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很高興的接了藍纓的捐贈,不過隔天就買了很多課外書,還專門建了個閱讀室,專門供愛讀書的學生用來看書。
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藍纓還真沒多想,對她來說,不過舉手之勞,隨手的事罷了。
來的那些人也有意思,這時間點選的好,剛好把那些鬧事的人給堵的無話可說。
他們說的孩子怎麼樣有眼看到的人不知道,但是很明顯,這個叫藍纓的女孩那是真優秀,班主任跳出來說話,校長跳出來說話,齊齊證明藍纓同學品學兼優,是真正優等生好孩子。
至於那些人,最後是被送感謝狀的那些人給懟走的。
黃毛猴的媽媽呼天搶地:“那我兒子被人白打了?!”
李老頭直接說:“你說藍纓同學打的,可什麼證據都沒有,你說的那些證人孩子,你好好打聽打聽,哪個不是撒謊成性的?說句難聽點的話,他們的話根本不可信。就那個叫崔瑩的,不是我說,剛開學就無緣無故打人,後來人家孩子家長找過來了,她就說人家孩子打過胎不是好東西,結果呢?人家家長帶孩子去醫院檢查,醫院的醫生的證明是假的?人清清白白一小姑娘,被她一張嘴污衊成什麼樣了?打人?沒證據的事,信口開河誰不會?”
氣呼呼的模樣對藍纓說了句:“藍纓,你趕緊去上課,這事有學校給你撐着,你只管好好學習就行,以後有什麼事,記得來找學校,免得人家以爲你好欺負。”
藍纓點點頭,轉身進了朝教室走去。
一邊走,一邊伸手摸摸鼻子,突然發現,原來優秀的學生就算做了壞事也沒人信的。所以燕大寶那種暴力小蘿莉就算打了人再嚎兩嗓子,也是惹人憐愛的吧?
回到教室,班裡的學生立馬伸長脖子問:“什麼事什麼事?藍纓,你打人了嗎?你還會打架啊?”
藍纓也不理他們,班裡後面的男同學都在起鬨,看着藍纓嬌滴滴瘦巴巴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會打架啊!
坐下來,同桌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她,“那些婦女欺負你了嗎?太過分了,這些人怎麼有臉啊?明明是他們欺負你的,現在還來倒打一耙!”
藍纓從書包裡把書掏出來了,說:“沒事。”
她一直覺得同桌小姑娘那顆熱愛八卦的心要是用在學習上,說不定考試的分也會高一點。
結果她天天盤算這個擔心那個,學習成績就一直提不上去。
英語課代表把前天的測試發了下來,同桌小姑娘低頭一看自己的分數,頓時哀嚎一聲:“五十九……不及格……”
藍纓:“……”
她接過自己的考卷,毫無疑問的一百分,沒辦法,實在是太簡單了,她真的覺得簡單,其實很多東西只要記住就行,她都不明白爲什麼他們不記憶一下。
她記性也沒那麼好,多看兩遍就行了呀。
英語老師進來,班裡一片的哀嚎,英語老師最嚴厲,大家都害怕他。
果然,測試點評,除了班裡的前三名,其他人都被罵的狗血淋頭。
“你們都跟藍纓同學學學,人家跟你們一樣都是坐在一個教室裡上課的,你們看看,人家考了多少,你考了多少?我要是你們啊,我都要重新做人了!……”
巴拉巴拉一大堆,大家一臉的生無可戀。
燕大寶的最新資料又被送來了,藍纓認真的看着,拿到的資料的只有兩個人了,另外兩個太小了,還沒有入學,也沒有概念。
藍纓認真的翻看着,從燕大寶資料裡判斷她最近的心態和學習盡頭。
好像精神狀態特別,還把男孩子給揍的滿頭包,理由是她中午着急回家吃飯,結果那個男孩子不長眼,老是擋她的去路,然後她就把人家給揍了,揍完了雙方帶家長,帶了家長才知道,其實人家男孩子本來是喜歡,想要跟她告白了,結果被揍了一頓。
燕大寶好像很後悔,但是男孩子打死都不敢再靠近她了,沒兩天就轉學了。
藍纓看着資料的時候,就能想到那漂亮的、可愛的、臉蛋上還被蚊子咬了個包的可愛女孩子臉上懊悔的表情。
她那樣的身份有那樣的父親,她應該很少有機會遇到男孩子跟她表示好感吧?
