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你二人聯牀夜話,這一晚還沒有說夠?如此形影不離的。”
錦瑟和賽雪本來就是舊識,隔過十年的生死,再相逢,更是比以前親密許多。如今漠納隨軍出征,不在家裡,錦瑟就將賽雪拉去做伴。
錦瑟聽她說笑,也抿脣笑起,轉念卻紅了眼眶,說道,“族裡的人對我雖好,終究不比自己姐妹,錦瑟十年未見親人,如今好不容易盼來公主,轉眼又……又……”
賽雪聽着,想着這十年的生死離別,也不禁眼底潮熱,卻又不願她太難過,抿脣笑道,“既然錦瑟姐姐捨不得我們,不如不管漠納姐夫,跟着我們一同去上京,一同服侍公主如何?”
錦瑟被她取笑,輕啐她一口,說道,“你這會兒取笑我,改日你和尚勤大哥成親,瞧我怎麼取笑你!”
賽雪被她說紅了臉,卻掩脣笑道,“只怕那時路遠,姐姐想取笑,妹妹也聽不到呢!”
甘以羅見這二人鬥嘴,不禁好笑,插話道,“那個容易,到時我求皇上傳下聖旨,命漠納帶着錦瑟,錦瑟帶着銀子,去上京給你隨禮就是!”
錦瑟一聽大笑,點頭道,“就是如此,到時我們要鬧洞房,看你哪裡躲去?”
賽雪咬脣,頓足道,“人家當你是好人,纔將私話說給你聽,哪知道是個壞人!”
“啊喲!”錦瑟一臉詫異,說道,“怎麼給你賀喜反倒成了壞人,難不成,你不願意嫁給尚大哥?這可不得了,我和尚大哥說去!”
哪知剛一轉身,就見尚勤從身後來,不禁“啊呀”一聲,掩脣笑道,“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呢!”
賽雪大急,再也顧不上被人取笑,忙向尚勤奔去,說道,“方纔錦瑟姐姐說笑罷了,你可不要當真!”
在旁人眼裡,尚勤不過是個毀了容貌的廢人,娶王妃身邊第一信任的宮女,也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的福。而只有她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才令尚勤答應這樁親事。
尚勤垂頭向她一望,黑巾上的眸子露出一抹暖意,輕輕點頭,說道,“我知道!”越過她上前,給甘以羅行禮。
甘以羅命他起身,瞧瞧他,又瞧瞧賽雪,問道,“兩位殿下和小公主呢?”
端木無雙一向跟着賽雪,而無缺、無忌二人卻喜歡纏着尚勤教他們功夫。
賽雪抿脣一笑,說道,“兩位殿下和阿念兄弟四個玩在一起,分都分不開呢,小公主也非要跟着,怎麼都帶不回來。”
甘以羅皺眉,說道,“這大風天,也到處亂跑嗎?”
賽雪忙道,“公主放心,尚婉跟着小公主,不會有事!”
尚勤也道,“十三、十七十幾個人跟着!”
甘以羅這才放心,點頭道,“那就好!”戰十三、戰十七等人都是在這大漠最惡劣的環境中訓練出來的,有他們在,就不必擔心。
端木贊等幾人見過禮,說道,“洲中已經整兵,走罷!”攜着甘以羅向號角起處去。
錦瑟拉着賽雪的手,戀戀不捨的跟來,說道,“賽雪妹妹,說當真的,若是日後得空,千萬再來瞧瞧姐姐!”
賽雪點頭,將她的手握的更緊,說道,“等小公主大一些,朝中穩一些,公主用不到賽雪,賽雪來找姐姐同住,你可不許嫌棄妹妹!”
錦瑟忙道,“求之不得的事,怎麼會嫌棄?”
說話間,已穿過林中的小路,走到一片開闊處。左側,是奇木爲首的大戎文武羣臣,身後,是隊伍齊整的大戎兵馬。雖然是在大風中,卻個個挺身而立,沒有一絲微動。
而右側,南紹王皺着眉頭,一臉不耐,坐在一把椅子裡。在他身側,是南紹的文武羣臣和南紹將士。
步回等將士雖然經過十年拘禁,卻仍儘量挺直身軀,默默立在風中,而身後那鬆鬆垮垮的隊伍,卻與大戎兵馬形成極爲強烈的對比。
而在兩軍之前的小片空地上,端木無缺昂首挺胸,雙手負後立在那裡,向面前一個年歲相仿的男孩問道,“阿念,你服了嗎?”
阿念抿了抿脣,不甘心的點頭,說道,“此時打不過你,日後一定能!”
端木無缺搖頭,說道,“那倒未必!”
阿念大聲道,“從今天起,我和弟弟們會好好練武,總有一日強過你!”
端木無缺笑起,搖頭道,“你會練武,難道我們就不會?一定要被你趕上才行麼?”
甘以羅見無缺身畔立着無忌,那男孩身側還有另三個男孩,一個比一個矮一些,在兩陣男孩旁邊,卻是端木無雙小小的身影,連蹦帶跳,嚷道,“打!打!再打!”
甘以羅不由一笑,回頭向錦瑟道,“這是你的四個兒子?”
錦瑟忙點頭,說道,“是,教公主見笑!”搶前一步,喚道,“阿念!還不快來給公主見禮?”
端木無缺回頭,見到父母,忙轉身過來,喚道,“父皇,孃親!”跪倒見禮。
阿念聽到母親呼喚,也帶着弟弟過來,卻並不見禮,只是側頭向甘以羅一望,問道,“你就是南紹的攝政公主?”
