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年

蘇棠月果然放開了,還風風火火的幫着無憂一起整理了課本,這才拉着她的小手急急坐下,

“咱們班來了兩個轉校生,剛剛從國外回來的!”

無憂一言難盡的看着她,這有什麼大驚小怪嗎?這些有錢人家從小把孩子送到國外學習生活,培養各種能力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她眼裡濃濃的鄙視刺激到了蘇棠月,於是趕忙湊到對方耳邊獻上自己的八卦。

“聽說是一男一女,這兩人身份大着呢!男的是陸家家主唯一的兒子!”

無憂詫異的張開小嘴,確實是很大的身份。陸家是帝都四大頂級豪門之一,他們的權勢大多來源於官政,因爲陸家幾代從政,現任家主又身居高位,商業自然不如其他世家做的那麼強那麼大。A市是A國的帝都,地域不算廣闊,卻是真正的寸土寸金,豪門貴族多定居在此,難免要跟陸家搞好關係便於發展業務往來。”

“這女的就更厲害了!”蘇棠月連連咂舌,“你猜猜是什麼人”

無憂看着她神神叨叨的樣子,非常配合的問道,“難不成?**大人的女兒?”

蘇棠月搖了搖腦袋,壓低了聲音湊了過來,

“比這個身份還了不得!聽說來自常樂府,是那位大佬的人!”

無憂瞬間瞪大了眼睛,常樂府?百里無律的人?這怎麼可能!

常樂府的由來家喻戶曉,這個地方四周環水,植被天然而生,佔地面積廣闊,本是政府用來修建公園的用地,結果不知怎的就被百里無律看上了,在拍賣的時候硬生生提高了兩倍的價格從政府手裡搶了回來,又聘請國外頂級設計師規劃了3年才把這裡的模樣大致定出來,最終修建成了舉世矚目的豪貴之地,取名常樂府。

府內的河流是沿着碧春泉水順流而下的分支,水質清涼甘甜,可直接入口飲用,設計師根據河流環繞的走向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浮島,百里無律又命人從世界各地蒐集奇花異草移植其中,各式各樣的別墅隱在蒼盛的樹林間,他本人也住在最中間的主樓裡。如果有朋友或客人到訪,除非是特別親近的,他纔會勉強留一留,安排在最外層的別墅,如果不那麼親近,連在常樂府居住的資格都沒有,一律被管家送去旗下的酒店。

世人皆以踏進過常樂府爲榮,哪怕只有一次或是一分鐘,全都成了可以吹噓的資本。

可自己也在常樂府生活了那麼多年,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叫唐映蓁的人?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教導主任領着兩個八卦主角走了進來。無憂向來對流言八卦沒什麼興趣,但事關百里無律,她竟多多少少起了較真的心思。

“大家好,我是陸憬凡。”

雖是海外生活了十八年的人,陸家家主唯一的兒子陸憬凡似乎一點都沒有被國外同化,依然是一頭清爽利落的黑色短髮,口吐流利的普通話,時不時用一雙招人的桃花眼在教室裡掃視,含笑的瞳孔似乎在向大家一一打招呼。

簡單介紹後他就移開了步子,把位置讓出來交給了身後的人。

聽說這個女生叫唐映蓁,來自大名鼎鼎的常樂府,不知別人怎麼想,他自己卻是非常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據他所知,百里家族目前只有百里無律一個掌權者,其他族人全被調離帝都,而上一任家主也只有百里無律一個兒子,那眼前這個18歲的女生是怎麼個意思?

懷疑歸懷疑,可眼下並不着急,常樂府有女眷是個大事,難免會引起轟動,只要等個幾天自然就有結果,畢竟這可不是隨隨便便能被寫進住址的地方。

“大家好,我叫唐映蓁,希望能以後的學習生活中跟大家相處愉快。”

隨着柔和的女聲響起,無憂擡眼看向講臺上的唐映蓁,只見對方的臉上化着精緻的妝容,一頭漂亮的金色公主捲髮披散在胸前隨着陽光一起跳動,豔麗的眉眼,張揚的紅脣,豐滿的身材很是引人注目。

