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過去點。”
“嗯?”
“你特麼壓着我尾巴了。”
越野車的後座上,鍾邪鍾邪將九節尾從張子態身後拽出來,皺着眉頭拍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塵,然後繼續側身靠着座椅。
雖然越野車的後座空間很大,但對他們這種有尾人士來說依舊不太友好,座椅並沒有預設尾巴的位置,這就導致鍾邪的尾骨被卡得很難受。
原先說過,鍾邪這樣的怪談倖存者一週內是不能離開學校的,除非是處理怪談相關事務,並且有黑級怪談獵人隨同。
林幼嵐就是這個黑級獵人。
獵人等級劃分與詞條顏色一致,同樣是金銀黑灰白,黑級獵人已經是精英階層,一般來說主力怪談都達到了50級。
錘女能夠成爲黑級獵人,完成的怪談懸賞恐怕是海量級別的。
怪談案件並非是類似副本的怪談事件,而是疑似有怪談力量參與的特殊案件。
破案主體依舊是警方,但普通警察在怪談面前略顯脆弱,所以需要發佈懸賞招募怪談使作爲協助。
在這個時代警方也有培養怪談使的計劃,但相較於軍方資源較少,畢竟人類城市內怪談普遍較弱,並且還有大量野生怪談使輔助。
在“怪談”概念廣爲人知後,總有人會把正常案件往怪談上扯,想不通的事情都說是怪談乾的。
因此現在這種情況警方會僱傭怪談小隊先對案件發生地進行查探,不會直接外派警隊的專業怪談使清掃怪談。
“到了。”
林幼嵐把車停到鬼屋的街對面,帶着幾人來到另一輛車邊上,她擡手敲敲車窗:“我是‘西北錘王’,這幾個人是我的隊友。”
轎車的車窗打開,主駕駛位的警官有些驚訝:“你……我還以爲這個代號是男人呢,我姓姜,你們叫我姜警官就好,他是汪警官。”
姜警官指指副駕駛位置上的小汪,然後兩人一起從車上下來,看向街對面鬼屋冒險館的位置:“我們還沒有進去探訪過,還需要你們協助看看是否涉及怪談。”
現在警局已經出具相關規定,處理怪談案件時必須在怪談使的陪同下進入相關地點,至少兩人,並且全程錄像實時上傳至本地警局備份。
不用問,問就是出過好多事情,這個規定才被要求強制執行。
鍾邪捧着一杯豆漿環顧整條街道,這裡處於市中心區域,人流量較大,而所謂的鬼屋其實是一家三層店面,內部設置簡易場景以供玩耍。
“鬼屋這種地方不是最容易滋生怪談嗎?爲什麼怪談復甦後還容許這種地方繼續營業?”他小聲詢問邊上的張子態,張子態是本地人,各方各面都更加了解。
張子態想了想說道:“城市裡誕生怪談一般會有先兆,比如這片區域的怪談力更加濃郁,加上一些特殊事件作爲催化。而在第一個階段的時候往往就會有怪談使來吸收過量的怪談力,將怪談消殺在搖籃中。”
他補充說明:“某種程度上來說,鬼屋這種定期產出大量怪談力的地方屬於修仙文中的洞天福地,是要繳納工分才能進入修煉的,消耗怪談力的行爲也會扼制怪談誕生。”
“那這城市裡開鬼屋還挺暴利的啊,估摸着和官方還能有聯繫。”鍾邪感慨,在有鬼的小說裡,他最佩服的就是開鬼屋的。
“差不多是這樣,而且鬼屋內還可以進行怪談模擬演練和相關教育。”姜姝然聽見兩人交談,“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人類都要與怪談共存,要是在遭遇怪談事件時太過恐懼,存活率會大大降低。”
幾人跟隨林幼嵐和姜警官走進這家鬼屋,店內大廳佈置還是很亮堂的,黑底的牆上掛着各種密室主題的海報,比如經典的詭婚、喪屍危機、電鋸大逃殺等等。
等候區有十來個小年輕在說說笑笑,從年紀來看大概是高中生,今天週末剛好約着來玩鬼屋。
出現了失蹤案卻沒有停止營業?
鍾邪的腦海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而兩名警察向前臺出示警官證後,前臺小姐立刻站起來小聲說道:“姜警官好,你們來了,老闆在監控室等你們,從這條過道進入後右轉,盡頭的房間就是監控室。”
“好。”姜警官收回警官證,按照前臺的指引向鬼屋店內走去,同時詢問身邊的這些怪談使們,“你們有感受到什麼怪談力嗎?”
