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雖然換了男子裝束,但她容顏絕麗,難以遮掩。
那人細細瞧了幾眼,心中驚豔,目光中不覺露出一抹淫邪,向另一人使個眼色,說道,“你身上,是不是藏了傷人的利器?我等守城有責,必須得搜身纔是!”說着話,兩隻大手徑直向甘以羅懷中摸來。
甘以羅後退一步,叱道,“大膽!”手臂橫掠,在那兵卒右腕輕輕一拂。
那兵卒手臂一麻,軟軟垂下,竟然再也擡不起來。那兵卒大駭,左手捧着右腕,連連後退,大聲嚷道,“奸細!有奸細!”
霎時間,城門口一片混亂,十餘名兵卒,盡數向甘以羅涌來,一人喝道,“小子,你是何人,膽敢在王城撒野?”
甘以羅冷笑,說道,“你們守城就守城,這樣動手動腳,成何體統?”腳步後撤,手掌一立,就要動手,卻聽到城門口傳來一聲斷喝,“住手!”
甘以羅一怔,只見衆兵卒分開,一騎棗紅馬從城門內馳出,徑直向這裡馳來。
奔到近前,馬上一名軍校打扮,身形彪悍的青年男子將馬勒住,居高臨下,向甘以羅打量。
甘以羅昂首而立,定定與他對視。一望之下,心裡不禁暗暗思索,此人是誰?瞧這身形相貌,竟然似曾相識。
那軍校見甘以羅雖然一身粗布衣裳,但脣紅齒白,容貌絕麗,更有那一身難掩難抑的威儀,如灼人光華,令人不敢逼視。
那軍校心中暗暗生疑,問道,“你是何人,爲何在此吵鬧?”
甘以羅纖眉微挑,淡道,“不過是避難的裳孜國百姓,若不是這幾位兵爺刁難,區區小民,豈敢攪鬧?”冷冽眸光,猶如逼人寒鋒,冷冷向他凝注。
軍校與她眸光相接,頓時心頭一震,暗道,“瞧此人的相貌眼神,竟然是在哪裡見過?”
心中暗暗尋思,口中卻道,“裳孜國被北戎所滅,我南紹自然提防混進北戎國的奸細,查的細些,在所難免。”
又向她打量幾眼,還是瞧着眼熟,卻想不起哪裡見過,微微一頓,終於忍不住問道,“不知閣下高姓大名?裳孜國哪裡人氏?”
甘以羅見他神色驚疑不定,措辭卻越來越客氣,心中急着進宮,不想再多耽擱,微微一笑,淡道,“甘以羅!”
甘以羅!
一個名字,清清淡淡,從她口中吐出,頓時如驚雷炸響,城門口一片寂靜。
軍校一個趔趄,險些從馬上栽下來,不由緊追一句,問道,“你……你說,你是何人?”
甘以羅纖眉一挑,又淡淡道,“永和公主,甘以羅!”
永和公主!
衆人臉上頓時色變,方纔的靜寂,變成一團混亂,竊議聲中,百姓紛紛向前擁擠過來,都要親眼瞧一瞧,這一去七年的攝政公主。
“公……公主!”軍校雙脣微顫,急急翻身下馬,當地掀袍拜倒,大聲道,“末將明皓,參見公主!”眼前人,竟然是七年前,領兵出征的永和公主,怪不得,這樣面熟。
剛纔那名兵卒嚇的臉如土色,跟着“噗嗵”跪倒,連連磕頭,竟然驚的說不出話來。
“明皓?”甘以羅也大爲意外,微微挑眉,笑道,“七年不見,沒想到你從御前侍衛,升做了將軍?”一手虛託,道,“起罷!”
七年前,明皓身
爲御前侍衛,每日在她殿外當值。她率兵出征時,明皓還是一個單薄少年,相隔七年,已長成一個魁偉男兒,所以甘以羅只覺得面熟,哪裡想得到是他?
而甘以羅容顏雖然沒有太大改變,但她一去七年沒有消息,更是一身粗布男裝回來,明皓雖然覺得面熟,卻也想不到是她!
明皓聽她竟然記得自己,不禁大喜過望,忙站起身來,將自己戰馬帶過,躬身道,“請公主上馬!”
甘以羅也不推辭,在衆人的注視下,躍身上馬,身法乾淨利索,場中頓時一片彩聲。
甘以羅微微晗首,目光向仍然爬在地上的兵卒一掃,淡淡道,“此人借勢欺人,魚肉百姓,斬了!”
“是,公主!”明皓躬身應命,隨着話落,腰間劍出,刷的一聲,衆人驚呼聲中,那兵卒頓時身首異處。
人羣一寂之後,突然歡聲如雷,有人揚聲道,“公主千歲!千千歲!”
這一聲喊過,城門口軍民頓時呼啦啦盡數跪倒,齊聲高呼,“公主千歲!永和公主千千歲!”
甘以羅微一點頭,心裡記掛着北戎兵很快攻來,無瑕再管這裡的事,嚮明皓道,“走罷!”一帶馬繮,向城內馳去。
明皓忙從兵卒手中另外帶來一匹馬,翻身躍上,疾疾隨後追來,喚道,“公主!”聲音中,帶着一絲猶疑。
甘以羅馬繮微收,側眸道,“明將軍有話說?”
明皓微微咬脣,略一沉吟,縱馬與她並騎,說道,“公主,就這樣回宮?”
“不然呢?”甘以羅揚眉。
明皓遲疑道,“或者……等明日早朝,再上殿見駕?”