禮儀教官開口:“這是最新的資料,不要覺得無聊,每次給你們的這些資料,不過都是讓你們更加了解那位小公主。當然,能不能從中抓出有用的資料,也要看你們個人了。”
她吸了口菸袋,塗的通紅的指甲蓋上,閃爍着耀眼的光澤,像美麗的寶石,她微眯着眼,從鼻子口中噴出煙氣,一時之間,她整個人都瀰漫在煙氣當中,讓她的表情看不真切:“藍纓的運氣更好。”她說:“只要你在升學的那段時間內順利通過測試,你就有機會和那位公主殿下在同一個年級。”
她看了藍纓一眼,說:“你們同歲,所以上學的年級也是相同的……而其他更優秀的人大多高一級或者兩級,所以他們都是提前入學的了,而你有機會跟她一起。”
藍纓擡頭,煙氣散去,禮儀教官一手拿着菸斗,另一手託着腮,說:“別讓我失望。”
藍纓點頭:“是,教官。”
另一個女孩看了藍纓一眼,她就是比藍纓年長兩歲,她今年高考,如果通過終極測試,會考入青城大學。即便燕大寶大一的時候,她大三,那也沒關係,最起碼她還是體現了她存在的價值。
藍纓仔細的翻看着資料,她發現了,燕大寶做的沒件事好像都是稀裡糊塗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經常好事做成了壞事,又無意中的,能把壞事做成好事。
一個做事完全看心情的小公主啊。
禮儀教官的視線落在藍纓臉上,其實她一直很奇怪,藍纓明明剛來的時候不是很顯眼的,不知道爲什麼,越長就越不一樣,她真的像一隻醜小鴨,不過是過了一個冬天,褪掉了身上的毛,張開翅膀就變成了天鵝。
其實現在想一想,藍纓剛來的時候也是有底子的,只不過因爲太瘦,讓她的模樣看起來似乎不正常,甚至有些醜,可那時候的藍纓,分明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啊。
藍纓低垂着眼簾,認真的看着手裡資料,表情沒有往常的冷漠,面部的線條似乎都柔和起來了。
“七號。”禮儀教官又開口。
藍纓擡頭:“是,教官。”
禮儀教官把菸斗放在一邊,然後她雙手託着下顎,笑眯眯的看着她,說:“桑弓是我的男人,你不能跟我搶,知道嗎?”
藍纓點頭:“是,教官。”
禮儀教官微笑:“你喜歡誰?”
藍纓不明白,看着她,禮儀教官說:“在這裡,你有喜歡的人嗎?我說的是男人。”她笑了一下,說:“你學校裡的同學?又或者,唯一跟你們接觸的教官?”
藍纓回答:“我還不懂這些,我想我以後會明白的。我暫時沒有喜歡的人,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遇到。”
禮儀教官的臉上微笑着,她又問另外那個女孩,“你呢?你有喜歡的人嗎?”
那個女孩愣了一下,然後她垂下眼眸,搖頭,“我沒有。”
禮儀教官依舊微笑着,“你可比藍纓年長,情竇初開的年紀,竟然沒有喜歡的男生,你的人生真是了無生趣。”她的身體輕輕王后一靠,說:“我知道,紫紗喜歡傅清離,就像我當年被桑弓迷住一樣。”
藍纓想了一下,她擡頭看向禮儀教官,問:“教官,那位桑弓教官是終極測試的總教官是嗎?”
禮儀教官的身體朝她微微傾了傾,說:“怎麼?你突然意識到桑弓的重要性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上帶着危險的表情。
藍纓回答:“我是在想,教官一定很瞭解那位桑弓教官,所以我想知道,那位桑弓教官有掌握終極測試生殺大權的智能,是嗎?”
禮儀教官勾着脣,看着她,“沒錯。他想讓你通過,你就能通過,她不想讓你通過,你無論如何都不能通過。這就是他在這裡的權力。”
藍纓想了下,又問:“有沒有例外?有沒有就算他不想讓人通過,但還是有人通過自己的能力,通過了終極考覈的,有可能嗎?”
