勒來說,是不算做禁地的,反之亦然。
只是胤禩聽見這個消息,臉卻是一白,連斥責的話都不及出口,快步往自己書房走去。他心中只在祈禱,萬不能讓那人看見那些東西——
書房的門關着,裡面的燈卻亮着,一個背影印在窗戶上,胤禩心中一緊。
推開門來,那人手邊果然放着自己本該毀去,卻大意沒來得及去做得徹底東西——
一張薄薄的、被揉皺了又展開來的宣紙攤在桌上,上面濃墨寫着「辛者庫……所出」幾個字,中間的字似乎因爲反覆落筆而暈黑做了一團,看不清楚,但首位幾個字還是清晰可辨的。
那是胤禩今日在書房關着,心煩意亂時寫下的,因爲毓秀忽然動了胎氣,他沒來得及燒燬,只匆匆揉做一團仍在桌邊,便趕了過去。本來書房重地,下人是不能進入的,只是他沒想到今日胤禛會在這個時候來。
胤禛會去看他揉做一團的字只是湊巧,他知道胤禩閒來會練練字,因此今日在書房等時,看見桌上的宣紙有新鮮的墨跡透過的痕跡,便知道這人剛剛纔寫過字,只是不知道這人寫的是些什麼,下筆如此急躁?正想着,不留神腳下又踩着一團紙,便想着只怕是那人寫壞不肯讓人看見的東西,才壞心眼地拾起來展開。
胤禩進屋之後看也不看胤禛,三步搶上前去,一把抓過桌上的紙揉做一團扔進一旁的雨前青筆洗裡,一直看着那紙團漸漸溼透了,糊爛做了一團,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纔回過身來,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勉強勾起慣常的笑,回頭走道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嘴裡道:“四哥今日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胤禛不動聲色得看着面前這人從慌亂到鎮靜,這樣自欺欺人,這樣不肯信賴自己,這樣虛僞……想起他剛看見那宣紙上寫的字時,心中那種莫名的悶痛。
而面前這人,卻在轉瞬之間,便在自己面前,又拾起了面具……
他到底是在防着誰?
他始終是不肯信我……
其實胤禩倒不是故意防着胤禛,只是他今日的事勾起了他前世最不願直面的回憶,心思本就煩亂,後來毓秀又出了事,說到底還是因爲自己的緣故,因此他眼下有些心力憔悴,無心、也無力再去運轉心思,只能憑着兩世的習慣,給自己戴上慣常的和煦笑容。
只是下意識的行徑。
這是他本心之外,最後一層堅硬的外殼,碎即傷己。
……
一陣窒息而緊迫的沉默之後,胤禛站起身來,擡頭看着胤禩的眼睛,仍舊是他慣常的冷峻嗓音,只是帶了些妥協又心疼的意味在裡面,卻讓胤禩聽出來了:“可是今日……在裕親王府上……?”
胤禩垂下眼,將茶盅擱在桌上,脣線微微繃着,頜骨緊了緊,猶豫了一番,才道:“皇阿瑪今日微服去了裕親王府上。”
只這一句話,沒有再多一個字,但是那人便懂了。
在安徽落水的時候,胤禛曾經說過,他對十三處處照拂,是因爲十三的額娘出身不高,那時胤禩沒有回答一個字。如今,胤禛卻不知爲何忽然想起了那一晚抵足而眠,在自己懷裡忽然不肯再開口的人。
原來如此……
胤禛有些懊惱,一貫冷靜心思縝密的自己,居然會忽略一件事至此。胤禩自小抱給惠妃撫養,長久以來,都被當做大阿哥一黨的人,倒是讓許多人都忽略了他的生母。但玉碟之上,胤禩的生母卻是白紙黑字得寫着,內管領阿布鼐女之女,衛氏(見注)。
這個人多麼孺慕良妃,與他私交已久的胤禛怎麼會不知道。如今卻被皇阿瑪,自己的阿瑪這樣說,這分明是否定了他的額娘,也就是否定了他的出身。