這明目張膽的自信讓無憂有些不安。

陸憬凡跟唐映蓁身份尊貴,自然而然的被老師安排在了教室最中間的位置。本來被擠出來的同學要跟無憂和蘇棠月坐在同一排,但兩個同學極其的不情願,老師也不願意得罪他們,便讓無憂跟蘇棠月往後挪,直到背脊靠上了堅硬的牆面才罷休。

這樣看來她兩仍然是班裡的最下層,與前排的中高層渭涇分明。

蘇棠月翻了翻白眼,她還不想跟這羣眼高於頂的小人坐一起呢!無憂倒是還好,只是有些遺憾窗戶不在身邊,吹不到風也看不到天空了。

她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耳邊全是大家對唐映蓁跟陸憬凡的阿諛奉承。

她跟蘇棠月彷彿是被陸地隔絕的島嶼,在不知名的角落孤零零的懸浮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教室裡也只剩她們兩個人,蘇棠月喊她去吃飯,一扭頭髮現她的精神病懨懨的。

“無憂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蘇棠月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摸了摸無憂的額頭,沒發燒啊。

無憂懶懶的趴在桌子上,蘇棠月的關心迎面而來,讓她不安的心漸漸溫暖起來。

陸憬凡悠悠的回來取東西,剛走進來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一個柔弱無骨的女孩正坐在教室昏暗的一角,纖細的胳膊輕輕的搭在桌子上,柔順的黑髮被她隨意的別在耳後,微揚的小臉不施粉黛,笑容淡淡,眉眼彎彎,輕輕柔柔卻美到不像話。

他快速轉身逃離教室,在樓梯轉角處停下腳步,緩緩擡手撫上胸口,心跳的頻率快的讓人發慌。

這是怎麼了?

教室裡的人自然不知道有人回來過。

無憂想通了,不管唐映蓁到底是不是百里無律的人,自己都得好好吃飯,留着力氣好去尋找答案。

她調整好心情,挽着蘇棠月一起去了食堂。在高昂的學費刺激下,輝大的飯菜屬實還不錯,至少口味多樣,種類齊全。

......

輝大的學生在學好文化課的前提下,培養個人愛好也是教育的基礎,所以每天下午學校都安排了各式各樣的選修課。蘇棠月選了外語選修,無憂問起原因的時候,對方總是開玩笑的說要幫助她爸爸當翻譯,她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畢竟一個企業怎麼可能沒有翻譯呢?無憂就不同了,她的琴棋書畫都還可以,爲了應付選修考試,最終就只選了繪畫。

鑑於今天有煩心事,她並不準備去畫室作畫,反而去了學校的後花園,聽說那裡是個找靈感的好去處,可學校實在太大了,她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人還未到,花香先來。濃郁的茉莉香氣撲面而來,無憂眼睛一亮,快步就往裡頭走,入眼可見的除了身側高高低低的茉莉就是彎彎曲曲的小徑,她抱着畫板沿着狹窄的羊腸小路緩緩踱步,茉莉花香沁人心脾,不知不覺就讓人忘了煩惱。終於在走了十幾分鍾後,面前出現了一灣大大的湖泊,乍一眼竟竟看不到邊,無憂舉目四望,周圍突然沒了茉莉,全成了高大的冠樹,她的方向感實在不太好,可這個地方又太明顯,萬一在作畫的時候被人驚擾,那就太不愉快了。於是她乾脆往裡多走了一段距離,選了一處平緩的草地,支起畫板研墨作畫。

天空是無憂最愛的淺藍色,鼻尖時不時吹來一陣陣茉莉香氣,她的心裡安靜極了。指尖的狼毫一筆一點一勾一畫,很快便形成了山川河流,小船海鷗,一副上好的水墨畫便在這薄薄的宣紙上呈現出來,她眉眼彎彎的欣賞了一番,又饒有興致的在空白處提了詞。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過爾爾”。

畫作已成,只等風乾。正在此時,一陣清晰舒緩的蕭聲隨着花香傳來,無憂屏息聆聽了片刻,終於還是沒忍住躁動朝着聲音的源頭尋去。

就在不遠處樹木更茂密的地方,無憂看見了這個人。他穿着同款校服,身形欣長消瘦,露出來的皮膚有些涼白,此刻正背對着無憂筆直的站着,手裡舉着長蕭,蕭的一端放在嘴邊緩緩吹響,無憂毫不懷疑,如果給對方換一身古裝,必然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他閉着眼睛奏的投入,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人站在他身後。

