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短暫的錯愕過後,陳老闆有些惱火,他好歹也算是小有家業,被人這麼揪住衣服自然會有脾氣,於是他推開鍾邪的手,目光看向林幼嵐:“這是你隊友?神經病吧?”
“好吧,看來你本人並不知情。”鍾邪盯着陳老闆看了一會兒,確認對方並未欺瞞。
“你發現了什麼?”林幼嵐看向鍾邪,雖然這傢伙的說辭是很奇怪,但她相信鍾邪一定是察覺到了某種異樣。
鍾邪指了指中央大屏幕上某塊小屏顯示的錄像畫面:“剛剛放的是8月15號全天所有監控畫面,你們光顧着看那女人,估計沒注意到陳老闆在二十分鐘前進了廁所。”
他又將廁所門口的監控畫面八倍速播放:“諾,陳老闆一直沒出來,一趟廁所上了八個小時都不見人影。又或者說他早就出來了,只不過是和那女人一起出來的。”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鍾邪所指,看向陳老闆的眼神就有了變化。
好消息是報案人提供的情況屬實,確實發現了怪談。
壞消息是報案人自己好像變成怪談了。
“什麼?我……等等。”陳老闆臉色一變,這兩段錄像是他未曾注意到的,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阿水身上,從未管過監控下的自己早已出現異常。
“不用急,只是和怪談有所牽連而已,你現在還不一定死了呢。”鍾邪貼心安慰陳老闆,可惜對方並不領情,本就晦暗的臉色更加鐵青。
姜警官尚未完全想明白整個怪談案件的謎團,但他已經開始聯繫總部對旅遊團及阿水的去向進行調查,然後和同事一起安靜聽鍾邪繼續說下去。
這種專業的事情就需要交給專業的怪談使來做。
“不急,我猜那女人還在這座城市,暫時沒走。”鍾邪繼續翻看後續錄像,他需要更直接的證據來確認自己的猜想,但翻着翻着他就打開了陳老闆整理好的文件夾。
還是陳老闆把證據準備得齊全,結合整件事來看——
你一定是來自首的吧!
過去七天裡,每一天多出來的那個人都被陳老闆着重標記出來,他大多是在下午場結束後的某個時間離開鬼屋,相貌穿着各不相同,唯有髮型身材一致。
在不同衣服的襯托下,這種一致不太明顯。
每天離開鬼屋的人都是陳老闆,只是在未知力量的作用下他會變成其他人。
是的,其他人。
鍾邪着重觀察過這些人的細微舉止,比如摸鼻子、歪嘴笑、白眼等等,這些攝像頭前下意識的反應不似僞裝,足以說明每次從廁所中出來的人“精神”上不是同一個。
真要是僞裝的,那隻能說陳老闆的演技超越了所有影帝,又或者他也是精神分裂症,而且是一氣化七清,比當年的鐘邪還牛逼。
“仔細回想一下,這七天裡下午場結束後你在做什麼。”鍾邪看向陳老闆,“要清晰的記憶,不要那種模棱兩可的畫面,那可能是你過去記憶的拼接。”
陳老闆的臉上露出一種迷茫,他回憶一會兒才皺起眉頭道:“我記得很清楚,我基本上每天都會在這裡研究監控到晚上八點鐘以後,然後鎖好店門離開,第二天早上再來,這段時間我沒怎麼離開過這個地方。”
鍾邪露出思索的樣子:“既然如此,白天時你應該是正常的,至少在‘離開’廁所前,你依舊是你。”
“不過問題就來了,第一次時她需要和你一起進廁所才能將你改造成其他人,但後面就不需要了,是因爲廁所裡有某種奇怪的東西?”
想到這裡,鍾邪立馬吩咐另外兩人去看看:“西北錘王,彈幕哥,你們去廁所看一下,男廁女廁都看,找找有沒有陳老闆玩cosplay的證據。可能會有危險,小心一點。”
張子態對怪談力稍敏感一些,而林幼嵐是絕對戰力,防止張子態遭遇不測。
兩人沒多說什麼,快步離開監控室去廁所看情況。
不過鍾邪心裡對此其實不抱希望,他覺得問題可能不在廁所裡,這七天鬼屋都是正常營業狀態,要是廁所內真隱藏着一個怪談肯定早就出事了。
庫斯特也說過了,那個女人已經離開鬼屋,這裡沒有她的怪談氣息。
難道說陳老闆自己就能變成其他人?
