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黑夜間,魏軍後營此刻卻是火光沖天,那濃濃的火焰照亮上空,夜空仿若白晝般!
魏軍糧草輜重營便囤聚於後營之內,此時卻是被大火付之一炬,烈火正徐徐焚燒着。
瞧着這一幕,已經身受重創但還強撐着身子臨陣指揮的大將軍曹仁面色都不由扭曲了,痛心疾首地怒吼一聲:“關平賊子!”
他是真的沒有料到,關平的最終計劃竟然是襲取後營。
原來千餘騎夜襲大營不過是虛張聲勢,吸引己方前去抵禦。
卻在己方的焦點都聚集到前營而無暇顧忌後營時,後營方向反而出現一支荊州軍的奇兵打擊。
“汝等究竟是如何刺探軍情的?”
但下一秒,曹仁卻也勃然大怒的怒喝着:“近日來的軍情都顯示關平只領了五千步騎左右的軍力着陸安營,那爲何現在敵軍還有餘力出現至我軍後營?”
對於此事,曹仁極其惱火,明明這連日來分佈各地所刺探軍情的斥候傳回軍報顯示無一不是隻有四五千步騎登岸安營,那麼現在關平先是領千餘騎先行夜襲己方,然後主力軍士又忽然強攻前營企圖裡應外合協助關平率部撤離。
那麼,既然只有四五千餘衆的荊州軍又是從何而來的軍力前去襲擊後營的?
這已經是麾下斥候的失職了,斥候作爲全軍的耳目卻並未摸清敵軍的基本情況,也難怪曹仁如此咆哮怒吼了。
“啓稟大將軍。據後營傳回消息稱,夜襲的敵軍是從南邊的江津渡乘船而來,是連日來襲擾我軍後勤糧道的荊州水師,不是關平登陸的本部步騎。”
眼見着曹仁怒意盡顯於色的神情,斥候雖心有畏懼但還是顫顫巍巍的解釋着。
只不過。
糧草乃重中之重,憤怒歸憤怒,曹仁得知後營遇襲的消息以後,也立即遣軍增援後營擊潰來犯之敵,撲滅火勢,保全糧草。
但隨着援助的兵力過多,前營正被圍困陣間左衝右突的荊州騎士壓力驟降,而關平眺望魏軍後營方面隱約間有火起的跡象,心下也長鬆了一口氣,心知此乃是傅肜率部已經按既定計劃實施了,他遂也並不耽擱於此,立即率部突圍。
隨着魏卒增援的因素,一些原本毫無破綻的陣勢卻也展露出了些許破綻,在關平、龐德等一衆猛將的身先士卒帶領下,千餘騎士持矛奮勇衝殺,漸漸與外圍的荊州軍主力匯合。
大戰將近持續一夜。
翌日清晨間,魏營四方硝煙瀰漫,空氣中都彷彿夾帶着絲絲戰火味,魏軍後營現早已是一片狼藉,火海過後便化爲了廢墟丘壑。
雖然曹仁在事發後及時調兵遣將救援,但大火蔓延下亦是燒燬了大半的後勤物資。
望着廢墟里黑漆漆的一片,曹仁面色陰沉ꓹ 沉聲道:“軍需官,我軍所剩軍糧可還夠支撐多久?”
聞言ꓹ 軍需官經過短暫統計,連忙拱手回稟着:“回稟大將軍。原本我軍糧草還能支撐大軍用度半月有餘,但經過昨夜的一番折騰ꓹ 雖然我軍竭力挽回損失,但現在所剩軍糧也只能夠支撐三四日的時間了。”
話落ꓹ 軍需官又沉聲道:“大將軍。若我軍還是無法保證後方糧道的暢通,恐怕此戰……”
軍需官一言令在場諸將再度沉默下來。
是啊!
由於孫權接受了曹丕的封王加九錫ꓹ 向大魏稱臣共同而攻伐荊襄諸郡ꓹ 起初也由於有吳人水師的震懾之下,荊州軍被全面壓制,聯軍反而佔據了長江優勢。
這也是發兵以來,大魏將士連戰連捷,一路沿江夏從大洪山北推至襄陽境內的宜城,迫使荊州軍絲毫不敢正面交鋒。
諸將皆以爲此戰與吳人聯合後,荊州必可一戰而下!
畢竟ꓹ 孫權取江南四郡,己方數路大軍攻伐襄陽、南郡一線ꓹ 荊州軍如何能擋?
但事實往往出乎意料之間。
據軍報言ꓹ 關平南征從桂陽北返ꓹ 竟是在洞庭湖上利用北風之便ꓹ 以火船之勢火燒洞庭湖,大破江東十餘萬衆。
此戰使得吳軍實力大損ꓹ 至此再無餘力與荊州軍相爭ꓹ 只得被隨後的反擊之下步步退卻至夏口水域依託堅城夏口防禦。
而隨着吳軍的覆滅ꓹ 自然也起了連鎖反應,對全局都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影響。
魏軍起初連戰連捷ꓹ 爲何能夠頻頻逼迫荊州軍只得退避三舍,而不敢正面交鋒?
