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或許也就只有曾貴妃自己知道了。
朱禮沉吟了一陣子,手指無意識的點着扶手,許久才道:“這事兒我查一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再說。”
楊云溪應了一聲,又柔聲安撫道:“你也別太着急。若是真的,事已至此只怕也不是輕易能夠扭轉的。若是假的,那便是更要小心堤防一些了。不管如何,只要你好好的,我們才能放心。不管出了什麼事兒,你首先要保全的是你自己纔好。”
朱禮微微動容,脣角噙了一絲笑意,半晌才應了一聲:“嗯。”這話卻是毫無疑問的說到了他的心裡去了。
朱禮想,縱是再好的東西,也抵不過這麼一句話帶來的暖意和舒暢。被人關切的感受,果然是極好的。
“你還去熙和那兒嗎?”楊云溪被朱禮這麼一看,倒是微微有點不自在起來。想着應該找點話說,結果一個不小心倒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話一出口,楊云溪便是有些後悔起來,只覺得煞風景:這個時候說這個做什麼?
不過話都出了口,想要收回自然也不可能了。
朱禮看了楊云溪一眼,隨後慢悠悠的道:“你覺得呢?”
知道朱禮這是在逗弄自己,只是楊云溪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失望就是了。在她看來,朱禮這般不肯正面回答,便是不打算留在這裡的意思了。當下便是垂下眸子,淡淡賭氣道:“那殿下還是早些過去吧。不然叫人以爲我故意扣着人不放呢?”
“那我便是去了?”朱禮揚眉,聲音裡倒是有一點兒隱約的笑意。
楊云溪正生悶氣呢,自然也沒聽出朱禮的笑意來,只是繼續賭氣;“嗯,殿下還是快去罷。”
楊云溪低着頭,自然也看不出來朱禮挑了眉頭脣角漸漸上揚的樣子,所以當聽見朱禮起身準備往外走的時候,她倒是是心中分外的掙扎了起來。
待到朱禮真往前走了一步,剎那之間鬼使神差的,楊云溪還是一把拽住了朱禮的袖子,低聲訥訥道:“留下來。”聲音卻是比蚊訥還要低,不仔細聽,只怕就輕易忽略了過去。
不過縱然聲音低不可聞,可是動作卻是做不得假的。楊云溪這麼一拉,還有什麼是不明瞭的?
朱禮終於忍不住,低笑出聲,一側身將楊云溪的手握住:“好。”
這麼輕輕的一個好字,卻是沒有半點的猶豫和遲疑。彷彿是早已經含在喉嚨裡,就等着楊云溪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楊云溪怔了一怔,隨後便是頓時明白過來朱禮這是在逗自己。一時之間反倒是有些委屈起來了,擡頭瞪着朱禮:“你故意的。”
“嗯。”朱禮輕應了一聲,笑意越發明顯:“誰叫你這般不老實?口是心非的,自然是要小懲一番的。看你以後還是不是繼續口是心非?”
看着朱禮這麼一副笑意滿滿的,卻是又溫柔得幾乎讓人沉溺的神色,楊云溪反倒是奇異的覺得自己心裡的情緒消散了不少。
楊云溪是被窗外的鳥叫驚醒的,睜開眼來卻是發現,自己今日倒是比朱禮醒得更早。大約是因爲昨兒午睡的時候睡得長的緣故。
倒是朱禮,卻比以往睡得更沉一些。也竟是沒被鳥兒吵醒。
楊云溪藉着晨光,仔細的打量朱禮。她似乎也很久都沒仔細看過朱禮了,這麼一仔細看,倒是發現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來——幾年過去,朱禮和她印象裡最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竟是已經有些不像了。
如今的朱禮,身上沉穩的氣質更加明顯,同樣的,眉梢眼角的威嚴卻也更是明顯了。只是眉心的褶皺卻也是更明顯了幾分,已是有了淡淡的痕跡。
楊云溪想起了昨日朱禮逗弄自己時候的笑容,更是忽然反應過來:朱禮似乎平日裡甚少是笑得那樣肆意和開懷的。平日裡朱禮的笑容,看着倒更像是個習慣性的動作。那麼一笑,連脣角的弧度都上翹得差不多,神態更是無甚差別。
這樣的感覺……平日裡不覺得,如今細細一想,倒像是戴上了一個厚重的大面具。只是摘下面具的時候太少,反而這面具倒是變成了本來的面目似的。
楊云溪心頭憐惜,便是又往朱禮那邊靠攏了一些,聞着朱禮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道,心中便是微微一動,忍不住的輕聲言道:“不知多年之後,咱們還是否如同今日這般?”那時候,她年老色衰,朱禮可還會如此對她展眉一笑?可還會因了她一句話便是留下來?
她這句話本就是自言自語,根本就沒打算聽到迴應。可是誰知,她在說完之後,卻是忽然聽見朱禮輕應了一聲:“縱時光如流水,我意不改。”
朱禮微微翻了一下身,睜開眼睛的同時,脣角也是微微上揚。不過和平日裡溫和的笑容又不同。帶着一些肆意和張揚,鋒芒微露的樣子,倒是恍惚有了從前的姿態。
“縱時光如流水,我意不該。”朱禮輕聲重複一遍,最後帶着虔誠的,在楊云溪額上一吻:“不管多少年,我們都會如現在一般。”
許是年少輕狂,許是情深意重,又或許只是一時動容。不過不管是怎麼一個情況,反正此時此刻,這樣的話聽起來卻是比蜜糖更甜,比所有東西都更讓人嚮往,也更讓人忍不住就沉溺其中。
楊云溪又靠攏朱禮幾分,主動依偎在朱禮的胸膛上:“縱時光如流水,只要君意不改,妾意亦不改。”
晨光朦朧中,窗外鳥鳴婉轉,屋裡卻是微醺。兩人俱是忍不住的沉醉其中,雖然都不再說話,卻都是分明感受到了對方心中的千言萬語一般。
至少這一刻,楊云溪是相信朱禮的話的。是相信她和朱禮多年之後或許也真的是還能如同現在一般的。
至於熙和也好,秦沁也好,太子宮其他女人也好,在這一刻,都是被忘在了腦後。或許有些自欺欺人,可是楊云溪忍不住的想:只要朱禮是真心實意的,那麼其他人又何須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