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接到地級市委書記秘書的電話時,李向東正在省城機場送小軍出國留學。小軍是十二點的飛機,但是,十點就要入閘做好登機的準備,這時候,秘書卻要李向東十點趕到地級市。他當然不好說他正忙着,更不好提出下午纔去。他只是說,晚一點點行不行?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九點多一點了,一小時的路,即使現在趕過去,也很難十點趕到。秘書說,晚一點可以,別太晚了。他說,書記十一點還有事。
楊曉麗見他說電話的表情,知道有事找他了,就詢問地看他。
他說:“只能趕回去了。”
楊曉麗以爲是臨市要他回去,問:“出什麼急事了?”
他說:“我也知道。”
楊曉麗說:“能不能讓老餘幫你處理一下?你不是說,老餘知道你來省城嗎?”
李向東說:“是地級市委書記找我。”
楊曉麗便知道他不趕回去不行了。
他們是一早坐楊曉麗的車來省城的。擔心路上塞車,七點出發,九點就到機場了。一到機場,他們便正候機室裡忙着,楊曉麗忙着去打聽登機入閘的時間,入閘的閘口,李向東忙着打聽行李的託運。小軍要帶的東西很多,楊曉麗的意思是能帶的都帶,凡是日用品都要帶,包括牀上用品,牀下的用品,甚至於拖鞋也要帶。
李向東說:“不用了吧?這不跟搬家一樣?”
楊曉麗說,就是要搬家,她說,那邊是化美金的,不是化人民幣。她說,現在天氣還暖和,但是,小軍到了,就要給他寄冬天的被子衣服了。她說,船寄要兩個多月纔到。他就說,這麼複雜嗎?楊曉麗說,就是那麼複雜!李向東說,這些麻煩事你幫弄弄好不好?楊曉麗說,不好又怎麼樣?不好你能弄嗎?你有時間弄嗎?你以爲我會指望你呀!李向東說,那我就指望你了!楊曉麗說,你不指望我還指望誰?
這麼說,都聽出他們的關係了,他們的關係已經公開化。
這會兒,楊曉麗叫小軍跟她去問入閘的時間入閘的閘口。小軍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又者楊曉麗是看着小軍長大的,那關係已不一般,現在,又知道楊阿姨和父親是那種關係,小軍自然就很聽楊阿姨的吩咐。於是,兩人便在寬大的候機室裡走來走去。小軍長得跟楊曉麗一般高,楊曉麗時不時就把手搭在小軍的肩上,關係親熱得讓別人都認爲他倆是母子,就想,這母親長得可真夠嫩氣的。
楊曉麗回過頭來張望,見李向東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多少有些狼狽,就笑了起來。
小軍說:“我們要不要去幫幫忙?”
楊曉麗說:“你爸能處理好那些事的,讓他一個人忙好了。”
忙完託運的事,李向東本想多囑咐小軍幾句,本想送小軍入閘了,就和楊曉麗在外面等過了飛機起飛的時間再回去,畢竟,小軍次出境,也不知會不會出什麼意外。那知,他就接到了要他趕去地級市的電話。
他就走過來摸摸小軍的頭,說:“不能再送你了,我要趕回去了。”
小軍懂事地說:“你去忙你的吧!有楊阿姨送我呢!”
李向東就對楊曉麗說:“麻煩你了。”
楊曉麗說:“你這是什麼話?誰麻煩誰?這不關我的事嗎?”
