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綸始終沒露面接待媒體，他到河內交涉的事，南海縣是點到爲止，沒有多談到他在事情中起到的作用，但作爲身在前方的南海縣的重要官員，想要採訪他的人還是不少。
特別是嶺東省臺的記者，連接打了七八個電話給南海縣委宣傳部，得到的答覆都是否定的，最終只得氣惱地回廣州。
縣裡倒是另一種氣氛，不少原來敵視譚綸的官員都紛紛跟他問好道喜，小拍幾記馬屁。這事後，誰敢不把小譚縣長放在眼中？
就是許書記去，能把事幹得這麼漂亮？
別看人家小譚縣長年輕，可是能做事，這能做事的人，還分年紀大小嗎？
董奉書代表縣委還給譚綸發了兩萬塊的獎金，把他去河內做的事，比做是下水救人。
譚綸也很大度的拿獎金出來，請縣機關裡的人吃飯。
許效賢一直都冷眼旁觀，不置一喙，在他瞧來，譚綸這回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上了，根本跟他的能力無關。
在縣裡的鯤鵬大酒店請客，他也沒來。
這家酒店是縣裡唯一一家能排得上字號的大酒店，上個月纔開張，老闆就是投資深海養殖的程勇前。在程老闆眼裡，只要能賺錢不違法，他都要摻一腳。
何況隨着林下經濟，第二銀灘旅遊開發等等項目的展開，南海、萬清等地的經濟增長，消費提升，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趁着時機早，還不快把點給佔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擺了十來桌，譚綸董奉書黃鋒陳濟德等人自是在包廂裡坐着，萬清的王魯提塗敏也被請到了主桌，濟濟一堂，都能跺跺腳能讓南海震三震的人物。
“來，我先敬小譚縣長一杯，”董奉書親自端酒，一飲而盡，“小譚縣長這回是幫咱們南海縣立了功，爲沙田鎮做了大貢獻，我是很佩服的。”
譚綸忙謙虛幾句，說：“我要前方是打頭陣做衝鋒，沒有董縣長在後方坐鎮指揮，那也不能成事，我敬董縣長一杯。”
花花轎子人擡人，就是有背景，也要懂相處，孤芳自賞早晚凋零。
在坐的多半也都是一個戰壕裡的，就是董奉書，跟譚綸也有同樣的敵人，互敬一杯後，就隨意的聊起來，不再勸酒。
“我還請了沙田鎮的方鎮長，怎麼沒見他來？”譚綸問道。
“小譚縣長還不知道？方鎮長烏紗帽被擼了。”王魯提說着就去瞧黃鋒。
“我說王鎮長，讓方鎮長摘烏紗帽的是許書記，可不是我黃鋒，你看我做什麼？”黃鋒臉色很難看，“許書記說這件事，雖說跟方鎮長沒什麼干係，但方鎮長也有一定的領導責任，這要不撤職，沒法給下面的人交代。”
“屁話！”董奉書一拍桌子，酒杯都彈起老高，看着像動了肝火，“沙田鎮每月都有宣傳教育，還專門做了一輛大蓬車到村裡去喊喇叭，這事咱們縣裡誰不知道？到休漁期了，那漁民要賺錢，就自發跑到遠海去撈漁，這縣裡的
海監漁政也沒管到，就方孝書有干係？哼！”
在坐的人都低着頭，譚綸拿起桌上的煙，點上一顆後說：“沒提說要將方鎮長怎麼安排？就直接撤職？”
“具體安排會在明天的常委會上討論，繼任人員也會拿上去討論。”黃鋒說完就低頭喝酒，對許效賢這一言堂的作法，自然也有滿腹怨氣。
譚綸微微點頭，彈了下菸灰，就說：“吃飯。”
十二月末開的常委會是南海九八年的最後一屆常委，會要求簡單做些工作總結，再討論一下人事安排，再就是年底茶話會的表演安排。
譚綸是第一次參加常委會，縣裡沒設專職副書記，他的座位在右首邊第一位。右首第一位是董奉書，董奉書下面是紀委書記，譚綸的下面是組織部長黃鋒，中間坐着的是組織會議的許效賢。
董奉書先做工作總結，接着許效賢就慢吞吞地說：“沙田鎮事件總算雨過天晴了，方鎮長也撤職了，下面該討論一下新鎮長的人選，我提議由商務局的牛華副局長調任沙田鎮做鎮長。”
牛華跟許效賢家是遠親，這是縣委誰都知道的事，沙田鎮的經濟在縣裡排名還算不錯，借這機會還能將牛華提一下，可真是肥水流外人田。
“下面舉手表決吧，”許效賢說，“反對的請舉手。”