林幼嵐聞言看向張子態,而張子態緩緩搖頭:“沒有,我沒有感受到怪談的氣息。”
張子態的主力怪談是能量系,這類怪談對氣息和能量的感知更爲敏銳。
得到這樣的回覆後,姜警官稍微放心一些,和林幼嵐一起領頭在最前面帶路,而在進入沒什麼外人關注的店內通道後,林幼嵐便掏出了碎顱錘。
“不,味道很淡,因爲它已經離開了。”
這個時候,鍾邪心底傳出庫斯特的聲音,他嚴肅提醒:“這個店裡絕對出過什麼事情,小心。”
“知道。”鍾邪斜眼看一眼昏暗的通道,在走廊側上方的角落裡有一個球形監控,可以監視整條走廊。
他並沒有聲張,還需要多收集一些信息再做打算。
一行人走進監控室,外面的通道需要照顧鬼屋氛圍所以昏暗,這裡就非常明亮了,打掃得還算乾淨。
在靠牆的液晶大屏上有二十塊小屏幕,應該是鬼屋各個區域的監控畫面,雖說是黑白畫面但非常清晰,基本上能看出畫面中那些人或驚恐或緊張的表情。
“你們終於來了,我已經將監控中一些能夠驗證我想法的一些片段截取下來了。”陳老闆約莫三十多歲,看體型是個健壯的男人,但此時卻臉色晦暗,眼眶深陷,說話也有氣無力,一看就知道被這件事攪和得睡不着覺。
“你好陳先生,我是海城市公安局的警務人員,這是我的警號,現對您報告的一起失蹤案進行調查,接下來您所說的一切內容都將記錄在案。”姜警官把自己的警官證遞給陳老闆,進行官方式的說辭,同時確認自己胸前的記錄儀始終處於打開狀態。
身邊的小汪則是立刻取出本子和筆準備簡單記錄,雖說有記錄儀,但紙筆記錄依舊不可或缺。
怪談力量影響記錄儀正常運行,這種事情不在少數。
“這其實不是失蹤案。”
陳老闆第一句話就出乎兩個警察的意料,但他們並沒有打斷,而是保持安靜傾聽。
似乎是這幾天的壓力太大,等到真的要開口傾訴的時候陳老闆又有些失語,他的嘴脣微微顫抖,拿了兩顆口香糖嚼兩下緩解情緒,他終於開口:“恰恰相反,鬼屋裡的人變多了。”
陳老闆繼續說道:“我反覆觀看了每天的監控,我數了每個人,每天都是這樣,離開鬼屋的人永遠比進入鬼屋的人多一個,並且只多一個,已經連續一週了。”
你這鬼屋這麼會造人?
鍾邪眉毛一挑,忍住了吐槽的慾望。
有考慮過開連鎖鬼屋嗎?
號召一下多生多育?
“連續一週?你是在昨天才報案的,並且選擇‘一般警情’。”姜警官從手機上調出了案件詳情。
“對,因爲我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我的錯覺。”陳老闆實話實說,“就連這次報警讓你們來看看情況都是我託關係的。不然連失蹤者都沒有,怎麼可能請得來你們。”
他嘆了口氣:“我請我的怪談使朋友看過,但我覺得他們水平可能不太夠,總之都說沒問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出了問題。我檢查過整個鬼屋,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但就是每天都會多出一個人,每天都多!”
陳先生痛苦地用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髮,看起來這個問題已經成爲了困擾他的心結,不解決的話恐怕只能閉店關門。
明面上看起來鬼屋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事陳先生,所以現在鬼屋依舊是營業狀態對吧?