他就又拍拍小軍的肩,說:“到了那邊,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
小軍點點頭,淚裡就含着淚。李向東的眼睛也不由得紅了。這可是小軍次出遠門,且走得那麼遠,又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了。
李向東說:“以後多打電話回來,遇到什麼事,自己不能處理的,就打電話回來問問。給電話我也行,給你楊阿姨也行。”
小軍說:“會的,我會的。”
李向東便轉身走了。他感覺到自己的眼淚要流出來了。《》他不能讓兒子看到他的眼淚,快走出門口時,小軍跑了過來,叫了他一聲“爸”。他就回過頭去,一臉笑地看着小軍。小軍臉上已經掛着淚了。
他說,你要保重。
他說,你要注意身體,別老是太操勞。
他說,你要和楊阿姨好好過日子,別再一個人過了。
李向東的眼淚就止不住了,但臉上還是帶着笑,說:“小軍長大了。”
父子倆就隔着一步遠,彼此對望着。楊曉麗也走了過來,卻沒有走近,站在不遠的地方,看着這一對父子離別前的一幕。
她也被他們感動了,也覺得眼眶發熱。
楊曉麗的司機把車開了過來。李向東這才揚揚手,示意他們回去,一扭頭,就向那車走去了。楊曉麗吩咐她的司機,把李向東送到地級市後,再回來接她。反正她要一直等到小軍乘坐的飛機起飛後才離開。李向東也打電話給他的司機了,叫他到地級市委大院接他。
到了地級市,他先給秘書電話,秘書便說,因爲他晚來了,所以,書記又見了一個客人,安排李向東十點半。李向東不敢再遲到了,叫司機把他送到地級市委大院,看看還有十幾分鍾,就跟楊曉麗通了一會兒電話,那時候,小軍已經入閘了,楊曉麗一個人在候機室裡等着。楊曉麗問,不是約的十點嗎?怎麼還給我電話?李向東說,改十點半了。他問沒事吧?
楊曉麗說:“能有什麼事?是不放心我嗎?”
李向東說:“沒有。只是覺得你一個人在那等挺無聊的。”
楊曉麗笑了,說:“難爲你這時候還知道我一個人無聊。”
他說:“我不是因爲工作嗎?”
她說:“我又沒怪你。不過,能聽到你這句話,我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她問,知道書記找你什麼事嗎?
李向東說:“不知道。”
楊曉麗又問:“就沒想想是什麼事?”
李向東說:“沒想。”
楊曉麗說:“怎麼就不想想呢?不想想也該問問呀!事先不準備準備,書記突然問你不清楚的問題,你答不上來多不好。”
李向東笑了笑,想楊曉麗竟指點他了。以前,在工作上,楊曉麗在他面前總是個小學生的。他想,就是因爲有了那種關係,她反而底氣足了,對他不放心了。
他說,沒事的!
那話有兩層意思,一則是隻要是問臨市的事,他不會不知道,應該不會答不上來的。一則是,即使答不上來,臨場發揮的能力還是有的,再者,書記和他的關係,就算他答得不那麼讓人滿意,也沒多大關係。
這麼想,李向東心裡跳了一下,感覺今天書記找他有點兒怪。
平時,有什麼工作上的事,多是張志東找他談的,張志東是市長,他是市(縣)長,這口徑是一致的。書記主動找他面談工作上的事,似乎還沒有過。最多也就通通電話的一些小事。
於是,李向東便覺得自己很不應該了。想自己只顧着小軍的事了,竟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按李向東以往的敏感性,不會等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
楊曉麗見他拿着手機不說話,就問:“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問題嚴重了?”
李向東承認了自己的不是,說:“是有點不應該了。”
楊曉麗說:“那你還不抓緊問一問?”
李向東看了一眼時間,說:“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楊曉麗責怪地說:“你呀你,如果,不打電話給我不就有時間了嗎?不就有時間問問張志東了嗎?”
李向東雖然聽她那口氣有點不舒服,卻是能接受的,誰要他們是那種關係呢?他笑了笑,說:“你放心好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如果有什麼大事。那張志東也會先給我電話的。”
說了這句話,李向東就想讓這楊曉麗搞得疑神疑鬼心情不定了,想這女人就是太神經過敏,想在這時候,這女人的話還是少聽點好。
李向東向地級市委書記的辦公室走去。
在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李向東發現,電梯口旁邊墻上掛着的那樓層辦公室的示意牌很新,不是以前那一塊了,想自己好一陣沒來這邊了。
區市(縣)長開會大多是在市政府那邊,只有來找地級市委書記,李向東纔會到這邊來。他想,朱老闆的企業掛牌後,五個億事件得到妥善解決,自己就再沒到這邊來了,想自己接觸領導只是爲了工作的老毛病又犯了,想自己怎麼就忘了要時不時地找領導坐一坐,談一談,那怕沒什麼要說的,即使坐個十分八分鐘,那關係也會近許多。
這樣,李向東就想,回去後,得吩咐陳小雨去書記家走走,往書記家裡送點水果土特產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