廁所是他的角色刷新點,跟《馬丁的早晨》類似的《陳老闆的廁所》?
當然,廁所問題等那兩人回來就能得到答案,他現在要印證另一件事。
白天的陳老闆是正常的,那晚上呢?
那個在監控室裡看錄像到八九點的人真的是他嗎?
監控室裡是沒有攝像頭的,但監控室門口的走廊上有,所以陳老闆在8點離開的話一定會有記錄。
鍾邪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
陳老闆的身體在每天下午場結束後就進入廁所變成了其他人,而他的靈魂卻依舊留在鬼屋內翻查監控,直到晚上八點後纔回家與身體會合,第二天上午十點後以完全形態來鬼屋上班。
是的,靈魂和身體分別行動,這恐怕就是陳老闆永遠會數多一個人的原因。
八點鐘的時候鬼屋裡只有他的靈魂,但他並不會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鬼屋,這個時候數人數,多出來的那個人恐怕就是他自己的肉體。
8月16日19:59 8倍速
錄像持續播放,監控室的門始終未開,直到晚上8點23左右,一道人影緩緩打開監控室的門,畫面上他的動作有些僵硬,一步作三步走,每個動作都被拆分得零碎,看起來像機械人。
隨着他的腳步,走廊上的感應燈被觸發,而他也下意識地擡頭看一眼燈,於是整張臉暴露在監控畫面下。
那是一張未完成的臉,輪廓線條有幾分硬朗,但五官分佈已經非常明顯,只要眯着眼睛看就能發覺這張臉有幾分熟悉。
“是她,就是她!是那個女人,一定是她,我認得出來,就是她!”陳老本的情緒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他指着屏幕聲音都在顫抖,“怎麼可能?那天那個女人居然沒走?”
他喃喃着站起身來,目光在監控室裡搜索:“她就躲在這裡?她躲在哪裡?就在這裡一直看着我?”
姜警官和小汪見狀心中警鈴大震,他們環顧整個監控室,想要找出能夠藏人的地方。
刑事案件中的確會有兇手回到犯案現場,但現在這情況顯然超出他們的預料,調查怪談和麪對怪談完全是兩回事。
姜姝然警覺地喚出背後的三張血嘴,在監控室裡搜索起來,這個房間並不小,而且有不少櫥櫃和鋪着桌布的桌子,一眼過去能藏人的地方不在少數。
然而鍾邪並沒有在意其餘幾人隱隱的恐慌,既然庫斯特說阿水已經走了,那肯定就不在監控室中。
況且畫面中這女人出現的時間和離開的步態都有些奇怪,放在腦海中琢磨一下就能察覺不對勁。
“等會兒,你這傢伙道兒走反了啊。”
雖說是朝前走,但腳下遮遮掩掩的還是露出了少許破綻,怎麼感覺腳後跟在前面呢?
倒着走是吧?
稍加思考,鍾邪毫不猶豫一巴掌將陳老闆按在桌子上,撥開他後腦勺的頭髮定睛看去。
只見陳老闆後腦勺的茂密黑髮飛快褪盡,一張高清精美的女人臉龐展現在鍾邪面前。
與七天前監控畫面中粗糙的臉龐不一樣,經過一週的修繕她已經完全長成自己需要的模樣。
阿水的嘴角高高揚起,忍不住失聲尖笑:“哈哈,被發現了!”
“!”
