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快把我放下來,我能自己走的。”
她的面頰上染着星星點點的羞赧,在燈光的映照下,美的動人心魄。
出入雲家的貴客多不勝數,貌美如花的女人也是一抓一大把,像這種仙女似的神顏,兩個門童還是頭一次見到,一下子就被迷的神魂跌倒。
他們這一副癡癡呆呆,心懷盪漾的模樣,直接就把百里無律氣笑了,只見他沉着眸子陰着冷,嘴裡發出一聲譏諷的怪笑,
“雲家怎麼派了你們兩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這句話嘲諷的很刺激,兩個門童瞬間就回過神怒目而視,他們自認是雲家的人,怎麼肯輕易忍受外人的詆譭?
“請出示邀請函。”
沒有尊稱,沒有敬語,肉眼可見的不客氣。
“抱歉,好像忘了拿。”
無憂適時的開口調解,清冷的嗓音裡含着些許的尷尬,她記得是有這麼個東西的,可是她極少參加宴會,記憶中爲數不多的幾次都是被百里無律直接抱進去的,真的不知道需要帶邀請函。
“哥哥,我們要不要回去取呀?”
她溼漉漉的眼睛就忽閃在眼前,這讓百里無律的神情變得微妙起來,他去赴宴都是別人的求之不得,怎麼可能會隨身攜帶這種沒用的玩意?
“這位小姐,這裡是雲家,進門都要看邀請函的。”
門童那麼直直的看着她的臉,聲音也在不覺中放緩了一些,彷彿任何粗魯都是對她的褻瀆。
無憂正想問能不能通融通融,可話還沒到嘴邊,百里無律陰惻惻的話語聲風馳電掣的響了起來。
“清睿,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喂狼。”
“是。”
清睿不急不緩的走上前,一手一個提起來就往外頭走去。
這一幕事發突然,就連門童自己都被嚇的說不出話,無憂抓着百里無律的胸襟正要勸,卻有一個聲音搶先開了口。
“清睿停下,”
來人聲音清亮溫雅,帶着滿滿的書香之氣,只見他快步上前站在百里無律身側,
“阿律,他們年紀小不懂事,我替他們向你賠個不是,把人放了吧。”
真是人如起名。
求情的人叫雲錦謙,爲人溫良謙和,知書達理,是百里無律的二舅舅雲書的兒子。
他看百里無律的神情仍舊沒有好轉,繼續溫聲勸道,“今天是奶奶的生日,見血肯定是不好的。”
似乎早知道這個理由對他沒什麼用,雲錦謙習慣性的瞥了一眼無憂,“我看無憂妹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這句話果然吸引了百里無律全部的注意力,他趕忙往懷裡看去,只見她的小臉上透着一層蒼白之色,眉間也有些惆緒,配上這身行頭,竟有些民國美人的我見猶憐,他心疼了。
“憂兒..”
“哥哥,你放過他。”
她的聲音很動聽,是少女獨有的清脆溫婉,可百里無律無心這些,他的襯衣領口微微敞開的地方,恰好被無憂的小手不小心碰到了,這細膩溫軟的觸感彷彿就在他的心上撓癢癢。
“好。”
百里無律擡手掩住薄脣,輕咳一聲散掉喉間的喑啞,“清睿,把人扔出去就好。”
雲錦謙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已經是很寬容了。
儘管這是雲家主場大廳,可百里無律一點都不生疏,依然自顧自的走在最前面,身爲主人的雲錦謙反倒只能跟在身側,面上神情淡然,似乎一點也不介意。
宴會廳一瞬間鴉雀無聲,滿堂賓客目光齊聚,半晌之後,切切的私語聲伴着龐大的人羣呼嘯而來。
百里無律目不斜視,仿若未聞。
終於走過了嘈雜的大廳,無憂乖巧的坐在百里無律的胳膊上居高臨下的跟雲錦謙打着招呼,“錦謙表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爲什麼不去常樂府找我玩?”
雲錦謙的嘴角倏地一僵,常樂府,她以爲都像她一樣自由進出嗎?就算他是百里無律的親表哥,也不敢隨便上門的好吧!
