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會如白芍藥那般想。他雖然不是什麼壞人,但也絕對不會對那些對自己不好甚至充滿惡意的人好的。這種以怨報德的事情,他不會做,也做不到。
所以,他不解,十分不解她的做法。在他心裡,這種事情,根本就是婦人之仁!而且,肯定有人會想到白芍藥突然的變化,與她之後要做的事情有關。屆時,哪怕是明威皇帝有心保她,也會有人刁難。
而且,明威皇帝是真的……要保她嗎?她現在可以說是最爲尷尬的人,可以說是白氏皇族的污點。一個,讓許多人礙眼、想要處之而後快的污點。而這個污點之大,尤其是在皇族只有她一個血脈的如今,哪怕她是躲在老鼠洞裡,都有人將她揪出來,不讓她安生快活。
如果,如果他沒猜錯,這一兩年,若是明威皇帝再無子嗣繼承大統,那麼白芍藥這個唯一的子嗣,哪怕是女子,也會成爲許多人的眼中刺、肉中釘。屆時,她所面臨的,就不只是冷眼疏離,而是……
生命之危!!!
或者,還可以選擇讓白芍藥成親,誕下子嗣,繼承白姓,成就大統。但是,之前皇帝許婚的對象,讓他徹底的打消了這個念頭。就算明威皇帝是個白癡,看白芍藥十分不順眼,否則的話,絕對不會選那樣的渣滓給她當夫婿,讓她產生了逃走的念頭。
是啊,白芍藥想走。
想離開這個囚禁了她半生的京城,這個讓她痛苦不堪、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地方。她若是再不走,未來面臨她的,就不是失去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失去自由的滋味,白芍藥比誰都清楚。而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對自由極爲看重。如果,她連最後這一點都失去了,那麼……
白芍藥不敢想象。
之前是棋子的人生,之後,成爲……貨物用來交換什麼的未來。
年冥安深深的嘆了口氣,“算了,如果你覺得這樣好的,那就這麼做吧。”
“……對不起。”
年冥安一笑,“對不起?爲什麼對我說對不起?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嗎?而且……”他定定的看着淺淡笑着的白芍藥,那笑容中的悲傷與無奈,讓人苦澀心酸。“你,不必對任何人說對不起。這個世界上,只有別人負你,沒有你負別人的。你要知道這一點,並且深深的記住。”
“……嗯,謝謝。”眼淚始終,還是溢出了眼眶。彷彿要將這一生一世的心酸都由這些鹹鹹的淚水,擠出身體。從此,剩下的,只有快樂、喜悅與幸福。
年冥安也是一笑。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無奈與悲傷。而這些事情,都由不得人做主。說是命運弄人也罷,說是身不由己也好。只是,命運依然如此。哪怕是奉行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也無奈命運的捉弄和曲折。那些坎坎坷坷,積極點來說,是生命給予的考驗,只要經歷過了,一切都好了。這就是所謂的,風雨過去就是彩虹。
可消極了呢?這些足以摧毀人心的曲折,到底是爲了什麼而存在?只
是爲了考驗麼?!
白芍藥不知道,年冥安也不知道了。或許,許多人都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再或許,連命運,都不知道……
但,這些找不到緣由的事情,爲什麼還是要存在呢?
爲什麼……呢?!
“哦,你準備好了嗎?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呢?”年冥安轉身將走時,又停下了腳步,道。
白芍藥搖搖頭,淡淡微笑道:“有什麼好準備的。不就一點衣服銀兩。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年冥安看着白芍藥的眼裡,有些複雜。良久後,他笑了,道:“我這條命是你救下來的,就屬於你了。如今,你要走,不帶上我,能行麼?還是說,你想我留在這裡,被你那父皇陛下砍頭麼?”