突生的異變讓其餘幾人心跳都漏了一拍,但這一幕並沒有出乎鍾邪的預料,他直接上手摺斷陳老闆的四肢,將其團成球置於桌面。
骨骼爆裂的聲音噼裡啪啦,黃白的骨刺穿透表皮裸露在外,鮮紅的血液從人球裡不斷滲出,轉眼間便染紅整張桌子。
“等……他是……羣衆。”警員小汪哪裡見過這種殘暴的局面,下意識就想要阻止鍾邪,但看着已經成型的人球又將後話憋了回去。
鍾邪一把揪住陳老闆的頭髮,提溜起來拎着就要走,走前還瞥了眼小汪:“曾經是。”
現在這樣已經看在陳老闆此時還算個“人”的份上,否則他就不是廢除行動能力,而是下殺手了。
另一邊的姜姝然臉色稍顯凝重,她心裡的想法暫不知曉,但這種時候不可能拆隊友的臺,只是操控三張血嘴過來包圍鍾邪手上的人球。
看起來這場怪談案件的起源就在鍾邪手上了,現在把這東西移交給警方的怪談使就算完成任務。
然而阿水的狂笑依舊沒有停止,那人球猛地週轉一圈,諸多骨刺一個旋風斬,如利刃陀螺一般割開鍾邪的手腕,他也只能縮手避開。
手腕上的傷痕深可見骨,若是不避恐怕整個右手都要被切下來。
下一秒阿水就開始變換形態,她將兩邊腳踝逆轉180度,又把膝蓋反折,一下子就由背後轉換爲身前,邁開大步就向門口衝去。
她的腦袋高昂,背後陳老闆的臉閉目低垂,儼然一副沉睡模樣,只有劉海隨着那怪異的步伐不斷左右晃動。
這種狀態下的阿水健步如飛,一瞬間便來到了監控室門口,而姜姝然的血嘴甚至都沒能跟上對方的腳步。
“砰——”
槍聲響起,擊中阿水的腳踝,打得她一個趔趄。
側裡隨之躥出一隻鍾邪,一記捨身飛踢勉強跟上阿水,追着踹斷阿水的小腿,使其摔倒在地失去行動能力。
“痛痛痛,腿碎了碎了真碎了!”阿水齜牙咧嘴地嚎叫起來,低頭閉目失去生機,而後面的陳老闆則是睜眼擡頭,雙目血紅地向鍾邪撓抓過來。
爪風凌厲,鍾邪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只能緊急兩下側滾再次避讓。
他的身體素質是強悍,但剛剛陳老闆已經用事實證明了,在怪談加持下的普通人都極爲危險。
驅趕走鍾邪,阿水的臉再次浮上後腦勺,她弓起身子用雙手抓住雙腳,兩個胳膊擺得和電風扇一樣,如同馬達般驅動雙腳,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動作快速前進。
她一下撞開監控室的門,飛快逃入鬼屋的遊玩區域,身影轉瞬融化在黑暗裡。
三張血嘴跟在她後面追了一陣,但根本追不上這傢伙,退回姜姝然身邊。
“追不上,她跑得太快了。”姜姝然有些無奈,她的怪談操控範圍有限,一旦對方跑出這個範圍就相當於要她親自去追。
連鍾邪都沒追上,她更加沒可能。
這個時候她也注意到鍾邪手腕上血淋淋的傷口,於是操控血嘴移動過去,張開覆蓋住傷口:“它有一點治療能力,相當於醫療的緊急處理,等安全了你再找醫生縫好。”
鍾邪看看手腕,被血嘴覆蓋的傷口處有一種被吮吸的感覺,隨後他的疼感就逐步減弱,細細品味還能感受到一股暖流不斷地涌入手腕中。
他看向姜姝然:“把情況告訴林幼嵐,這東西進鬼屋的遊戲區了,裡面估計還有其他遊客。”
隨後又衝兩個警察道:“你們把情況和總部說一下,去問前臺鬼屋的出口在哪裡,最好是封鎖起來。這東西能改頭換面,不要放走任何一個遊客,我現在儘量去抓她。”
剛剛姜警官已經掏槍幫忙了,但熱武器對怪談效果並不明顯。
沒辦法,普通人在怪談面前就是這般無力。
語罷,鍾邪和姜姝然兩人跟着追進鬼屋的遊玩區域,他們與林幼嵐張子態保持聯絡,看看能不能兩頭夾擊堵住逃竄的阿水。
“我們已經從廁所出來了,我們在男廁最裡面的隔間找到了一盒活的蛆蟲,還有好多蛆蟲卵,雖然不知道是幹什麼的,但肯定和那女人有關。”張子態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你們還在廁所附近?她可能會去找你們拿回蛆蟲,小心。”鍾邪同樣不明白蛆蟲的作用,但能感覺到這東西很關鍵,一定和陳老闆變換頭臉有關。
“噓——”
語音通話那頭傳來林幼嵐的聲音:“有東西過來了。”
鍾邪將音量調到最大,那邊隱隱傳來了阿水尖銳的哭聲:
“阿水姐,救我,我再也不出來玩了。”
“讓你的朋友們來救救我,我絕對不會暴露你。”
“你最珍視朋友了不是嗎?”
“求求你了,做一個怪談事件出來,我能逃出去的。”
做一個怪談事件?
鍾邪愣住,他還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
而且爲什麼是阿水的聲音在叫阿水姐?
難道阿水姐另有其人?
然而沒過多久更加令他震驚的事情就發生了,怪談事件的信息一瞬間涌入腦海。
【種植朋友】
【她的朋友們,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