小八……你……
看着胤禩不再強笑,但仍然雲淡風輕的一張臉,胤禛心裡忽然幫他生出許多委屈來,他最是不會安慰別人,因此纔會在上次安撫小八時,居然說出十三出身不好的事,反而戳了那人痛腳而不自知。
如今,胤禛什麼也不想,全憑着本能行事,上前一步,拽住那人的一隻手腕,將他拖近自己,再一把摟住。
死死摟住,用一種明明知道會弄得那人很疼的力道,箍住。
“小八,在我面前,你不想笑,便不用笑。”
胤禩聞言心尖一顫,他微微隆起眉巒,身上手臂的確被勒得有些疼,但他卻第一次不想推開這人。與上一次的勉強不同,他這次是真心想要找個地方停靠一下,至少在收拾心緒,重新披掛上陣重入朝堂之前,讓他歇一歇。
有些事情,福晉不能講,額娘那邊也不能說,小九自己忙着自己的事情一院子妻妾們雞飛狗跳,何況弟弟是用來照顧的,但這些事,一個人憋在心裡,太久、太難受,幾乎腐爛成了毒。
有時候,只想找個人,說一說講一講,抱怨一下,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太多的安慰,只是單純得想要一個人聽一聽而已。
想不到,這一世,數來數去,那個最適合的人,卻是老四。
胤禩心底微嘆,也鬼使神差地擡起一隻手,搭在那人後背上,就這麼靜靜地回抱着。
胤禛心中一喜,側頭鬆開一些,尋了那人的脣便有些急切地印了上去,冰冷微涼的觸感,帶着一點點涼透了的茶水的苦澀滋味,一如這人一般。他急切得輾轉研磨着,想要讓那人冰冷的身體也染上自己的熱度,讓那人的脣齒也染上自己的味道。
難得的這人沒怎麼反抗,胤禛雖然知道有些趁人之危,但如此機會他自是不打算錯過的,正想要再進一步做些什麼,外頭遠處忽然一陣喧譁,未幾便是腳步聲由遠及近。
“爺,四爺府上來人了。說是府上大阿哥病了,好似不輕。”高明語氣也有些急。
屋內兩人具是一愣,方纔的迤邐瞬間退得乾乾淨淨。胤禛一驚,連忙走過去將門打開,胤禩忽然想起了弘暉可不就是這兩年沒的,便也急得不行,跟着往外走了兩步。
胤禛忽然想起什麼來,轉頭對胤禩道:“今日你福晉也病者,就別過來了,我回去看看。”頓了一下,又道:“這幾日……若是沒什麼事,你也別到處跑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指裕親王府上要少去了。
胤禩心中苦澀,只覺得既然已經礙了老爺子的眼,再怎麼做也是錯,何況自縛?若是裕親王真的天命將至,胤禩寧願多花花時間去陪陪這個真心疼愛自己的長輩。
老爺子的青眼,他是不指望了,隨便他怎麼想吧。
不過眼下,他知道胤禛是爲他好,便沒多說什麼,只將頭一點。
……
胤禛趕回府裡,臉色沉得比往日更勝,見到大阿哥府裡的乳孃,便冷厲得問道:“怎麼回事?”
那乳孃嚇得發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哀哭道:“今日上午還好好的,到了中午時分,大阿哥便說有些輕瀉,奴婢想着大阿哥脾胃虛弱,平時吃了不易克化的膳食,偶爾腹瀉也是有的,便沒多想。誰知到了傍晚時候,大阿哥忽然說頭昏噁心,到了後來說是肚子也有些疼起來,方纔因爲瀉得太厲害,已經暈倒了。”
“既然如此,那我府上留你何用!”胤禛一張冷臉上怒氣難掩,一腳踹在那乳孃肩頭,將她踹得起不了身,屋子裡的丫鬟下人們更是嚇得紛紛匍匐於地上,口呼奴婢/奴才該死。
這時那拉氏從裡間出來,一雙眼睛早已哭紅,見了胤禛忙行了禮。胤禛幾步並做一步上前將她扶起,問道:“弘暉如何了?”