“我也是爲了奶奶的八十大壽,昨天剛趕回來的。”
衆所周知,陸家從政,雲家從軍。
雲老夫人來自書香門第世家,所以從小對子孫的教育都非常嚴格。
大兒子云赫考上了軍校以後就一直在軍中歷練,因爲不常回家就只留了一根獨苗,取名雲錦珩。也不知是什麼原因,雲錦珩在雲老夫人的親身教導下,性格脾氣還是隨了父親,成年後更是毅然決然隨父從軍,雲老夫人攔都攔不住,無奈之下只能隨他去了,前段時間聽說大孫子領到了中尉的頭銜,老人家雖然還是不情願,但這心裡總算有了點慰藉。
之後她又把希望放在二兒子云書身上,可能是名字起的不大對,老二雲書毫無商業頭腦,只能處理一些日常瑣事,大事還得交給雲老夫人做決定。
好在後繼有三個兒女,大兒子云錦謙從小成績好,能力也出色,可惜爲人處事太過溫良友善,他心知自己這樣的性格不適合繼承雲家,便在大學畢業後跑到了國外任教。雲老夫人眼看這一個兩個都跑,便將雲書後出的龍鳳胎留在身邊嚴加看管,其中的男娃雲錦易更是從小當成繼承人去培養,終於這個後輩不負衆望,把公司管理的僅僅有條,讓雲老夫人很是寬慰。
老三雲瑤嫁到了鄴城邱家,身下只育有一個女,名叫邱錦湘,這麼多年再沒有生出其他孩子。
老四便是雲初,百里無律的母親,當時名動一時的帝都才女,生的那叫一個貌美如花,上門求娶的人能排滿帝都的大街小巷,可就是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卻在最美的年華里香消玉殞,徒留一片惋惜。
許是對雲初的死難以釋懷,雲老夫人在萬般難過之下,對三女兒雲瑤格外溺愛。
這不,雲老夫人剛到耄耋之年,壽宴上隨便應酬了那麼幾下就有些累了,然而她纔剛剛坐下沒多久,雲瑤就哭哭啼啼的跑進來坐在她身邊,訴苦抹淚那是樣樣沒落下,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雲老夫人頻頻嘆息,但也無能爲力。
她曾極力反對過雲瑤遠嫁鄴城,可雲瑤當時的年紀小,根本聽不進去,死活都要嫁給邱家長子邱茗,她沒了辦法,只能點頭應允。最開始邱茗對雲瑤是挺好,可女兒邱錦湘出生以後就徹底變了,平時對家裡不上心不說,還在雲瑤坐月子期間對她冷嘲熱諷,致使她在痛心難過中傷了身子,再也無法受孕。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不能傳宗接代是大事,邱茗趁着這個藉口開始外出鬼混,雲瑤一氣之下給孃家打了電話。雲老夫人聽說以後非常憤怒,立即撤走了對邱家所有的投資,擺明了態度要兩人離婚。雲瑤本就猶豫不決,加上邱茗好言好語的哄了半個月,終是拒絕了雲老夫人的好意,要雲家繼續給邱家投資。雲老夫人雖然很失望,但並沒有因此疏遠她,反而在雲初的刺激下,變本加厲的寵愛她。
這些年靠着雲家的幫助,邱家在鄴城混的風生水起,邱錦湘更是驕縱蠻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眼下在雲老夫人的面前,她也沒有絲毫的收斂。
“祖母,您就把我留在雲家吧,我不想在鄴城那個小破地方呆着了。”
小時候她經常會來雲家探親,可不知從幾歲開始,一到探親的時間,邱家就開始各種出問題,致使她這麼多年都沒有再踏進過帝都半步,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得好好把握住了。
“我一定乖乖聽話,祖母您最疼湘兒了,您就讓我留下來吧!”
“湘兒你在說什麼?”
她說的什麼混賬話?
這些年她在邱家受盡了屈辱也沒有離開,都是爲了這個女兒,可現在她卻嫌棄鄴城嫌棄邱家,她到底想怎樣?
......
