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哥，三哥哥……我怕……”
“傻瓜，怕什麼？哥哥在哩。”
她的手指屈成拳頭，在他進攻的一刻，同時感到兩種相反的感覺在她身體里拉扯。
痛苦與幸福，幸福和痛苦一樣強烈。
———————
仙珠閉眼就睡着，夢裡不停造着各式各樣幻境。一會兒夢到馳睿，一會兒夢到弘毅，一會兒夢到昊麟。
夢裡面的他們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剛認識不久。她和弘毅、馳睿一齊去長秋宮找昊麟放紙鳶。德貴妃不許他們吵醒昊麟，她就跑到長秋宮外的庭院，採了許多花椒子。捏破的花椒子又衝又辣，任誰聞到都會從夢裡嗆醒過來。
她在夢中一顛，睜開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臨睡前細園掛在她牀尾金鉤子上的柿子燈。吹滅了裡面的燭火，柿子燈就顯得紅得發暗。
她稍微凝神，昊麟英氣的臉就伸了過來。“醒了？花椒味好聞吧？”
她驚然地瞪大眼睛，全身軟綿綿的。鼻腔前果然縈繞着揮之不去一股麻辣的椒子味。
她費力坐起來。發現服侍她的丫頭、婆子有的靠着桌子、有的倒在地上。無一例外正睡得香甜。
仙珠的怒目，昊麟不以爲意。他和馳睿不同，因問皇后和德貴妃不對付。他想來看仙珠也不能正大光明從前門進來。又不想和一堆人擠在一起，連說說心裡話都不行，索性趁着夜深人靜潛了進來。
“大將軍府的守衛也太鬆懈了。到未來皇后的閨房如到無人之境。”他得意地推開一個丫頭，看到她像軟布袋一樣從凳子滑到地上。
仙珠在帷帳後把快速地套上合歡裙，再把夾棉的裙襖套上，收拾得體面，才下牀來。
溫暖的爐火烘得她兩頰泛紅，走過來，不客氣地朝昊麟臉上啐了一口，罵道：“不要說我家守衛鬆懈，就是皇城裡的羽林軍也抵不住你的迷魂藥！你到底給她們用了什麼？一個個睡得死豬一樣。”
她現在舌頭底下還痠麻麻的，不舒坦得很。
昊麟一點都沒生氣。笑着拿出錦帕把臉上的唾沫抹了，“別說我的迷魂藥。就看你這生龍活虎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有病。怎麼上元節看燈都不去？只看見馳睿陪着你妹子，你妹子裝得嫦娥仙子似的。左一個睿王哥哥，右一個睿王哥哥，聽得我的骨頭都酥了。”
昊麟嘴賤，模仿屏兒惟妙惟肖，更絕的是把瓦子裡女人勾男人的嗲音也融合進去。
仙珠被逗得大笑，心想：“幸好沒去，不然，當場就該得笑出來。”
“能喝酒嗎？”昊麟坐在桌邊，擡眼覷看她一眼，“我從宮裡帶來的好酒，太白釀。”
“不喝。”仙珠沒好氣地說道：“這個時候，你怎麼跑我這兒來了？是不是剛從哪位紅粉知己那出來，實在沒地方去，才竄我這兒來了？”
“瞧你說的。我是沒地方去的人嗎？只要我想，誰家不是我家啊。”
他笑着，從懷裡拿出翡翠酒注和酒杯。一個人就着桌上現成的瓜果糕點，小飲小酌起來。
仙珠坐下道：“你和睿哥哥一樣，都是沒心腸的人。一點都不掛心二哥哥。就沒想過去找他嗎？”
“找？怎麼找？”不言明，昊麟也知道她說的是誰，又是什麼事。拿着酒杯，摩挲着，笑道：“仙珠，我勸你也別去找。”
“爲什麼？”
“因爲找不着。”
“爲什麼找不着？”仙珠着急地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弘毅哥哥在哪兒？”
“我不知道他在哪。”昊麟說起謊話來眼皮都不眨一下，“但我知道，父皇是真的不喜歡他。父皇的不喜歡還和你、和你們家脫不了干係。”
仙珠更加不懂了，追問昊麟此話怎講。
昊麟掃她一眼，“你知道邵甘棠嗎？”仙珠搖頭。昊麟呲笑道：“想你也不知道。邵甘棠是父皇做親王時的王妃。邵甘棠的父親乃是名士邵學，邵氏一族在'宣武之亂'時支持了皇長子厲王，沒有支持父皇。等父皇登基當了皇帝后……邵家的處境，你也可想而知，一百多口全斬了。只留下了邵甘棠一個人。”
仙珠道：“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都不認識什麼邵，什麼棠的。而且他們謀反做亂，是逆臣賊子，不該殺麼？”
“你不認識邵甘棠不要緊。但邵甘棠確確實實影響了父皇和你父親的關係。”
“我父親？”仙珠瞪大眼睛。
昊麟“嗯”了一聲，故意吊胃口地說道：“你知道邵甘棠是怎麼死的嗎？”
仙珠還是搖頭，上一代的恩怨，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她怎麼能知道。
“被你父親逼死的。”
“被我父親逼死？”仙珠差點跳起來。在她的印象中，她的父親是一個直朗有擔當的男人，怎麼會去逼死一個弱女子？
“沒錯。確實是如此。因爲你父親想要自己的妹妹，就是你的姑姑當皇后，所以對當時才登基的父皇說，甘棠不死，社稷不穩。父皇心裡自然捨不得自己的妻子，但你父親的話又沒錯，一時之間也犯了難。你父親見我父皇遲遲下不了決心，率領羣臣逼之。邵甘棠不願拖累父皇。投水自盡。父皇傷心欲絕，可也無力迴天。如此之後和你父親的心結就種了下來。你仔細想想，父皇爲什麼從不留宿楚雲宮，不就是不喜歡皇后嗎？馳睿身爲嫡長子，身份正統，父皇遲遲不立他爲太子，不就是心結沒有解開嗎？皇后和馳睿身後有大將軍，父皇奈何他們不得。但是貴儀和弘毅呢？他們有什麼，不正好成了父皇的出氣筒。”
聽了昊麟的話，仙珠呆坐在椅子上，半刻沒有說話。昊麟沒有必要騙她，這些宮闈秘辛，雖然有牽強附會，添油加醋的地方。但無風不起浪。回想起，阿孃對立太子的執着，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都是這件事的佐證？
想一想，弘毅哥哥真是苦。生來就在夾縫中，因爲沈家的緣故被皇帝厭棄，又自傷於自己的身份。想起他在芙蕖顫抖的背影，嚎啕的哭聲，仙珠的眼眶莫名其妙紅了起來。
“這樣不公平。弘毅哥哥什麼都沒有做，皇上不能這麼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