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襯衫,暗紅色的領帶,襯衫壓在褲內,黑色的西褲筆挺沒有褶皺,腳下一雙整潔明亮的高檔皮鞋。頭髮梳的很整齊,黑邊眼鏡更將來人的年紀顯得大了幾歲,下車之後扶了扶眼鏡,倚着車門點燃一支菸,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裡抽着煙。
在場九成以上車內的人都認識這個貌不出衆的男子,在這座東方明珠的國際化大都市中,稱得上大秘的沒有幾個,敢用這個稱呼的也沒有幾個,每一個都是跟隨在領導身邊的貼心人物,手中握有的權柄讓人不容小覷,關鍵是這些人每一個都能夠在一定程度代表領導,他們的言論,或多或少,會讓人產生聯想。
今日,沒有人會相信大秘會一個人做主到來此地,他的到來意味着某位領導已經知曉了這邊的發生的事情,予以關注。
車子一輛輛啓動,有條不紊的離開,那搖開縫隙的車窗重新關閉,這時節不會再有人來趟這灘渾水,白家是徹底栽了,甭說背後那退到二線的老爺子,就算還在位上,這位大秘出面之後,一切也就恢復了平靜,經濟之都,永遠受到的關注目光就多,最近又是不太平的多事之秋,上面領導的意圖很簡單,這件事就到此爲止,誰也不要試圖鬧大,再鬧下去,大家臉面上都不好過。
白家,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咽,本是受害者的他們非但沒能得償所願,反而在公衆視線內擺瞭如此大的一個烏龍,看到大秘,屋內的於金鍋等人都放下了心,怪不得穆哥那般老神在在,原來是出動了這樣的大人物啊。
一場鬧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是最完美的,沒有人再會去計較究竟是誰吃虧了誰佔便宜了,到了這個層面,很多東西不能以得失來計較,看似是穆竣搬出了足夠大的後臺壓住了白家,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可爲了一點面子上的事情,丟掉了多少的東西,誰又知道?
韓米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穆竣一人走出會所之後,他將車子停到了穆竣的身前,點點頭將駕駛的位置讓給他,獨自開着卓萱的另一輛車離開。
穆靖凱說了,一個人去,做出硬性要求,定然有其不方便之處。
卓萱和上官青鸞去聯繫晚上的事宜,以田化冰和尚凱豐在上海的根基,擁有出海享受生活的資本在他們身上很稀鬆平常,組晚上這樣的大局,穆竣也不想借助龍虎豹,本就是要與龍虎豹的核心子弟們暢遊海面,再動用人家的力量,顯得咱沒什麼力度。
“白振豪一家還真挺有意思的,跟咱們玩這一出,你該幹嘛幹嘛去,我來擺平,等你忙完了,今天再來個有始有終。”韓米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穆竣寒着臉嗯了一聲,從小到大反偵察訓練沒少經歷,車子一上公路他就發現了有人跟蹤,只不過沒有韓米這般神奇,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背後根源罷了。
“做事,可以不留餘地嗎?”穆竣反問了一句,引得韓米輕聲笑起:“可以的。”
“那便做吧,當你白家動用了這麼多的資源,總要討些利息,你白家敢動,就要承受代價。”穆竣穩穩的開着車子行駛在公路密集的車羣當中,連續在環路上繞了幾個圈,以他所學觀察無人跟蹤,在一處僻靜的老式巷路附近將車子停了下來,打了一輛車子,二十多塊錢的路程後停了下來,望着周遭並不算熟悉卻也不陌生的環境,大學四年,穆竣曾經爲了好好觀察這座城市,騎着車子走遍了城市的每一個街道。
穿街過巷,想了想還是在一處水果店買了點水果,總價值不超過五十塊錢,拎着水果,踏進了一個優雅環境的小區,不豪華也沒有名車豪宅,是整個上海灘上最爲普通的老式社區之一,密佈的老式電網,窗臺閣樓之上晾曬的衣物,狹窄的道路兩旁停放的雜物和自行車,樓門之內滿目皆是老住戶的個人色彩。
住在這裡的人,定然是左鄰右舍熟悉到你家有多少醬油多少醋,穆竣看到這地址顯示的位置,笑着搖了搖頭,所謂的大隱隱於市,也不外乎如此,能讓穆靖凱如此鄭重其事介紹的人,穆竣隱隱猜到了是誰,只是無法釋懷這住處和那個人身份的重疊。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小區內隨處可見曬太陽的和聚在一起下象棋玩牌的老人,整個氛圍就像是這小區一樣,給人一種懶洋洋不想動的感覺,零星可見一些中年人穿着跨欄背心手裡拿着大茶杯,叼着煙坐在背陰處與這些老人混在一起,扇着扇子將慵懶進行到底。
生人的到來,引得不少人側頭凝視,似要將來人的身份看透,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了,突然間來了個生人,大家都會關注,在這類小區內,小偷是絕跡的,因爲根本就沒有他們立足的地方。
在被火辣辣目光的關注下,穆竣來到了他手機中地址的所在,想到這人能夠與父親成爲莫逆,那住在這裡似乎並不算是稀奇之事,擡起頭,按動了老式的門鈴,幾秒鐘之後,溫婉的女聲在門後傳來:“找誰啊?”