“呵呵……怎麼會呢?我有你說的這麼壞麼?”白芍藥聽出他話裡的戲謔和責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過,那冰冷的心,卻因爲這一番話,暖了起來。
一瞬間,眼神有些迷離。
她知道,年冥安對她的心一直沒有變化。可是……她是註定要辜負他了。
如他所言,這個世上,只有別人負她,沒有她負了別人的。
可是,她錯了。
這輩子,她負了兩個人。一個是他,雖然活着,卻更名換姓,一輩子只能活在黑暗裡,不得見人。白芍藥很清楚,對於古代人而言,姓名有多麼的重要。
一個是……凌傲天。雖然他猜疑她,負了她的情。可是,她不是一樣麼?她讓他丟了江山,丟了性命。
這樣的她,還談什麼辜不辜負呢?!她,沒有資格如此。
只是,這些話不能說。對此的迴應,只有一個,那就是:微笑。
如以往,用微笑掩蓋真正的心意。將一切都掩藏在笑容之後,讓人窺探不了半分真實。
不過……或許,離開了,這一切都會變化吧?只希望,能夠在未來能夠得以明媚,能夠漸漸的將過去釋懷。
她,已經不求幸福,但求安寧……
……
明威皇帝一臉疲憊的坐在龍座之上,眉宇之間盡是疲憊。書桌上擺着如山高的奏摺,但他沒有一點心情去批閱。
一身正裝的新任宰相袁飛林走了進來,看着龍座上那個儒雅中越加明顯的威儀霸氣的男人,卻在一個人的時候,露出這樣疲憊的神態。
眼中閃過複雜。
“袁卿,你來了?”明威皇帝睨了一眼袁飛林,聲音裡帶着濃濃的疲憊。
袁飛林微微點頭,對明威皇帝行禮,道:“是,陛下,你累了,請注意休息,龍體安康,天下方能太平。”
明威皇帝微微搖頭,雖然凌傲天統治得不錯,但許多事情都未能顧忌到。而且,歷經改朝換代,許多事情都要重新來過。可以說,就一些部分,說是百廢待興,也不爲過。
他嘆了口氣,道:“你怎麼來了?”
袁飛林道:“微臣不能來麼?”他的口吻雖然很恭敬,可不論怎麼
看……呃,都很隨便。他向前走了幾了步,隨意的翻起一本摺子看了看,這本是犯忌之事,可這新任丞相大人卻沒有絲毫身爲臣子應當有的避諱。淡淡的笑着道:“在煩惱靖國公主的事情?”
明威皇帝點點頭,倏然後,他失笑道:“失敗了。”聲音裡有幾分無奈、嘲諷……當然,也有幾分不悅和慍怒。
袁飛林目光一閃,落在眼裡的奏摺也變得模糊,甚至有幾分看不清楚。
片刻後,他慢慢的放下摺子,淡淡一笑,道:“陛下,您現在貌似不是苦惱該這個的時候吧?雖然靖國公主的事情必須得處理,而且得處理得很好,可微臣還是建議您將其他的事情處理好了,再來處理靖國公主的事情。”
“其他事情?朕怎麼不知道有其他的事情比她的事還要重要?”
“是,當然有。只不過,陛下您還沒注意到而已。”
“愛卿倒是說說看。”明威皇帝道。
袁飛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半響後,淡淡道:“譬如說……太子殿下。”
明威皇帝沉默,目光幽深,表情沉重的看着桌上成堆的奏摺。
袁飛林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不是他的預想。雖然,他早就想到,這個問題早晚都會被提出來。但是,這麼早……還是用這種方式,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明威皇帝垂下眼眸,落在袁飛林眼裡的那副疲倦模樣,一下子給人一種老了幾十歲的感覺,讓他這個做臣子的,都有些不忍,更何況,他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摯友。雖然,皇帝是沒有朋友的,而他似乎也不強求朋友這個存在。所以,就只能將之算作是“勉強”與“或許”。
袁飛林像是瞭解他在想什麼,淡淡的看了一眼,慢悠悠的道:“陛下,繼承人關係到國家大統的傳承。”
“……然後?”他不是不清楚,但是那又如何呢?對於兩年前的他來說,有沒有兒子,真的沒有任何大礙。只是,在決定反叛之前,他連想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坐上這天下至尊的位置。
看了眼袁飛林,他的好友,他的丞相。他總是那麼溫吞淺淡,總是那麼的謙遜理智,總是用一副淡淡的態度面對所有。相信,哪怕是泰山崩於他面前,他也依然如斯如此風輕雲淡。
他可以確定的是,袁飛林之前雖然有戲謔他的嫌疑,但是他很清楚,袁飛林是在關心他。用這種看似漫不經心的態度,卻是在很認真的問他問題,問他,他懂得明白卻還是有幾分想要逃避的問題。
“陛下,凌天皇帝登基之後,勵精圖治,掌握局勢,君臨天下。說句讓陛下不悅的話,若非凌天皇帝過分多疑,先因陛下權利過重而一心認定陛下您有謀反之心,又過分的將靖國公主殿下的真心當假意進行揣測揣度,他也不至於落得個如此下場,陛下自然也沒有了無盡的一切。”
“然後?”明威皇帝問道,他知道袁飛林不會無故給他說這些他早已銘刻在心過去的一段可以說是讓人哭笑不得又心酸不已的歷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