錦瑟見他問的無禮,低聲喝道,“阿念,不許無禮!”
甘以羅卻微微一笑,點頭道,“是啊,阿念知道我?”
阿念忙點頭,一雙眸子閃閃發亮,小臉兒上全是祟拜,說道,“聽阿媽說,公主很厲害,可以將一個國家治理的比我們沙汀洲還好,還把欺負自個兒國家的國家打的屁滾尿流!”
“咳!咳!”端木贊低咳,擡頭向錦瑟一瞥。
錦瑟嚇了一跳,忙伸手一把將他的嘴捂住,訕笑道,“小孩子胡說八道,皇上不要往心裡去。”
甘以羅不禁好笑,微微搖頭,向阿念道,“是啊,當初是我們打勝了呢,可是,就因爲後來沒有好好下功夫,才又輸了,阿念記得要多用功啊!”
阿念忙點頭,一手將母親的手從嘴巴上拽開,說道,“嗯,阿念要打敗無缺殿下!”
端木無缺笑道,“若是你始終打不敗呢?”
阿念挑眉,大聲道,“那就奉你爲主,爲你效忠就是!”聲音朗朗,居然頗些豪氣。
端木贊大拇指一挑,說道,“好!輸就輸,贏就贏,像我們大漠的男兒!”
阿念大喜,說道,“皇上,日後我們長大,也能和阿爹一樣,跟着皇上征戰沙場,平滅諸國嗎?”
這話落在大戎兵馬耳裡,自然只覺這小小的孩子頗有志氣,而落在南紹將士耳中,卻頗不是滋味。
甘以昊咬了咬牙,不情願的站起,勉強躬身行禮,喚道,“皇上,王……王妃……”
端木贊目光只是向他一瞥,卻含笑摸了摸阿唸的頭,說道,“到你長大,四海平定,你幫着殿下保疆衛民就好
!”轉身向隊伍旁立着的葛瞻圖,問道,“都到齊了?”
“是,皇上!”葛瞻圖朗應。
端木贊點頭,正要下令出發,就聽一陣馬蹄聲響,有人揚聲喚道,“皇上!皇上!”片刻間,一騎駿馬已穿林而入,馳到近前。
馬上人翻身下馬,向端木贊單膝跪倒,說道,“皇上,大漠西北出現一片鉛雲,恐怕一兩日內會有凍雨,忽撒族長請皇上再多留幾日。”
凍雨?
這一個詞說出,不要說大戎將士色變,就是十年前被俘的南紹將士,又何況不是面面相覷,臉色大變。
甘以羅身子一顫,喃喃道,“凍……凍雨?”
就這一個詞,瞬間將南紹衆人帶回十年前,那大漠中的狂奔,那風沙中的驚慌。
十年了!
十年前,正是那一場凍雨,將返程的北戎大軍和被俘的南紹將士,迫入這沙汀洲,沒想到,事隔十年,還是這些人,還是這個地方,再次遇到相同的事。
而,景物依稀,江山暗換,如今的南紹,已不是當年的南紹,如今的大戎,也不再是當初的北戎。
衆人怔忡間,就聽端木贊沉厚的聲道,“不用怕,葛瞻圖,十七,你二人去瞧瞧!”
這兩個人,都是在大漠最艱險的地方摸爬滾打出來的人,二人同去,斷斷不會看錯。
“是,皇上!”葛瞻圖、戰十七同聲領命,轉身飛馬而去。
而,大戎皇帝一語,令兩方將士的心,瞬間平穩,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凝注在他的身上。
他是北戎之王,大漠之鷹,身在大漠,只要有他,就斷斷不會有什麼錯失!
就連南紹將士也都是摒息凝神,向他注目。
不錯,十年前,就因爲他瞧出了天色的異常,纔有了那大漠中的兩日狂奔,也因此,躲過了那駭人奪命的凍雨。
而南紹王甘以昊卻不禁皺眉,忍不住道,“什麼凍雨?大漠上不是沒有雨嗎?想來也不會大,又何必耽擱路程?”
只盼着早一點回南紹,早一點重掌朝堂,做他的逍遙南紹王。
身後,楊御史也道,“是啊,這大漠上,能有多大的雨?”要不是懼怕端木贊,幾乎將這大漠罵上一番。
周易、明皓二人雖然也是一臉不解,但見甘以羅一臉凝重,張了張脣,又將話壓了下去。
等待的這片刻功夫,但覺原來呼嘯不止的大風漸漸停下,四周劇烈搖晃的樹木,也直起了樹身。
甘以昊擡頭,見綠洲上方的天空是一片湛藍的寧靜,不敢向端木贊催促,只是向甘以羅道,“王姐,瞧這天色,該不會有雨,不是說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走出大漠?爲何不趕一趕?”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若當真有凍雨,大戈壁上,一樣無處躲藏。”
甘以昊皺眉,說道,“有這皮幔遮擋,怕什麼?”
甘以羅聽他說話只顧着自個兒,不禁心中不悅,抿了抿脣,再不說話。
甘以昊還想再說,卻見端木贊凌利的眸光掃來,不禁一窒,再不敢多說。
正在這時,就見葛瞻圖、戰十七二人快馬馳回,疾躍下馬在端木贊面前跪倒,說道,“皇上,西北邊果然有凍雨鉛去,瞧那勢頭,或在兩日之後!”
甘以昊大喜,說道,“兩日之後,足夠我們走出大漠了!”
端木贊眸光向他一掃,說道,“歇息五日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