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朱載坖的吩咐,黃義便是心中一凜,陛下這是要收拾武清侯了。
次日一早,太和殿上朱載坖登上丹墀,坐在龍椅之上。
下面的大臣們,誰也不知道朱載坖爲何在開大朝會。
雖然有人聽說昨日裡,遼東總兵趙國忠殺了武清侯府的下人。可是武官向來不受重視,大家誰也沒往趙國忠的身上想。
武清侯也被叫了來,他卻是心裡有點打鼓。當街對遼東總兵挑釁,這種事可大可小,要看如何操作了。
不過武清侯也有準備,反正是自己家的下人被殺,自己纔是苦主。而且皇帝也是自家女婿,還能不幫着自己嗎。
黃義得了朱載坖的示意,便向前一步揮了揮佛塵道:“諸位大人,可有本上奏?”
武清侯向羣臣後面的隊伍中使了個眼色,立時有一名七品小官出列。
“臣,兵部給事中方覺安有本上奏!”方覺安不過三十餘歲,很是年輕。
朱載坖點了點頭,掃了眼武清侯才道:“說,什麼事。”
剛剛武清侯的小動作,都在朱載坖的眼中,只是不說破而已。若是武清侯自己不搗騰人說這事,朱載坖也會說起。現在武清侯居然還指使他人,那就省了朱載坖的事。
“哦?什麼事,你說吧。”朱載坖手指輕釦龍椅的扶手道。
方覺安躬身道:“陛下,昨日京中發生一件事,簡直是駭人聽聞!遼東總兵趙國忠,衝撞了武清侯的車駕,還殺了武清侯府護主的家丁!此僚仗着身爲遼東總兵,驕橫恣意,目無王法。竟敢當街殺人,實在是可惡之極。請陛下將這趙國忠押赴刑部,明證典刑!”
朱載坖眉頭挑了挑,便看向刑部尚書鄭曉,“鄭卿,你如何看的。”
鄭曉急忙出列拱手道:“陛下,這趙國忠在遼東驕橫也就罷了,畢竟是帶兵的將領,性子粗豪野蠻。只是回京之後,首先衝撞了武清侯,再當街殺人,這就犯了我大明的律條。依臣之見,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應仗八十,去其職。”
“別人還有什麼意見沒有?”朱載坖的目光,看向高拱與張居正等人。
高拱看到朱載坖的目光看過來,便出列道:“臣以爲,削職爲民便可,仗八十就免了吧。雖然趙國忠當街殺人,但是他在遼東的功勞也不小。當初擋住了打來孫汗攻打廣寧,斬虜數十級,可抵今日之罪。”
張居正也跟着道:“臣附議!”
朱載坖看向總參謀部的俞大猷與楊博兩人,“趙國忠本應歸總參謀部管轄,兩位總參謀長,可有什麼話說沒有?”
“老臣覺得,事情或許另有隱情。”俞大猷沉吟道:“不如請鄭尚書,會同督察院大理寺,一併審理此案。”
“呵呵,俞大人,你想維護這趙國忠,倒也情有可緣。”方覺安冷笑了一聲道:“只是這趙總兵當街殺人,總是無可抵賴吧?想他一個身經百戰的堂堂總兵,竟在京城當街,殺了一個李府下人。趙國忠此人除了驕狂自大脾氣暴戾,我想不出來他還有什麼原因竟然如此做。”
俞大猷雖然帶兵打仗有一套,可是對於朝堂上的辯論,實在是差得太遠。被對方這麼一說,反而有點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楊博此時也站出來道:“陛下,臣以爲趙國忠身爲遼東總兵,並非是如此輕浮淺薄之人。而且在武官之中,也二品大員,在軍中素有威望。還是請有司審問清楚的好。”
武清侯李偉這時卻說話了,他急忙站出來道:“陛下,趙國忠此人驕狂暴躁,雖然衝撞了臣的車駕,但是臣並不怪他。他身爲遼東總兵,有爲我大明衛邊的重任。我的家丁不過是個下人,豈可與趙將軍相比,臣會自行厚恤其家人。老臣以爲,對趙將軍申斥一番便可,餘罪莫論。”
呂本呂閣老這下子怒火一下躥了起來,他站出來道:“陛下不可!趙國忠如此驕橫,怎麼可以輕輕放過。武清侯雖然大度,但是國法不是人情,豈能說送便送。老臣以爲,還是杖八十去其職的好。如此可震懾官員不法之事,以儆效尤!”
朱載坖笑了起來,只有黃義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冷意。這位可不是個好伺候的,黃義看着殿內的這些朝臣,尤其是武清侯。好好的還玩什麼欲擒故縱,這下要惹怒陛下了。
“如何議論也是無用,不如將趙國忠帶上殿來,當面問清楚的好。”朱載坖搖搖頭道。
陛下發了話,誰敢反對?就是武清侯不願意,也沒有用。
不多時,便有兩名親軍將趙國忠帶上殿來。
趙國忠除了能走之外,被捆的很結實。他一看到坐在上面的朱載坖,便急忙跪倒,一頭磕在金磚地面。
“大膽趙國忠,當街衝撞武清侯殺害李府家丁,你可知罪!”方覺安不等趙國忠說話,便急忙喝道:“武清侯乃是皇后娘娘之父,貴不可言。現在陛下也已經知道了你的罪行,你還敢狡辯嗎!”
朱載坖斜眼看了這位方覺安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笑,卻沒說話,而是等着趙國忠自辯。
可趙國忠一個頭磕了下去,卻是顫聲道:“陛下,老臣大膽衝撞了武清侯的車駕,確是老臣不對,還請陛下治罪。只是這都是臣一時衝動所爲,與臣的那幾名隨從無關。他們都是殺過敵的好男兒,還請陛下將他們放了。”
他竟是一口將罪名認了下來,使得朝堂上立時喧譁起來。
“哈……呵呵。”朱載坖笑着站了起來,從龍椅上走下丹墀,來到了趙國忠的面前,親手將其扶起,“老將軍忠心耿耿爲我大明東擋西殺,今日卻又被人陷害。武清侯雖是國丈,但朕卻是天下之主,豈容親疏遠近左右。老將軍爲了幾個隨從的安危,居然也肯認下罪名,真是委屈你了。”
趙國忠看到陛下親自下來扶自己起身,更在自己最無助之時,說出如此暖心之語。
他嘴脣抖了,卻說不出一個字來,當場淚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