禮儀教官歪着腦袋看着她,“有啊,當然有。傅清離就是。”
藍纓愣了下,禮儀教官笑着說:“你也看得出來吧,傅清離和桑弓其實並不對盤,他比桑弓晚了兩年,但是,他和桑弓一樣,都是在那前後五六批學員中最優秀的一個。桑弓比傅清離年長,來的自然也早,所以雖然是同一個教官的人,但是有先後,這就像你和紫紗一樣,雖然你們跟了相同的教官,但是紫紗會比你先成年,也會比你先進行終極測試,只不過她放棄罷了。”
藍纓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禮儀教官歪着頭,笑着說:“桑弓是個很強勢的人,他的強勢、野蠻又帶着獸性,我當初是被他身上獨特的地方吸引,沒辦法,我就是喜歡他那樣的男人,他想要什麼就會說出來,他喜歡什麼時候就強奪。我跟他是一類人,我喜歡他,所以我就得到他……”
她懶洋洋的說:“而傅清離太無趣了,他總是用一種遊離世外的態度看着所有人。就像他自命不凡,而其他人都是愚蠢的一樣。當然,一個死刑犯的兒子,也正常。”
擡眸看到藍纓和另一個女孩一臉的詫異,禮儀教官勾着脣角,坐在高腳凳上,輕晃着腿,說:“怎麼?人盡皆知的事,你們不知道?傅清離的父親是個死刑犯,早在他七歲那年就槍決了。聽說他父親突然有一天發狂殺了他媽、他姐姐和襁褓裡的弟弟,又跑去殺了村裡的幹部一家,後來被人抓到了。本來他也是要殺了傅清離的,但是偏偏哪天傅清離和隔壁的鄰居的小朋友玩捉迷藏,躲在家中的櫃子裡,後來在裡面睡着了,後來他剛好目睹了他父親殺他母親的場景……一刀一刀刺在他母親的脖子上,頭都斷了……”她微笑着說:“有沒有發現傅清離很喜歡躲在黑暗中?因爲他就是在暗處才活下來的,所以黑暗的地方纔讓他有安全感。”
藍纓的臉上帶着震驚,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禮儀教官笑着說:“別一副很感慨的樣子,來到這裡的人,沒有幾個人的家庭是完好無缺的,就算有,那也是過去式。你們每個人出現在這裡,你們身世背景都會被人調查的一清二楚,你們自己都不知道,機構早已知道了。”
藍纓猛的擡頭:“我的呢?我的也有人知道嗎?”
禮儀教官回答:“當然,你的當然有人知道,只不過我們不知道罷了。傅清離的身世被人知道,因爲機構公佈了,他在剛到這裡的時候,試圖從這裡逃跑,後來在叢林中被找到了,已經奄奄一息了,不過被機構救了回來,後來就公佈了他的身世用以刺激和懲罰他的叛逃。要不然,我們怎麼有機會知道?”
豔麗的紅脣帶着笑意,她看着面前兩個年輕的女孩,說:“我不喜歡傅清離那種陰沉的男人,一眼看不到底啊。不過,不得不承認,他和桑弓是機構最具天賦的學員。其他新任教官大多是二十二歲之後才能勝任教官職責,只有他們倆是成年之後在跟着其他教官學了一年,之後就直接從事教官職位。”
另一個女孩突然問了句:“那我們教官現在多大?”
“他跟我同齡,”禮儀教官說:“我帶你們的時候,是我任教的第一年,傅清離是任教的第二年。”
女孩算了算,一時不知道怎麼算,說不清,藍纓看了她一眼,看看天,沒說話。
禮儀教官說:“眨眼之間,你們長大了,而我也老了。”她伸手自己臉上摸了摸,說:“在這個地方,二十七歲已經很老了。四十歲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了。”
藍纓沉默着,然後她問:“教官,總教官的任職有期限嗎?”
禮儀教官笑着說:“十年一任,機構會不斷的挑選身體正處於最強盛階段的人來任職。”
藍纓點點頭。
禮儀教官問:“爲什麼你對這個問題這麼好奇?我覺得七號對總教官的好奇心不小。”
藍纓回答:“因爲我不希望讓您失望,所以我要保證我的終極測試沒有人爲因素干擾。”
禮儀教官盯着她看,她問:“桑弓找你了?”
