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談小郝記者是有目的,從衛生間裡出來,她就想好了,先談小郝記者,再轉到談李向東出國的事。這會兒,她就很自然地問李向東,聽小郝記者說,你要出國?李向東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表妹這是借題發揮。如果,無端端地談起他出國的事,楊曉麗會覺得太突然,會懷疑表妹怎麼就知道他出國?
李向東說:“這個小郝記者,消息也太靈通了。”
表妹說:“你們青山市,沒有她打聽不到的,沒有她不知道的。”
楊曉麗插上話了,問:“大書記同意你去了?”
李向東說:“沒有他同意那能去?他他同意了,我才告訴你的。”
楊曉麗說:“是你提出的吧?這種時候,他也不好意思不讓你去。”
李向東笑了笑,說:“當然,是我提出來的。老董他們剛好去考察,勸我隨他們去散散心。”
楊曉麗問:“去美加,還是隻去美國?”
李向東說:“只去美國。青山市不比市縣,有那麼多華僑在外面。這次去,是考察的性質,也可以說,是旅遊的性質。”
他想起了什麼,問,你記得我的護照放在什麼地方?
楊曉麗隨口說:“應該放在二樓櫃子的抽屜裡。證據之類的東西,應該都放在那個抽屜裡。”
她又說,應該不在家裡,應該上繳組織部了。
她說,副科以上的護照都要交組織部統一管理。我記得上次,從美加回來,我們倆的護照都交回組織部了。後來,你當了大常委,不知有沒有交到地級市委組織部?也可能已經隨你的關係一起轉到青山市去了。
李向東沒想到會那麼複雜,就想回二樓找一找。楊曉麗說,不用找了,肯定不在家裡。我記得很清楚,一回來,就送上去的。
他便打電話給司機,叫他向組織部瞭解一下,他的護照有沒隨他的檔案轉到青山市。他又打電話給黃,叫他幫查一下,他的護照是不是還留在市縣?這護照是另外管理的,並不一定就會裝進個人檔案裡。檔案隨人走,但護照未必就也隨人走,滯留在市縣也不奇怪。
這會兒,輪到表妹插不上話了。她很焦急,好不容易找到話題,卻出了護照的意外,可別把話題岔開了。因此,李向東打電話的時候,表妹卻不停地跟楊曉麗說出國的事,說李向東這次也是去美國,說他又可以去看小軍了。說小軍已經讀大一了,說她有好些年沒見小軍了。
楊曉麗卻不搭她的話,只是在看李向東打電話,通過隻言片語,推算事態的發展,後來,似乎覺得表妹太羅嗦了,便指指正在打電話的李向東,示意她別打岔,別干擾李向東。
表妹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李向東跟黃通電話的時候,楊曉麗在一邊說,你讓他也幫我瞭解一下,不知我的護照是不是也還留在市縣。黃在電話裡聽到楊曉麗說的話了,便說,我幫你們一起打聽吧!
打完電話,出現了片刻的寂靜。
楊曉麗說:“要不是你出國,還真把這護照的事給忘了。”
李向東笑着說:“你還不讓我去呢!我要不去,這事就放下了。人都離開那麼久了,這護照可能還一直留在市縣。”
表妹靜坐在一邊,想這兩人的心思都轉移了,下次再提這事,又不知要找什麼更好的藉口了。楊曉麗看了表妹一眼,問,你怎麼還不回去?表妹很尷尬,笑笑說,你今天不去散步了?楊曉麗說,今天不去了。表妹心裡就想,你當然不去了,你還有比散步更累的事要做唄!然而,她還不能太早走,她還在擔心李向東沒有恢復過來。她想,她都還沒完全恢復呢,李向東還用說嗎?
李向東見表妹坐在那裡不動,突然意識到她爲什麼提出他出國的話題,便不露聲色地對楊曉麗說:“本來,是想叫你跟我一起再去趟美國的,老董他們也這麼勸過我,但考慮到孩子太小,你走不開,所以,就只好我自己去了。”
楊曉麗說:“我就是走得開,也不跟你去。你們那是去考察工作,我一個不沾邊的人去幹什麼?”
表妹看到了希望,馬上摻和進來,說:“你不去我去。”
李向東推波助瀾,問:“你去幹什麼?”
表妹說:“我去看看小軍啊!”
楊曉麗問:“你看什麼小軍?”
表妹說:“以前,我當過他的班主任。”
楊曉麗說:“就爲這個啊?”
表妹說:“當然,還不止這些,還有不想讓你知道的秘密。”
李向東臉色一變,心慌地想,這表妹,想說什麼?不會向楊曉麗坦白交代吧?爲了出國,她不會傻得什麼也不顧了吧?
楊曉麗臉色也不好看了,問:“你有什麼秘密?”
表妹還是笑着說,你們家小軍的秘密啊!她看了李向東一眼,問他,你說我該不該說?李向東根本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時不知該怎麼答她。她還是對李向東說,不說了,還是不要告訴表姐。
楊曉麗說:“我也不想知道。”
表妹便問:“是不是我不告訴你,你就不讓我去?”
楊曉麗說:“你告訴我,我也不會讓你去。”
表妹說:“你總得有個理由吧?”
楊曉麗說:“理由很簡單,他們是公幹出國,我都不去,你去湊什麼熱鬧。”
表妹說:“他們公他們的幹,我去找我的人,去玩我自己的,又不影響他們。”
楊曉麗說:“你會影響你表姐夫。”
表妹說:“怎麼會影響他呢?我又不要他們公家出錢?我的錢自己掏。我就只是想有個伴,路上有個照應。”
楊曉麗說:“說是這麼說,但誰會相信?誰相信你那錢是自己出的。到時候,有人誤會,或者別有用心,說你表姐夫用公款帶你出國旅遊,這影響有多不好?”
表妹說:“這也太霸道了吧?他說怎麼樣?就是怎麼樣了?用自己的錢,化自己的錢,還怕說不清啊?”
她說,我這麼久,也沒求過你什麼?也沒要你幫過我什麼?就這一次,你也不答應。
她說,你想想,你要我幫你幹過多少事?以前的事不說,就說這幾個月,又是給你們裝修,又是照顧你照顧你們的孩子,我有過一句話嗎?我都快成你們家保姆了,我有過一句話嗎?現在,就這麼一點事,自己化錢去旅遊,去見見小軍,你也不讓。
本來,說到這的時候,表妹是想站起來,一走了之的。她覺得,這舉動一定很有力量,一定能讓表姐不得不考慮讓她跟李向東去。然而,現在時間還太早,她不能貿然離開。
楊曉麗愣了好一會,突然想起了什麼,問:“你怎麼問起我來了?好像是我出國,好像是你要跟我去。你應該問你表姐夫纔是。問他讓不讓你去纔是。”
她把這皮球踢給李向東,當然是認爲他不會讓表妹去。人家幾個領導幹部出國公幹,你帶着一個不相干的表妹,這像什麼話?
李向東愣了好一會,真不知該說什麼?同意表妹去,確實一點理由也沒有,不同意她去嗎?又不知她會怎麼鬧?
楊曉麗信心十足,又補充了一句:“你表姐夫讓你去,你就去吧!我也不做這個醜人,讓你說我沒心沒肺。”
表妹心裡得意起來,想你到底掉進我們的圈套了,李向東什麼態度?這還用說嗎?見李向東還在猶豫,心裡更急了,想你還猶豫什麼?就順着這話題,點點頭不就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