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角，掠過一絲苦澀的笑意，甘以羅輕輕闔上雙眸，將那藍天流雲擋在眼簾之外。而，思緒，卻仍然停在那兩個月的流放路上。
那兩個月的艱難跋涉中，她曾遙遙聽到湖上的歌舞，田間的嬉鬧，一切，與她攝政時，一般無二。
兩個月，她就穿着那身破舊骯髒的囚衣，穿州過郡，受着她的臣民……是她曾經臣民好奇的注視。
沒有人知道，她就是當年，領着他們走出戰火的攝政公主。在他們眼裡，她只是一個囚犯，一個傷害到何人，或傷害到南紹律法的……罪人！
其實，南紹沒有她，一樣很好！
這一念頭掠過，心中的苦澀竟然淡去，反而感覺到一絲輕鬆愜意。是啊，南紹沒有她，一樣很好！
這七年來，她時時不忘自己是南紹的公主，時時不忘，自己揹負着一個朝廷，一個國家。而……她卻不知，她不曾忘記的東西，卻將她忘了！
現在，她不再是南紹的公主，更不是攝政公主。南紹的朝廷，南紹的江山社稷，南紹的黎民百姓，離她……已經很遠，很遠。遠到，彷彿，那只是她的前生，那本不該是她再有的記憶……
紛繁的思緒，漸漸凝成一束，“我……無國，也無家了！”她想，這一刻，在她心中，挑了十年的重擔，竟然就這樣擱下。
或者，她仍然是一個南紹人，因爲，她有她的血脈，有她的情感，但是，她再也不是南紹公主，南紹……已不是她的責任。
深深吸一口氣，鼻端，是陣陣清新的芳草氣息。多久了，自己竟然忽略掉如此美好的東西，卻將整副心神，用來運籌帷幄，用來……
“在想什麼？”身側，突然傳來端木贊沉厚的聲音。
甘以羅嚇了一跳，一口氣頓時堵在胸口，呼不出咽不下。驀然張眸，還沒有來得及起身，已被一具溫熱的身體緊緊壓住。
“你就這樣躺着，我過來都沒有發覺，很危險啊！”端木贊大手在她頸側輕撫，含笑戲謔。
甘以羅艱難吐出口氣，伸手一推，皺眉道，“那邊就是村莊，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用力將他推開，掙扎欲起。
端木贊沉聲低笑，一把將她攬起，將脣湊到她耳畔，低聲道，“原來，公主是命孤王尋找荒僻之處，孤王領命便是！”埋首在她頸側，深吸一口氣，打橫抱起，大步向近處林中行去。
“你……”甘以羅咬脣，擡頭向他瞪視。
這牀笫之事，他如此樂此不疲，實在不知道，當年端木洪野幾次要替他完婚，他爲何屢屢推拒。
身子，被他輕輕放在草地上，甘以羅撐身坐起，見他腰上多了一個小小的包裹，不禁問道，“你在那村子裡尋到了什麼？”
端木贊微微一笑，眸光中，透出一抹神秘笑意，挑眉道，“公主聰明絕頂，倒是猜猜看？”
其實，甘以羅心中早已想到，那樣的村莊，除了食物又有什麼能入得了北戎王的眼，只是藉着問話，把他的心思引開罷了。
當即略略撇脣，說道，“想來是這幾日總抓不到魚，索性去買了幾條罷！”
端木贊聽她話中略帶譏諷，也不以爲意，微笑搖頭。反手解下腰上懸着的包裹，在她面前打開，露出一
襲暗紅細麻衣裳，笑道，“這裡有了村莊，再往前去，恐怕要經過城鎮大邑，你再這樣光着身子，不大方便！”
甘以羅聽他調笑，微微咬脣，向他狠狠一瞪，側頭不理。
端木贊好笑，伸手將她身子攬了過來，說道，“公主，孤王服侍公主更衣？”說着話，伸手脫下她身上長衫。
甘以羅身子輕掙，面頰微紅，咬脣道，“沒想到那村子裡，竟然有賣衣裳的。”伸手在他身上輕推，說道，“我自個兒換罷，不勞王上動手！”
端木贊哪裡理她？手臂更加用力，將她緊緊攬在懷裡，脣角微挑，在她耳邊低聲笑道，“哪裡是買的？孤王進了村子，聽說有人家明天嫁女兒，就去將那女子的嫁衣偷了來。”俯首在她脣上輕吻，低聲道，“這衣裳還沒有人穿過，你放心罷！”
“唔！”甘以羅低應，脣角一撇，嗤道，“堂堂北戎王，竟然做這入室偷竊的小賊，又哪裡是英雄行徑？”
拋開朝政，遠離征戰，兩個人之間，終於有了可以一談的話題，儘管，是如此的瑣碎。
端木贊聽她一句句都將話往別處引，心底好笑，更加不容她逃開，傾身將她壓倒，雙手不停，將她身上的長巾從上到下剝去，低聲笑道，“孤王自然是英雄，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話語變的含糊，一瞬間，隱沒在糾纏的雙脣。
甘以羅輕“唔”一聲，要出口的話被他封入口中，與他脣舌糾纏。氣促神蕩，神思飄飛間，甘以羅只覺心跳加速，漸漸飄飛的思緒，突然漫出一個念頭，“或者，今生，果然逃不開他了罷！”