曲畢,無憂讚賞的鼓了掌。

少年的身影頓了一瞬,隨即警惕的回過頭,棕色的瞳孔緊緊盯着來人,儘管看清了是個異常好看的女孩子,他也沒有絲毫放鬆。

兩人就那麼對視了好一會,少年率先收回目光,將長蕭放入揹包,正欲揚長而去。

無憂眨了眨眼睛,她被無視了?她被討厭了??

趁着對方還沒走了幾步,她趕緊小跑過去攔在他身前,

“抱歉,我無意偷聽你的曲子。”

無憂誠懇的道歉,又伸出蔥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來時的路,

“我在離你不遠的地方作畫,碰巧聽到的。”

少年抿着嘴不說話。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曲子應該是你自己譜的吧?真的很好聽。”

無憂笑意盈盈的歪了歪腦袋,這俏生生的模樣怎麼看都人畜無害。

“本來不該打擾你的,但是我對音律也略懂一二,如果你的譜子能稍加改動,那一定更好聽。”

少年不置可否的看着她,眼底的輕視與冷淡讓無憂快要抑鬱了。

她也是好心給建議,他怎麼如此不領情?

不聽是吧?隨意!

無憂悶悶的從包裡掏出紙筆,飛快的在紙上畫下一串串音符,有些想不起來的地方就哼上兩句,總算把剛剛聽見的部分斷斷續續的湊了出來。她也不管他收不收,直接將紙塞進他懷裡,不悅的撇了撇脣轉身就走。

她氣呼呼的回到自己畫畫的地方,伸手摸了摸紙上的墨汁,觸感僵硬,顯然已經是乾透了,這才抱着畫板原路返回。

就在她走後沒多久,方纔的少年緩緩從樹後走出,他看了看草色上不小心染上的墨,又看了看手裡匆忙改完的譜子,眉間緩緩舒展開來。

......

無憂放學回家後百里無律還沒有回來,她先回了房間洗了澡,等再次坐到大廳沙發的時候,髮尾還溼溼的淌着水,她煩躁的把毛巾往頭上一蓋,咬着下脣的小臉滿是糾結,到底要不要問問他關於唐映蓁的事情呢?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時候,毛巾突然被人抽走,又在她怔愣的瞬間輕輕的覆了回來,修長的手指緊隨其後,指腹穿過髮絲輕輕按壓着她的頭皮,看這熟練的舉動顯然不是頭一次。

“想什麼呢?”

百里無律剛進門就看到了窩在沙發上的女孩,她很少這樣蹙着眉頭陷入沉思,一定是有心事。

無憂像小貓咪一樣舒適的眯着眼睛,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對自己特殊的待遇。

從五歲那年陪着他開始,周圍就只有她一個異性,常樂府除了傭人更是一隻母蚊子都沒飛進來過,她更傾向於唐映蓁是在胡說八道。

“在想哥哥今天爲什麼這麼帥。”

百里無律涼薄的瞥着她,什麼叫今天這麼帥?

“憂兒覺得我哪天不帥嗎?”

他拿開毛巾摸了摸她還有些溼澀的頭髮,俯身下去把她橫抱起來,邁開長腿往餐廳走去。

“嘖,”無憂抱着他的脖子假裝思索着,清脆的聲音裡帶着狡黠的笑意,“哪天都很帥,但今天很格外!”

呵,她是吃了蜜嗎?他也很想嚐嚐怎麼辦?

兩人愉快的吃了晚飯,其實在吃飯的過程中只有無憂一個人像小鳥似的說笑不停,百里無律偶爾回上幾句,但這樣的行爲於他言已經很難得了。

飯後書房。

百里無律漫不經心的聽着清朔的彙報。

“今天無憂的班裡來了兩個轉校生,除了唐映蓁之外,還有一個是帝都市長的獨生子陸憬凡,兩人跟無憂沒有任何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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