藍纓抿着脣,慢慢垂下眼眸。
禮儀教官的身體慢慢挺直,“我知道遲早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會是我帶的學員。”
她重新拿起長杆菸斗,輕輕敲了敲,說:“他要是成功了,也該到了退休的時候了。”說着,輕輕吸了一口煙,吐出菸圈。
藍纓抿着脣,說:“教官,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禮儀教官頓了頓,她擡頭看了她一眼,說:“七號,他是我男人,雖然我知道他的心思,我也很生氣他關注了別的女人,但是我不能反抗他,更加不能背叛他,所以我不會幫你。我也幫不了你。”
說着她站起來,踩着高跟鞋回了自己的房間。
藍纓坐在原地,另一個女孩擡眸看向她,藍纓回視了她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
她們誰都知道,彼此都幫不了誰,有心無力,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藍纓回到臥室,她走到鏡子面前,看着鏡子裡的人,安靜的看着,然後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臉。
她不知道這張臉有什麼好,她左右看了看,是不是那個人覺得她的臉好看,如果是這樣,是不是她要破壞掉這張臉,她就會少了一部分麻煩?
她低頭,順手從袖子裡抽出鋼針,夾到指縫裡,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深呼吸一口氣,擡起手,朝着她的擡手就要劃下去。
房間突然暗了下來。
“七號,歸位!”
突如其來的聲音驟然她的耳邊響起,藍纓全身打了個哆嗦,瞬間站的筆直。
傅清離坐在她平常坐着學習的椅子上,過於高大的身軀讓椅子顯得很小,她面對着鏡子站的筆直,傅清離坐在椅子上沒動,他開口:“你要毀了你這張臉,你會立刻被踢出機構。”
藍纓抿着脣低着頭站着。
他慢慢站起來,走到她身側,說:“你頂着一張猙獰的臉,誰讓你靠近?”
藍纓僵着身體,一隻手摸到了她的手,從她手中取走了鋼針扣,一根一根的拔下來,他說:“在這裡,容貌是最好的武器,越漂亮的女孩越容易被挑中,同樣的,越漂亮的女孩,也越容易被毀掉。你要當哪一種女孩?”
藍纓的手被他握在掌心,他隨意的握了握,說:“真漂亮。”他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以後一定會很漂亮,你有漂亮的眼睛,精緻的五官,除了瘦了點,其他一切都剛剛好。骨骼、體型,一切都很完美。”
他站到了她身後,雙臂緩緩圈住她的腰,他說:“覺得桑弓會毀了你的努力?所以要毀掉你的臉?”他在她身後低笑一聲,偏頭吻在她脖子上,說:“還太小了,再長的大一點纔好……不過現在也不錯……”
藍纓的身體開始顫慄起來,呼吸都變的艱難,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她想要推開她,想要開口說話,她卻動不了,卻開不了口。
原來這就是根深蒂固的恐懼,只要在密封的空間內,她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就像手腳都被麻痹了似得。
傅清離又笑了一聲,他說:“別怕。我是在教你……教你以後走出去的時候,怎麼當一個可愛的妻子,怎麼成爲一個合格的母親,這些沒有人教你,你不會……”
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從眼睛裡流出來,她有些絕望,原來她所有的心理暗示都不管用,她努力讓自己他面前坦然,努力告訴自己這個人其實沒有那麼恐懼,但是還是不行,她做了這麼久的哪裡,卻抵不過他輕而易舉的一聲“歸位”。
傅清離說:“我想要一個堅強的女孩陪着我,直到我離開這裡。我會離開的,在我待滿三年後,我就自由了。我可以帶着你離開,我們一起。我要知道我底細的女人,我不需要掩飾,不需要隱藏,你是我選中的目標……”他說:“我第一次看到你,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會是你。其他的女人都不是,只有你纔是……你沒有讓我失望,我喜歡你的心態,我喜歡你的冷靜,我也喜歡你不惜一切代價的決心……”
他的手摸到了她的胸前,她張着嘴,眼淚順着臉頰留下來,身體依舊一動都動不了,胸前有些疼痛,發育的胸脯有一點外力的施加就會覺得疼。
“我想現在要你,這樣桑弓就不會打你的主意了……他不適合你,他和緋紅纔是一對。緋紅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和桑弓,一個是受虐者,一個是施虐者?桑弓會把他看中的女人變成他的受虐者……”他低笑一聲,一隻手摸向她的胸脯,另一手順着她的小腹往下摸去。
眼淚模糊了眼睛,藍纓的視線愈發的不清楚,她看到鏡子裡倒印着兩個模糊的身影,男人的手像蛇的身體,冰冷的讓人不自覺的打着寒顫。
她的身體瞬間繃的筆直,努力想要躲開他的手,他開口:“很舒服是不是?你希望我前進還是後退?”