所仰仗者無外乎便是江東水師之利,封鎖長江,致使荊州軍水師無用武之地,而魏軍反而步軍實力人多勢衆且又戰力強悍,壓根無人能敵。
於荊襄江漢之地會戰,若喪失了水軍的優勢,那南人是難以對付北方軍團的。
可戰爭的轉折點便是火燒洞庭湖以後,吳人損失慘重再無法封鎖長江,滾滾寬闊的江面亦再度迴歸荊州軍之手,而此刻關平的決策便是利用水軍之利遊曳於江津渡周遭渡口頻繁襲擊魏軍糧道。
魏軍雖步軍實力強勁,但水師卻是短板,關平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魏軍上下根本無法制衡荊州水師,自然便無法保證後勤糧道的通暢。
糧道出現變故,久而久之,前線戰事又如何能支撐下來?
現在又被關平算計了一遭,軍糧幾乎損失殆盡,這場戰役還如何持續?
一時間,魏軍諸將紛紛面露憂色,浮想聯翩,大部分將領已是萌生退意之心。
這一刻,曹仁環顧周遭,瞧着諸將皆有動搖退卻之心,面上不由露出了絲絲沉重之色,眼神不自覺地飄向了側翼的大洪山餘脈,暗自沉吟着:“難道此戰役當真就此一無所獲地罷兵了嗎?”
內心徐徐沉思着,但曹仁心底卻極其不甘。
他不願放棄此等大好戰果。
此次反擊可以說是天賜良機,大魏是抓住了漢帝劉備忽然逝世,朝野更替,新任天子尚且政局不穩的局勢發動數路大軍全線南征。
意圖很明顯,便是要一戰而滅僞蜀政權。
曹仁心知肚明,若此次無法建功,一旦讓僞蜀調整過來,那接下來己方便將遭受無窮無盡地攻伐。
屆時局面將一發不可收拾!
其次,他目前已是幾乎大舉兵臨襄陽城下,只待配合從樊城率部南下的徐晃所部南北夾擊攻克襄陽,那麼一切局勢便將徹底逆轉。
佔據襄陽,便可重新據有荊襄主動權。
大魏鐵騎可隨時兵進江漢平原,威脅江陵腹地。
另一方面,襄陽與南陽相鄰,其間以南陽盆地相隔,屆時大軍糧道便可從北方調配,而不用在沿江夏輸送北上而時刻面臨着荊州水師的威脅。
曹仁想了許多,他不想放棄此次鯨吞荊襄的機會。
因爲,他知道一旦放棄,那未來或許將再難如此大好的時機爭奪荊襄了。
只不過。
現在所面臨的難題也令他頭疼不已,軍中糧草已是陷入告窯境地,而後方糧道又時刻面臨着荊州水師的威脅無法輸送後勤物資到前線大營。
己方又由於水軍的限制而導致無法保全糧道。
那麼在繼續持續戰事下去,魏軍的行動又將何去何從?
……
就在魏營士氣一片低迷,諸將內心彷徨之際,另一面據水紮營的漢營內,此刻正在大肆舉行着慶功宴,由關平親自主持,以慶賀昨夜對魏營的突襲以及一系列打擊,且成功完成了預定計劃。
席間,關平端着酒爵,笑着迎向側旁的一位中年士人,說着:“龐先生,此次若不是您的獻策,我軍又如何能如此輕易得便襲擊了魏軍後營,焚燒了他們的軍需物資呢?”
“關某敬您!”
說罷,關平便當先一飲而盡。
見狀,中年士人面色白暫,不苟言笑,但此刻也是端着酒爵飲入口中遂擠出一絲笑容道:“君侯多慮了!”
“若此次不是諸位將軍與麾下將士奮勇廝殺,又如何能力挫魏軍呢。”
龐林謙遜道。
此人正是龐統之弟龐林,現任荊州州治從事。
而此次關平能夠短時間內便逆轉局勢,離不開他的謀劃,從起初的先破吳軍奪取長江制江權,再以水師頻繁襲擾魏軍後方糧道,令魏軍無暇作戰。
這一系列的思路皆爲關平制定破敵之策而點名了方向。
“先生不必過謙,將士們奮勇廝殺自是功不可沒,但若沒有先生的進言,本將也想不到以水師襲擊魏軍糧道,致使魏軍軍心不穩的策略。”
“故此,本將以爲此戰我軍若勝,頭功當屬先生!”
一席鄭重且激勵般的話語,關平沉聲道,隨後他又面向諸將敬酒,以賀他們的奮勇廝殺。
酒過三巡,關平好似已有一些微醉,臉色也微微泛紅,但他頭腦卻依舊保持着清醒,高聲道:“諸位。如今隨着魏軍糧道被我軍掌控而無法輸送軍需物資,想來魏營間的糧草已經無法支撐多久了。”
“本將計議已定,全軍休整一日,待明日清晨飽餐一頓,便全軍齊出,與魏軍一決高下,將之全殲於此,大定局勢。”
“以曹仁之首級奠定我荊州軍的威名。”
“萬勝,萬勝”
一時,諸將齊聲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