“爲什麼?”甘以羅纖眉微挑,跟着笑了起來,搖頭道,“難不成七年不見,王弟膽子更加小了?竟然怕本宮驚擾,還要百官壯膽不成?”
想到七年不見的弟弟,心中一團火熱,對明皓擔憂的眸光竟然沒有留意,雙腿力夾,駿馬一聲長嘶,徑直奔向王宮。
沿途景緻,從眼前掠過,似熟悉,又似陌生。甘以羅只覺恍如隔世,一顆心,更加振奮。
再過一會兒,她就可以回到南紹王宮,回到自己的家,見到自己的王弟,自己的親人……
此時,已近黃昏,明皓在宮門外通傳,侍衛一道道稟了進去,整整有一個時辰,內侍才傳出話來,命甘以羅進宮見駕。
甘以羅見甘以昊竟然不出來相迎,不覺微微皺眉,轉念間,又啞然失笑,心中暗道,“如今王弟已經親政,自然要顧着王者的威儀,不會和七年前一樣。”
心中暗歎,隨着內侍踏進宮門,穿過前殿,向御書房去。
內侍在前引路,側頭見明皓隨後跟來,停步回身,躬身道,“明將軍留步,王上只傳公主覲見,有奴才服侍公主,將軍放心!”
明皓一怔,向甘以羅望去一眼,雖然心裡大爲不安,卻不敢違抗王命,只得躬身領命。
甘以羅回身,點頭道,“今日有勞將軍!”
明皓躬身道,“能夠服侍公主,末將萬幸!”擡起頭,目送甘以羅身影在殿角消失,眉目間,不覺染上一抹憂色,微微沉吟,才轉身大步離去。
甘以羅隨着內侍一路走去,但見殿柱麟鱗,一派奢華,殿角飛宇,金碧輝煌,複道迴廊,處處玲瓏剔透,三檐四簇,
層層龍鳳翱翔,宛然是當年模樣。
邊走邊瞧,甘以羅眼前,驀然現出北戎王宮那粗獷宏大,巨石砌成的宮殿。與此處的奢華,形成強烈的對比。
一時間,甘以羅心中竟然升出一縷牽念。
那王宮中,有她的一對愛子,還有……端木贊!
他,怕是恨透了她吧?或者,他已揮師南侵,不日便可抵達南紹邊境?
“王姐!”一聲呼喚,將她的思緒從千里之外牽回,甘以羅回頭,只見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一身龍袍,匆匆從御書房內迎出,倒身拜倒。
“王弟!”甘以羅忙雙手相扶,說道,“你身爲南紹之王,豈能行此大禮!”拉他起身,向他上下打量。
七年前,南紹王甘以昊年僅十三歲,還是一個孩童模樣,而如今……長身玉立,與自己酷似的眉眼,一雙幽眸,深不見底,隱隱透着王者之風。
滿懷的激奮,令甘以羅幾乎難以呼吸,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驟然襲來的酸澀,哽咽道,“王弟,你……你長大了!”
甘以昊脣勾淺笑,雙眸向甘以羅凝注片刻,含笑道,“以昊長大了,王姐卻風姿不減當年,反而更添神韻!”
甘以羅張了張脣,想要講述這七年來的遭遇,一時間,卻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甘以昊也並不追問,只是握着她的手,說道,“王姐七年不歸,豈能站在這庭院中說話,快快裡頭坐罷!”擡頭向給甘以羅引路的內侍道,“你去傳令,備幾樣王姐愛吃的膳食……”
話說半句,略略一頓,垂眸向甘以羅一望,問道,“王姐在北戎七年,不知口味有沒有改變?”
甘以羅微微一笑,心底,卻泛上莫明的苦澀,淡道,“能與王弟相聚,吃什麼膳食都不打緊。”
甘以昊點頭,揮手命內侍退去,攜着甘以羅的手,回入書房。一旁賜坐,只是東拉西扯說些閒話,對甘以羅被俘一事,竟然隻字不提。
甘以羅幾次要說,都是被他打斷,說到後來,甘以昊嘆道,“王姐一別七年,今日既然回來,該當共聚天倫纔是,征戰國事,留待明日上朝再說罷!”
甘以羅默然片刻,說道,“王姐此次,是私自逃回,恐怕端木贊即刻就會發兵,王弟要早做準備纔是!”
甘以昊神色間掠過一抹不悅,淡道,“孤王自然會理會,王姐不必擔憂!”一瞬間,將自稱“以昊”改爲“孤王”,言下,竟然不願意聽甘以羅談論此事。
甘以羅咬脣默然,心道,“如今他已經親政,自然是不用我這個‘攝政公主’絮叨了罷!”
擡眸向他一望,見他神色泰然自若,對北戎出兵之事竟然沒有一絲懼意,似乎成竹在胸。
想到城門口的盤查,甘以羅暗暗點頭,心道,“想來,他早已有所準備,那幾名兵卒,不過是一些害羣之馬罷了!”
“何況,他也說的不錯,這朝政大事,還是在朝堂上講出,聽聽衆臣的良策纔好。還有,自己在北戎一呆就是七年,終究要給朝廷一個交待。”
心裡想的通透,也就不再多說。正在這時,只聽門外內侍尖亮的嗓音回道,“王上,晚膳已經備好!”
甘以昊欣然起身,向甘以羅一禮,說道,“王姐,你我姐弟七年不見,今日,一定要共謀一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