藍纓的身體繃的像鐵板一樣。
他又笑了一聲,偏頭吻在她的脖子上,然後他慢慢的縮回手,說:“長的再大一點,直到你能適應我的時候。”
貼着她的身體緩緩跟她的身體隔開距離,藍纓緊繃的身體有了瞬間的鬆懈,他又說:“把自己看的牢牢的,我喜歡乾淨的女孩。”
藍纓伸手扶住鏡子,瑟瑟發抖,像熬不過冬天的枯樹,搖搖欲墜。
傅清離笑了一聲,然後他慢慢的擡腳離開了房間。
關門聲在耳邊響起,藍纓靠着鏡子,緩緩滑到了地上,然後她突然爬起來,衝進洗手間,打開淋浴頭,瘋狂的沖洗自己的身體,只要是傅清離碰過的地方,她就拼命是搓洗,搓的滿身通紅,搓的破了皮。
搓到一步,她終於支撐不住,她她坐在地上,捂着臉,低頭哭了出來。
她終於知道,原來世上還有那麼多的無奈,和身不由己。
她現在知道了,或許紫紗是自願的,但是半白一定是被強迫的,傅清離把半白當着一個人情,送給了那個叫桑弓的人。
明明是她們是活生生的人,卻被那些人當着禮物一樣送來送去。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這裡原本就是個遊走在律法邊緣的地方,她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奮起抗爭的權利,更何況,這裡給她們提供了一切,最好的條件,最好的飲食,最好的教育,甚至允許他們每個人都有讀書認字的機會。
會有人恨嗎?
或許大部分人都習慣了吧?否認,爲什麼反抗的人那麼多。
這世上任何事都有付出代價,就像他們獲得了教育和食物的機會,相應的她們也失去了自由。
她坐在地上很久之後,她終於重新站了起來。
誰知道,傅清離的那些話,是不是就是懷着讓她努力白費的心思,故意說的呢?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威逼利誘的一部分?
他有獲得離開這裡的機會,他有選擇帶着一個女孩離開這裡的機會,所以他選擇了自己,是嗎?
她有拒絕的權利的吧?
所以,她要怎麼樣才能在那樣的環境下,說出一個“不”字?
藍纓再次響起了禮儀教官的話,傅清離會費盡心思的誘導、哄騙、威逼、利誘她,讓她點頭同意成爲他的女人。
是不是禮儀教官,紫紗和半白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被引誘活是被威逼成功的?
如果這是一項測試,那麼,前期的心理暗示顯然很成功,所以她纔會在那樣的狀況下,午飯控制自己的身體。
藍纓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她重新沖洗着身體,然後她擦乾淨自己的身體,換衣服,出去吃飯,餐桌上,其他人已經開始,她去的晚,披散着溼漉漉的頭髮,坐下來,沉默的用餐。
沒有人說話,又或者,所有人都習慣了。
吃完飯,各自清洗自己的盤子,藍纓依舊低頭用餐,一點一點的吃完食物,然後站起來清洗。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如果那是個測試,那麼會和所有的測試一樣,她會以全優的成績通過,她離開這裡,絕對要以自己的能力離開,而不是成爲一個男人的附屬品。
就算以後要找男人,她也要找一個她喜歡的,她愛的,而不是因爲想要獲得自由而屈身於一個男人,那樣,她得到的自由就不會是自由,而是圍着一個男人打轉。
她臉上肅穆的神情隨着她一點一點的給自己的暗示,終於一點點的消失,轉而被一如既往的淡然和鎮定取代。
打掃衛生的時候,藍纓突然想到了什麼,但是又不確定的放了下來。
只是,她需要一筆錢來支撐她的構想。
夜幕降臨,傅清離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下了指令,“全員都有,跑步進場。”
四個人陸續衝出了房子,吉普車在前方引路,後面的四個人在後面追着車,一直跑到訓練場。
藍纓衝在最前面,她大口的喘着氣,第一個到達,伸手拔下旗幟,傅清離的視線看向她,藍纓低着頭,平復着呼吸,放鬆四肢。
是的,她要讓眼前這個人知道,他的話,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罷了,她的態度和心意從來都沒有變過,從來都沒有。
學校的生活讓人輕鬆又自在,和夜晚那強大的壓迫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藍纓,我們班要學校的國慶活動上報節目,你要去參加排練!”