這些話恰好不好被門外準備敲門的三個人聽了個正着。
無憂倒是沒什麼所謂,伸出小手輕輕拍了拍百里無律的肩頭,放低了聲音說道,“哥哥,馬上就要見到外祖母了,你先放我下來。”
百里無律並不想答應,但一想到雲老夫人對她莫名其妙的偏見,還是輕輕的把她放了下來。
門內的爭吵聲伴隨着哭聲越來越大,雲錦謙尷尬不已,
百里無律卻是置若罔聞的擡手敲門,篤篤篤,不多不少,正好三下。他也不管裡頭有沒有人迴應,直接推開門拉着無憂就那麼走了進去。
雲瑤一聽有人進來,連忙擦了眼淚拽着女兒坐到了沙發另一邊。
雲老夫人一看是外孫百里無律瞬間喜笑顏開,她乾枯的手掌伸在空中擺了擺,
“律兒來啦,快讓祖母好好看看。”
這副畫面溫馨美好,怎麼看都像兒孫滿堂共享天倫。
可這些幸福,都跟無憂沒有任何關係。
她只是靜靜的垂着眸子,嘴角含着得體的微笑,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向那些陌生又熟悉的人羣中走去。
百里無律還沒有走到雲老夫人跟前,就被對方熱切的抓住了手,
“律兒,你怎麼纔來,是不是忘記了祖母?”
“怎麼會。”
百里無律牽強的扯了扯脣角,而後喊了聲清睿。
清睿立刻將一份合同遞上,但百里無律的兩隻手都被佔滿,沒有第三隻手可以用,只能用眼神向無憂求助。
無憂見狀,連忙掙了掙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突然發現他握着的力度更緊了,他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牽着她,故意騰不出手來拿禮物,故意讓她親手向老夫人送上賀禮..
她突然就笑了,耳後的一縷碎髮在她低頭淺笑的時候跳了出來,配着她精緻溫婉的妝容,似乎有滿園的春色在他心上綻放。
她用空出來的一隻手接過合同,又用柔軟的手指在百里無律的掌心輕輕撓了撓,百里無律不怕癢,可是他知道她的用意,只能不情不願的放開手。
掌心的溫存還在,就好像她的小手不曾離開。
無憂眼含笑意,上前一步將合同雙手奉上。
“祖母,這是哥哥跟我的心意,希望您能喜歡。”
百里無律聽着這比蜜還甜的清脆聲音,心裡有了酸意,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竟然在跟自己的外祖母吃醋!
雲老夫人接過合同,渾濁的眼力滿是不愉,儘管她已經努力的忽視對方的存在,可這樣的氣度,這樣的容貌,就像天上僅有的太陽一般,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祖母,這是帝都長盛街附近的地皮。”
百里無律開口解釋道,誰知這話激起千層浪。
長盛街是帝都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坊間總流傳着這樣一句話,“長盛街邊設公廁,可抵帝都一棟樓”,可見這裡的巨大消費力。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條街附近沒有任何居住區!
百里無律總是這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這樣的闊綽讓在座的人震驚不已,火熱的視線紛紛聚焦合同,連着雲老夫人都有些激動,彷彿手裡拿着的不是一張紙,而是一座價值連城的礦山!
看着雲老夫人笑容滿面的神色,無憂悻悻的鬆了一口氣,看來百里無律鬆的禮物極好,至少讓對方不會那麼快的針對自己。
“我也活不了幾天了,送我這些身外之物做什麼。”
...無憂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落落大方的站在人羣中間。
“纔不是呢,祖母還這麼年輕,定能福如東海,日月昌明。”
這話很是討喜,可雲老夫人不一定會這樣覺得,畢竟她對自己一直很排斥,不管自己多麼努力的想要討她高興。
雲老夫人的臉上果真沒有喜色,反而用很複雜的目光打量着無憂,她姿色過人,林下風氣,聰明伶俐又識大體,只是...
“嘖,好苦惱哦。”
廳門一直沒關,雲錦易跟雲錦禾一起走了進來。
“咱們家一直都是我最會講話,把人哄的樂呵呵的,可現在看來,我似乎該退位讓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