鍾邪的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上面最關鍵的信息就是一個女人側面影像截圖,但她似乎有意避讓攝像頭,放大後才能勉強看出五官的輪廓。
“陳先生,你是一週前發現這個情況的,我們想知道當天具體發生了什麼,你爲什麼會覺得多了一個人,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人對着監控一個一個點人數的。”姜警官將話題引回重點。
“對,一切都是從這個女人開始。”陳老闆指着電腦屏幕上那個女人的圖片說道,“她是跟着一個旅遊團來的,聽別人都叫她阿水。在那個旅遊團裡她不算是特別顯眼,其他人大概都來自同一所高中,剛畢業來海城一起旅遊。他們並沒有故意孤立她,但很明顯她和這些人格格不入,總是一個人待着。”
他打開電腦文件夾,裡面是一些監控畫面的片段,從視頻封面圖來看基本上都和這個叫做阿水的女人有關。
“最明顯就是這裡,她明明一直獨處,但走的時候卻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一起離開。”陳先生點開兩段視頻的對比,“這個男人我找遍那天所有的錄像都沒找到,他根本就沒有進入過我的鬼屋。”
“他就像是……一個幽靈,一個憑空捏造出來的傢伙。”
其他人沉默着聽完陳先生說的話,但目前爲止都是他的一面之詞,事實如何還需要親自驗證。
對於基層警察來說,有些工作是枯燥且必備的,比如現在的查監控。
8月15日的錄像基本上算是從早上10點開始,因爲這個時候店員纔會陸續上班,在林幼嵐的要求下依舊是放了11點前的錄像,但並沒有任何異樣。
10點半左右,陳老闆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中,他走入門店向前臺打了個招呼,然後步入員工通道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11點場有兩組玩家,遊玩結束後基本就到了12點半,扮演鬼怪的員工換班吃飯,到目前爲止整個鬼屋依舊很正常。
鍾邪仔細地記錄了每個員工的去向,確保自己不會漏過任何一個人。
既然陳老闆認爲人數對不上,那人數自然是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點。
下午1點,旅遊團進入了鬼屋,一共是12個人,因爲人數較多所以分成兩組進行遊戲。
膽子大的玩《電鋸逃殺》,膽子小的就玩《星際冒險》,而陳老闆強調的阿水則是選擇了《星際冒險》。
她穿得很簡單,襯衫外套搭配卡其色西裝褲,黑色長髮,長得還算清秀漂亮。
和陳老闆說的差不多,這個女人的話很少,和旅遊團中的其他人交集不深,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插兜閒逛,在鬼屋大廳裡慢悠悠地踱步,欣賞着牆壁上的海報和玻璃櫥窗裡的鬼怪模型。
“她在有意識地避開攝像頭,基本上只能拍到她的後腦,頂多還有右半邊側臉。”姜警官很有經驗,一眼就發現端倪,因此提高警惕。
一般人肯定是不會在意攝像頭的,而且旅遊團整體氛圍非常歡樂,幾個小年輕費盡心思吸引女孩子的主意,而阿水卻有些格格不入。
她是一個安靜的遊客,純粹到只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不會做一點多餘的事情。
“她在學習。”
鍾邪觀察了很久,給出精確的結論。
這樣的行爲他在鼠大時期就見到過,黑山羊小姐的能力會將一些生物強行變成怪談化的“人”,這些“人”在剛開始是不會做人的。
他們未必會是人類的模樣,但行爲舉止卻在盡力地向“人類”靠攏,庫斯特先生就是這樣的存在。
當然,庫斯特已經在這條道路上走了很遠,屬於完全體“精神人類”,而畫面中的阿水則是成長體。
她必然是已經學習了一些社會常識,甚至進入旅遊團這種地方更廣泛地接觸其他人,還能夠藉機流竄於各個人類城市。
鍾邪的話語吸引了在場所有人,他們齊齊看過來。
“這個女人不是怪談使,她有很大概率本身就是怪談,你的預感沒錯。”鍾邪言之鑿鑿,他拍了拍陳老闆的肩膀,“這一段快進,我要知道她是怎麼離開的。”
“她真的是怪談吧?”陳老闆按壓心中的激動,折磨他這麼多天的猜測終於得到驗證,他快進這些錄像記錄,很快就來到了阿水和一個男人結伴而行出現在走廊上的畫面。
陳老闆飛快地說道:“這是男人第一次出現的畫面,這裡是廁所門口,廁所附近算是監控唯一的死角,但根據其他地方的錄像拼接起來還是能夠判斷出來,這男人就是憑空出現的。”
畫面中的男人被拍攝下了正臉,樣貌帥氣,看起來與女人年紀相仿,正說笑着什麼,兩人間的氣氛與剛纔的遊戲中的高中生小情侶差不多。
“等會兒……”鍾邪奪過鼠標,反覆查看廁所門口的這幾段錄像。
他回頭看看陳老闆錯愕的臉,目光在對方身上一通亂掃:“跟她一起的人不是你嗎?”
“啊?”
陳老闆沒聽明白,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沒聽明白,因爲錄像裡的人沒有一點與陳老闆相像。
“雖然臉不一樣,衣服不一樣,步伐走姿不一樣,性格不一樣,但這就是你啊。”鍾邪非常肯定。
能把這麼沒有邏輯的話說得理所應當,其餘人無不佩服。
“那還能有什麼一樣的?”張子態的追問顯得木訥。
“髮型一樣啊,身材也一樣,你們看不出來嗎?”鍾邪眨着眼睛反問衆人,見他們都沒有回話又無奈聳聳肩。
他伸出手扯住陳老闆的衣服,面色兇惡:
“你特麼也是怪談吧?”
“還數人呢。”
“鬼屋每天多出來的那個人不就是你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