藍纓:“……”她說:“我沒報名。”
班長呲牙對她笑的討好:“我知道啊,我們班出的是集體節目,女生人數不夠,你要來參加的呀!”
藍纓瞪着班長,班長說:“放學以後不能早早回家,要留下來排練。”
藍纓問:“排練多久?”
班長說:“一個小時。”
藍纓算了下時間,然後她點點頭:“好吧。”
班長猛的睜大了眼睛,竟然同意了,高興的說:“好喲,不能反悔啊!”
藍纓點頭:“嗯,不反悔。”
班長高興死了,趕緊去找文藝委員,說藍纓答應了,之前她們討論的時候都覺得藍纓肯定不會答應的,沒想到她竟然就這樣答應了。
藍纓什麼都不管,別人讓她怎麼跳,她就怎麼跳,文藝委員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人平常還挺好的,就是安排組織的時候一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架勢讓人不舒服。
藍纓個子高,站在最後面,就歪着腦袋看着她們在說動作,她做任何事都是那樣,不懂聲色卻總能做的最好。
當然,也有問題,比如:
“藍纓,你要笑啊!你幹嘛繃着臉?”文藝委員提醒:“你要微笑?不要一直繃着臉!”
藍纓還是面無表情,最後被說的不耐煩了,開口:“我就這樣,要不然你找別人。”
文藝委員沒話說了,要是能找別人,她們會跑去找藍纓嗎?跳舞的人首先就要選身材好的,班裡還有其他女生,要麼是個子太矮,要麼是有點胖,反正,要是有人也不敢讓班長跑去找她。
藍纓設置的鬧鐘響了,她立刻說:“一個小時到,我要走了。”
文藝委員急忙說:“今天大家就辛苦一下,才待半個小時!”
藍纓已經拿起自己的書包,說:“不行,我的時間是算好的,如果知道你們不守時,我歐式絕對不會過來的。”
說完,她已經腳步飛快的衝了出去。
今天她花了寫作業和讀書的時間,其他的時間不能再佔用了。
她用比往常更快的速度衝了回去,跑回去的時候,食物剛上桌。
她扔下書包,快速的換衣服,然後吃飯。
她的時間多一分少一分都很重要。
晚上的項目測試中,她毫無意外的依然是最好的。
傅清離站在暗處,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藍纓伸手拔下旗幟扔下,順手拿起水瓶仰頭喝水。
傅清離擡腳朝她走了過去,在明暗的分界處,他站住腳,開口:“你不需要那麼拼命。因爲我可以給你承諾。”
藍纓低着頭,水裡握着水瓶,依舊沉默着。
她什麼話都沒說,卻用事實行動告訴傅清離,她依舊是最優秀的那個人,她依舊會用盡全力爭取她的機會,任何人都組織不了。
藍纓拿到了最新的生活費。
其實一直都有,只不過藍纓從不在意,也幾乎用不上,她的生活費都塞在一個紙盒子裡,紙盒子是一隻鞋盒子,她用來充當存錢罐。
她看着新發的錢,然後蹲下來翻了翻裡面,發現好像有很多錢了。
她一張一張拿出來,數好了,然後她裝好。
又是一個休息日,她拿了錢出門。
然後她到處打聽,找到青少年心理診療中心,一個人走了進去。
她分不清哪裡和哪裡,走到裡面看到人便:“你好,我想要診療要去哪裡?”
人家看看她身後,她只有一個人,而且一看就是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了想,便說:“你有預約嗎?”
藍纓搖搖頭:“我不懂怎麼預約,我就是想要問個事。”
“你是想諮詢是嗎?”那人說:“那你跟我來,我帶你過去。對了,你就一個人過來的?你家長呢?”
藍纓回答:“我就一個人。”
那人帶她到一個地方,伸手敲敲門,說:“主任,這裡有個孩子,說要來諮詢,您看……?”