上海女人的那種溫婉婉轉,聲音中完全透出。
“找老爬蟲的呀。”穆竣難得學了一下普通話版的滬腔,每句話末尾的語氣助詞都那麼的明顯。
很快,房門被打開,一個四十出頭皮膚白皙有着一雙明亮眼眸的溫婉女人站在了穆竣的身前,身上的慵懶恬靜氣息一下就吸引了穆竣,女人如水,似乎就是在說眼前的女人。
“穆竣?”女人轉而用標準的普通話問道,穆竣點了點頭。
“來來,快進來,老魏,穆竣來了。”一邊熱情的讓着穆竣,一邊衝着屋內喊了一嗓子,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房門正對的客廳沙發上站起身,五十出頭的年紀,身上本有着上位者的煞氣,卻又因不太和諧的一副眼鏡而被完全破壞,看得出來眼鏡是剛剛戴上,聽到來人是穆竣之後又把眼鏡摘了下來。
穆竣一眼就認出了站在自己面前,住在這樣一個小小地方的男人是何許人也。
在端雲省爲官,穆竣閒暇之餘很喜歡找一些全國各地的官員資料看,從簡單的資料中品讀一位官員也很有趣,有幸,穆竣也看過眼前這位的資料,一個純粹草根派系的官員,如今在長三角區域擁有着不俗的成績,最近更是風傳其要上調至京城。
魏寒生,蘇省常務副省長,五十三歲。
“魏伯伯。”穆竣知道了,龍虎豹三兄弟,都知虎爲穆老虎,豹爲花豹子,卻無人知曉龍是誰?穆竣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馬上就要跨入正部級的實權高官,父親究竟還有多少資源還有多少人脈沒有向自己展開?他這些年,究竟沉澱了多少東西?
“你蘇阿姨。”魏寒生給穆竣介紹了一下。
“蘇阿姨好。”
“嗯,好好,你爸媽最近還好吧?”茶几上本在焚香煮茶,蘇柔給穆竣也到了一杯。
穆竣也沒客氣,將手裡拎的水果放在了一旁,端起茶杯清新爽口綿長,不同於一些名茶的醇:“他們都很好。蘇阿姨,這茶是自家種的?”
魏寒生和蘇柔看着穆竣進門後的一系列表現,稱不上驚豔卻勝在平穩,沒有對環境人爲因素產生特別的情緒,一切都能夠在轉瞬之間接受,緩緩消化。
“喜歡,給你拿一些。”蘇柔說完這句話就不再開口,專心致志做一個小女人,服飾自家男人的小女人。
趁着品茶的當口,穆竣才觀察這房間,廳不大,十幾個平方還要兼着餐廳,書架上擺了很多不同種類的書籍,很雜但能夠看得出都是主人真心喜愛的,僅僅是一側就能看出經過長時間翻擺之後留下的磨痕。
剩下,就像是一個普通上海家庭一樣,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普通的裝修普通的擺設,走進這個房間,你無法從房間的擺設來判斷主人的身份職業。
“魏伯伯,你也算是當今第一人了。”穆竣真心的讚了一句,能在偏離主流生活區域的地方,與紅顏知己組建一個臨時的小家,看得出來,魏寒生在這裡肯定還有一個身份,一個能夠時常不在家又被鄰里接受不會產生懷疑的身份。
魏寒生笑着,看着這個本該早就與自己熟悉的子侄言道:“這裡,除了我的司機之外,只有老虎和豹子知道,你是第四個人。你蘇阿姨是中學老師,我的身份是個落魄的研究員,在單位混了這麼多年還需要整年被安排出差工作。”
穆竣笑了,看到茶几上有十塊錢價位的香菸,也沒客氣拿過一支,遞給魏寒生一支:“還應該有一個吧,不,我猜至少還有兩個人知道,魏伯伯,蘇阿姨,你們說對嗎?”
魏寒生神色一凝,轉而釋然,都讓這孩子來了,還有什麼是需要忌諱的呢。
“臭小子,怪不得你老子總是叫你臭小子。”默認了身邊也有絕頂高手保護,否則豈敢整日混跡於普通市井,默認了家中妻子知曉蘇柔的存在,只是不點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