“逃不開，又何必去逃？”心底，飄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以羅……以羅……”輕聲低喃着刻入靈魂的名字，端木贊盡情的佔有，佔有她的生命，佔有她的靈魂，與她水乳交融，令她……再也不會逃離。
身下柔軀，伴着美妙的輕吟，動盪……起伏，還有……隨着他的引導……迎合！
是迎合？
端木讚的心頭，掠過一抹驚喜，“以羅……”張眸低喚，不確定的向她凝視。
“嗯……”甘以羅無力的低應，深深呼吸，勉強平息心頭的狂跳。
她的迴應，似乎是給他的肯定，端木贊喜悅莫名，張臂擁她入懷，埋首在她頸側，嗅吸她汗水散去後的微馨。
“以羅！”喃聲低喚，帶着濃濃的情意。
此一刻，他多願時間永遠停住。沒有北戎王，也沒有南紹公主，沒有家國，沒有徵戰，只有懷中這個女子，與自己一起，地老天荒。
甘以羅慢慢張眸，上方，是遮天蔽日的濃蔭，身上，伏着改變她一生的男子。
而……這一刻，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恨，在慢慢淡去，卻有一種說不清的情愫，在悄悄滋長。
其實，除去那場戰爭，除去他對她的侵佔，他從來沒有對她不好。而……因爲那三萬將士，因爲南紹江山的安危，她恨了他七年。
無視他對自己的縱容，無視他對自己疼寵。甚至，陷身狼羣，得他相救，也不曾令她有一絲心懷感恩。
只有……
她清楚的記得，在無缺出世時，他含淚帶痛的嘶吼，“實在不行，保大人
！”
“以羅，有你就好，我們……還會有孩子！”隨着他的喊聲，她的面頰，沾上了他的男兒之淚……
心，輕輕一抖，一瞬間，胸口，被酸澀漲滿。甘以羅雙眸驟闔，將奪眶欲出的淚水，生生逼了回去。
是她錯了嗎？
那一刻，她明明清楚的知道，他對她的在乎，她卻逼着自己忽略，逼着自己忘記。
手掌，無意識的輕撫掌下光滑的肌膚，心緒，卻仍然沒有飄回。
是的！
她錯了！不管，她愛不愛他，她都不能否認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疼愛！
“端木贊！”微啞的聲音，帶着一絲難抑的顫抖，甘以羅的雙眸，透出一些堅決，低聲道，“我……跟你回北戎！”
她欠了他的，儘管，他毀了她的一切，仍然是她欠了他的！她欠了他一顆心，欠了他一份情，那就，讓她用餘生，慢慢償還。
“什麼？”身上男子微動。端木贊迷惑擡頭，鷹眸，透出些與往日不同的疑惑，定定向她注視。
“我說……”甘以羅艱難開口，舌尖，在脣上輕舐，擡頭與那雙眸子定定對視。微微啓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的清晰平穩，輕聲道，“我，跟你回北戎！”輕柔的聲音，堅決的語氣，不再有一絲的猶豫！
端木讚的全身頓時石化，難以置信的望着身下的女子，隔了良久，眸中，閃過一絲光彩，神情，慢慢透出一抹驚喜，顫聲道，“以羅，你……你說什麼？”
“我跟你回北戎！”脣角微挑，甘以羅含笑輕語。從此以後，她不再是南紹公主，只是他北戎王端木讚的妻子！
“真的？”端木贊低喊，一把將她抱起，緊緊壓入懷中，俯下頭，向她深深凝注，不敢置信的再問。
他知道，自從三天前，他殺兵奪囚，將她抱上馬背，除了北戎，她已無處可去。
她也明白，縱然她不願意，他也絕不會放手。可是，這句話說與不說，卻天差地別。
“嗯！”甘以羅點頭，偎入他的懷裡。傾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她要他知道，她的心，已經真正擺脫過去，願就此，與他攜手共聚。
“太好了！太好了！”端木贊喃喃低念，一顆心，瞬間飛揚，滿滿的皆是喜悅。俯首在她額頭吻落，又再向下，沿着她的面頰，印上她的雙脣。雙手，在她光滑的肌膚上輕撫，漸漸向下……
“不！”感覺到他再度燃起的渴望，甘以羅忙一手推開，微微咬脣，垂首道，“此刻，不要罷？”雖然說，在北戎生活七年，她仍然不習慣，北戎人隨時而來的歡愛。
“嗯！”意外的，端木贊並不強求，只是將她攬回懷中，用長巾將二人身體包住，俯下頭，在她脣上一吻再吻。
隔了良久，才低聲道，“以羅，你知不知道，孤王心裡……有多歡喜嗎？”有了這一句承諾，她就永遠是他的了，再不會逃了罷？
“嗯！”甘以羅低應，輕輕籲出一口氣。
隨着這一句話出口，數日來胸中的鬱結，竟然瞬間散去。他毀了她的一生？不！他只是……改變了她的一生，將她由一個肩負家國興亡的公主，變成一個……女人！她有一個疼她的丈夫，有兩個可愛的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