“孩子?”裡面人歪頭一看,還真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雖然個子高高的,不過年紀一看就不大,他想了一下,對藍纓招招手:“孩子你過來。坐下,來,跟我說說,你有什麼問題啊?”
藍纓坐了下來,她抿着嘴,想了一下,才說:“我特別害怕一個人,不是,應該說特別恐懼一個人,我只要靠近他,看到他,我就很害怕。我想要克服這種恐懼,我想問問,有什麼辦法克服?”
心理醫生認真的打量着這個孩子,這模樣那是真好看,問題有點詭異,他問:“你害怕的這個人,是你的父親嗎?”
藍纓搖搖頭:“不是。”
“那是你的母親嗎?”
她依然搖頭說不是,頓了下,不等醫生繼續問,她已經主動回答:“他是……我的一個老師。”
“老師?”心理醫生是個中年男人,對於小姑娘的話頓了頓,“你特別害怕你的一個老師,是你什麼科目的老師?語文?數學?還是英語之類的?”
藍纓沉默了一下,說:“是我的……運動教練,我從八歲起就跟着他學習,一直到現在。”
“運動教練?”心理醫生想了一下,然後對她笑着說:“小姑娘,你今年幾歲了?”
藍纓回答:“十五歲,我今年念高一。我有辦法克服對我教練的恐懼嗎?”
心理醫生問:“當然有辦法,只要是後天形成的,都有辦法,只是過程畢竟困難,就看人能不能承受得了。你能不能告訴,你爲什麼害怕你的教練?他會打你嗎?”
藍纓搖頭:“不會,他沒有打過我。”
“那麼他罵過你?”
藍纓繼續搖頭:“也沒有。他會誇我,說我做的很好。”
“既然他不打你,也不罵你,還會誇你,你爲什麼會感覺恐懼?”心理醫生問。
藍纓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她說:“我……不知道……”
心理醫生又問:“小姑娘,你別害怕,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你要像克服恐懼,就必須讓我瞭解事情的過程,然後我才能想辦法幫助你,你明白嗎?”
藍纓點點頭:“我明白,我一個月只能來一次,我不想浪費時間。”
心理醫生立刻問:“你學校一個月才放假一天?”
藍纓搖頭:“不是,學校的問題,而是我……住所的規定。教練每天都要訓練,我如果不能天天去,就意味着我不能趕上進步,我不能落後,我必須要衝在第一。”
醫生想了想,又問:“那麼,你上午上課,下午訓練?”
藍纓又搖了搖頭,說:“晚上訓練,從晚上七點到夜裡兩點,沒有燈光,夜跑、跳躍、拳擊、散打,多人或者單人羣打,還有很多測試項目。”
醫生奇怪:“你參加的是什麼項目?爲什麼會有這麼多訓練項目?你一個女孩子,你父母讓你學這個幹什麼?”
藍纓陷入沉默,半響她才說:“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教練負責訓練我所有的項目,直到我通過所有的考覈,如果我失敗了……”
醫生問:“如果失敗會怎麼樣?”
她回答:“如果失敗了,我就不是現在我的了。”
“那麼你害怕的究竟是你的教練,還是教練有可能帶給你的失敗?”醫生問。
藍纓認真的想了想,說:“我不怕失敗,因爲對我來說,我自信我不會失敗。”
醫生覺得這個女孩子有點意思,“既然你這麼自信,那麼爲什麼會害怕一個沒有帶給你任何傷害的教練呢?他不打你,不罵你,還表揚你,在我聽來,這完全是一個非常好的教練啊!”
藍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傅清離,她認真的想了想,才說:“他喜歡待在黑暗的角落,因爲他覺得黑暗的地方有安全感,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他很高大,他每次出現的時候都喜歡站在黑暗的地方,關了燈,他就像黑暗中突然冒出來的鬼影子。他站在我旁邊的時候,我會感覺到巨大的……壓力,我會緊張,會繃直了身體,不敢動一下,我想那個時候就算是有人拿刀刺我,我也不敢動……”
醫生突然問道:“他碰過你嗎?”
藍纓一愣,她擡頭看向心理醫生,心理醫生看到她的視線,頓時皺起眉頭,他追問:“你的這個教練,是不是在你家大人沒看到的地方,碰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