那拉氏聞言差點又哭出來,但卻死死忍住了,回道:“方纔太醫院的左院判來過了,施了針開了方子,眼下剛剛喝了藥睡下。”
胤禛點點頭,才低頭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今日大阿哥都用過些什麼,你們不會也不知道罷!”言語之下,大有答不出來就拖下去杖斃的意思。
那拉氏雖然也又急又氣,但她總歸是上三旗人家教養出來的嫡女,如今弘暉危險已過,她也恢復了儀容,對胤禛道:“妾身都問過了,弘暉今日的吃食都是小廚房做出來的,與平常沒什麼不同,只是中午多吃了些零嘴兒,晚上用得也不多。院判說也許是什麼東西不乾淨,或是零嘴兒傷了脾胃,亦未可知。”
胤禛皺眉,這羣庸醫,什麼話都見者最保險的說,就怕擔什麼責任,弘暉這半年來總是小病不斷,說辭也多是這樣模棱兩可。
……
這個晚上,許多人都沒能成眠。
胤禩坐在書房,強迫自己去回憶前世最不願想起的片段,一點一點地整理出來,既然躲不過去,便不躲了罷。到了後來,思緒漸漸明晰,那些錐心之痛、戮心之言,都不再抵得過額娘脣邊的一抹淺笑。
“額娘……”胤禩低喃一聲,他如今只希望良妃深居簡出,希望這些流言蜚語不要傳到儲秀宮去。
四貝勒府上一直兵荒馬亂得折騰到後半夜,弘暉才睡踏實了些。胤禛心力憔悴,弘昐生下來沒多久便殤了,如今府上只有弘暉這麼一個長大了的阿哥,他實在不能想象這樣機敏的孩子也像弘昐那樣去了。一直到後半夜,他纔回了自己的書房,空閒下來,想起那人書房裡面被揉皺了的字,想着那人眼下只怕也難以成眠,不知他又在想些什麼,心也跟着密密麻麻得有些難受。
裕親王府上,仍有咳嗽聲不停得傳出,當值的三個太醫中派了兩個留在裕親王府裡。
乾清宮裡,康熙一遍一遍得回想着太子幼時第一次學走路,第一次開口叫皇阿瑪的情景,爲了胤礽,在他六歲的時候專門在乾清宮與宗廟之間建造了毓慶宮,希望他能日日感受先祖對他的期望。後來場景一轉,變做胤礽十三歲第一次出閣講學之時,那一日,胤礽一身素衣,溫文儒雅、侃侃而談、謙恭而自信的摸樣……
揉揉乾澀的眼睛,眼前換做太子爲了給索額圖求情,在乾清宮門前長跪的身影,再仔細看去,卻又變做了老八手拿書冊,與福全說笑的摸樣。
作者有話要說:啥都不說了,大家都說太虐了,有咩有咩,其實老康的斥責比前世的話輕了很多,而且場合也私人了很多,醬紫殺傷力有限,雖然朝臣們都還是會知道,但是對這個時候的小八不見得是壞事,而且四四知道了會疼小八,福全知道了會改變路線。
總之,事情發生的早,朝臣們的隊形還沒站穩,小八就還有的救。
不過,考慮筒子們的意見,會在適當的時候,虐虐康師傅的……雖然偶真的不太會虐啊,會教壞小包子。。。。
關於良妃的考據:(摘自度度)
查看了滿族的姓氏大全,並不見“衛”這個姓氏,但良妃的確是滿人。關於良妃的姓氏還有以下說法:
查《清列代后妃傳稿》載:“良妃衛氏,滿洲正黃旗,包衣人內管領阿布鼐之女。按八旗通志,滿洲正黃旗包衣第三參領所屬第七管領,系康熙二年分立。初令通易管理,傳至碩通務,病故,以包衣大阿布管理。阿布故,以他漢管理。”這裡提到良妃父阿布鼐系正黃旗包衣,曾任內管領;阿布死後由他(塔)漢繼任內管領。這與《氏族通譜》中覺禪氏瑚柱之孫阿布鼐、曾孫塔漢相繼任內管領的情況相符,旗籍亦相符,似可以證明良妃確係出自覺禪氏。
另據《雍正朝滿文硃批奏摺全譯》第62條“正黃旗都統馬爾薩奏請廉王舅舅等族擡旗各按管領編制折”,廉王母舅嘎達渾等族於雍正元年被擡出辛者庫,我猜可能是被移至滿洲正藍旗下(因爲四年再被劃歸包衣時是正藍旗都統具奏的,詳見下文)。此折亦證明嘎達渾族確係正黃旗。
再看一條雍正帝上諭:
“雍正四年十月十六日,正藍旗滿洲都統公殷德等將阿其那之母舅噶達渾之族人擬入包衣佐領具奏。奉上諭:噶達渾原系包衣佐領下微賤奴才,朕施恩由包衣佐領下撤出移於旗下,用至內務府總管,此恩伊等豈不知之?”據洗桐女史考證,噶達渾後具奏“全族願意入辛者庫”。(此條上諭轉自稽古右文論壇)
這條上諭中說嘎達渾曾被用爲內務府總管,與《氏族通譜》中所載覺禪氏嘎達渾曾任內務府總管相符合。
綜上,良妃父兄的姓名、旗籍、履歷均與《氏族通譜》中的覺禪氏一致,則良妃確係滿族人,姓覺禪氏。洗桐女史的結論應該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