董奉書唰地將手舉起，冷聲說：“牛華在商務局的表現差強人意，人望也差，從未主持過一地的全盤工作，提他做鎮長，我不同意。”
許效賢微笑點頭：“牛華在商務局沒做好，不一定在沙田鎮做不好嗎？咱們不能因噎廢良，不要因爲一時的工作沒做好，就不敢提拔幹部嘛，那樣的話，誰肯擔擔子，誰肯做事呢？”
說着，他的目光轉向譚綸這邊，就看譚綸慢慢地將手舉起。
“我也反對，我的意見跟董縣長一樣，沙田鎮的擔子，牛華還擔不起，”譚綸慢條斯理地說，“做一鎮之長，要處理的事務很繁雜，牛華連商務局這一個方面的事物都處理不好，做鎮長那更不行。”
許效賢的臉慢慢陰下來，口氣也有些冷了：“那按小譚縣長的意思，是要每個做鎮長的都要像你一樣會招商引資，那誰能做得到？光是工作壓力都能讓他們喘不過氣吧？沙田鎮也是農業大鎮，牛華還做過農機局副局長，我看能行。”
“並非都要招商引資，但起碼的工作能力要有，黨的幹部，”譚綸針鋒相對說，“也不能任人唯親。”
會議室突然靜下來，連根針掉落地面都能聽到。許效賢跟牛華有親戚關係誰都知道，但誰敢跟他這樣說話？
黃鋒瞥眼看去，心想，小譚鎮長倒真是朝中有人說話不疼，倒真是一下就打着許書記的臉了。
“哼！任人唯親？我這是舉賢不避親，”許效賢的臉冰得跟黑龍江結冰時敲下來的冰疙瘩，刮都能刮下一層霜來，“還有沒有反對的？”
黃鋒舉起手說：“我反對。”
剛破了出國賣-*案正式提爲南海縣公安局長的陳濟德舉起手：“我反對。”
考慮到萬清發展，被增補入常的萬清鎮長王魯提舉手：“我反對。”
一直坐在董奉書身側沒說話的紀委書記也舉手：“我反對。”
“我棄權。”縣委宣傳部長說。
縣委武裝部長也說：“我棄權。”
許效賢眼神一下變得呆滯，南海縣常委有十三位，其中六人外對，兩人棄權，已表明提名無法通過。
但讓他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一直都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的常委會竟然失控了。
“下面討論方孝書的工作安排，我建議……”許效賢艱難地說，“他任黨史辦主任。”
領導責任，特別是方孝書這種，在某些情況來說是非戰之罪，總要安排個閒職讓他先做做。等過兩年才讓他出來，這點大家倒沒意見。
常委會散會後，許效賢臉黑得跟炭似的回到辦公室就破口大罵：“這些人行啊，都聯合起來，還把沒把我這個縣委書記放在眼裡？還有沒有黨，有沒有組織！”
他的秘書忙把門關上說：“許書記，說小聲些，董縣長就在隔壁……”
“在隔壁，在隔壁，我就是說給他聽的，娘皮的！”許效賢罵道，“兩個外縣人，就把南海搞得天翻地覆，這還是不是黨領導的縣委縣政府！”
Www▪ттkan▪C〇 秘書表情很是尷尬，想勸又不敢，積威之下，他連嘴都張不開。
“不讓牛華做鎮長，他們想讓誰做？”許效賢用力一拍桌子，吼道，“讓他們去安排，讓他們去！”
譚綸站在樓下聽着樓上的鬼叫，揉着耳根說：“董縣長，咱們書記的心胸可不夠寬闊啊。”
董奉書夾着煙，輕鬆地笑說：“人老了脾氣就越來越大了，讓他罵吧，罵完就痛快了。”
誰能想到在數月前還在南海一手遮天的許效賢，會失態到這樣，想來這一切變數都由於譚綸的到來，董奉書現在是越來越看重他，也越來越想看他會再給自己帶來什麼奇蹟了。
“林場那頭丈量完成了，牧草和選種都做完了，下一步要給農民做培訓，我想去省農科院一趟。光靠金光那邊也不是個事，他們要藏着腋着些什麼，回頭人一走，咱們就抓瞎了，”譚綸說，“就是他們有技術，我們也要先學到手再說。”
“是這個理，需要我陪你去寧南嗎？”董奉書說，“那頭我認識一些朋友，說不定會有用。”
譚綸笑着謝絕，告辭董奉書就往家走。
還在葉園外就見房琳倚着門在哭，手裡還握着菜刀，頓時一驚，跑過去就問：“你這是怎麼了？”
看到譚綸，房琳哇地一聲扔下菜刀，大哭起來：“有小偷跑到家裡來，他，他還想要強……暴我……”
譚綸臉一沉，看着豔麗絕倫的她這副慘狀，先將菜刀拿起，就說：“你先換衣服，跟我去小區監控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