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路途遙遠,周圍景色不錯,沖淡了阿九的抱怨。
春闈過後,帝都春暖花開,三月桃花綻放,在帝都北邊的山巒上依然白雪皚皚,越往上山走,氣溫越低。
站在山腰往上看,青松,殘雪,往下看一株株競相開放的桃花朵朵緋紅,兩廂對比,彷彿身在幻境。
莫昕嵐沒理會破壞氣氛的阿九,一步步向山上攀登,朝聖一般癡癡的尋找陸凌風提過的地方。
她逐漸拉開同阿九的距離。
阿九深深吸了一口氣,越發後悔今日隨二姐姐出門,阿九弄不懂同行人的心思,缺少交流,再奇特的景色也顯得乏味可陳。
阿九隻能默默的跟在莫昕嵐身後。
突然,莫昕嵐快步跑向一株雪松,阿九瞪大眼睛,“二姐姐?”
莫昕嵐揚起白皙的脖頸,宛若優美的天鵝深情的凝視雪松頂端的白雪,眼角的溼潤暈染開來,俏臉似塗上一層珠光,聖潔無暇,清麗絕俗,偏偏眉間的紅痣又給她平添了一抹妖豔。
清純和妖豔在莫昕嵐身上完美的融合了。
尤其是莫昕嵐此時眼裡的爲情所困更讓人唏噓。
阿九有幾分慶幸跟了出來,光看她爲情所困的模樣就曉得此處一定同成國公世子陸凌風有關。
女人一旦陷入愛情是沒有理智的,腦袋發熱,什麼都顧不上了,往往家裡人越是反對,爲愛而瘋的人越是堅持瘋狂。
阿九對陸凌風印象更差上幾分。昭華郡主生養的兒子怎麼成了玩弄未出閣閨秀的壞男人?
比花花公子還不如。
隱隱聽見腳步聲,阿九回頭看清來人,飛快跑到悲傷秋月的莫昕嵐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跑,快!”
莫昕嵐正傷心着,猛然被阿九拽住嚇了一跳,“怎麼……”
阿九已經拽着莫昕嵐抄小路向山下狂奔而去。
嗖,嗖,嗖。十幾只利箭從她們身邊飛過,從莫家帶來的幾名健僕根本無法抵擋那羣身材健碩的彪悍男人。
他們從外貌上看不似中原人,彼此之間的交流用得是番語。
“怎麼回事?”
莫昕嵐隨着阿九的腳步。氣喘吁吁的問道:“是不是九妹妹惹了誰?”
“不想死就閉嘴!”
阿九懶得同莫昕嵐浪費脣舌,她們的腳程根本無法同身後追趕的男人相比,耐力也處於劣勢,不是後面的男人要活捉她們。方纔的利箭早就穿透她們的身體了。
阿九看似跑起來慌不擇路。實則東拐西拐的避開相對容易被捉住的道路。
“九妹妹,這哪有路?”
她們前面只有一個斜坡,後面的男人已經散開圍了上來。
“跳下去。”
“……不要。”
莫昕嵐連連搖頭拒絕,即便有積雪覆蓋,斜坡也很陡峭,萬一……萬一被劃傷一輩子就毀了,“不能同他們講講道理?他們認錯人了。”
阿九伸手去推莫昕嵐,“寧可死。也不能被捉去番邦。”
“九妹妹!”
莫昕嵐緊緊的拽着阿九的手臂,一起向山坡下滑動。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話,但能出他們的憤怒。
阿九歡快的笑了起來,白癡!
上山時,她一邊欣賞景色,一邊尋找安全下山的道路,未雨綢繆纔是上策嘛。
不過,以爲就此甩掉他們也是不可能的,她們沿着斜坡滑下來後,番邦男人扯掉臉上的黑布,嗷嗷叫着也順着斜坡向下滑。
“九妹妹……”
莫昕嵐連滾帶爬的被阿九拽起來,她妝容花了,頭髮亂了,“我,我跑不動了,你先走,我幫你抵擋一陣。”
阿九沒露出任何感動之色,扯掉身上的斗篷,順帶把自己和莫昕嵐身上帶的飾品扯下來,一件件的扔掉,隨後繼續拽着莫昕嵐逃命,
阿九弄不明白,這麼危險的時候,不去想着怎麼逃命,活下去,偏偏有力氣說廢話。
用不用來個生離死別?
耽誤時間不說,還浪費體力!
莫昕嵐身上的首飾件件都是珍品,番邦男人見散落在地的首飾不由得動了幾許貪念,左右那兩個小女子已經是強弩之末,怎麼都逃不出他們手掌心。
分出兩個男人撿地上的首飾,另外幾個繼續追擊。
想法是好的,可聖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誰都想留下撿首飾。
他們稍微耽擱討論一會便重新追了上去,阿九也沒指望幾件首飾就讓他們起內槓。
拖着莫昕嵐,阿九的速度越來越慢,就算如此,阿九也沒想把莫昕嵐扔下自己跑開。
莫昕嵐有時候會犯蠢,思慮重,可並非十足的蠢貨,阿九對她的不離不棄,終換得她的感動。
如果換阿九沒有力氣,莫昕嵐未必會拽着阿九一起逃命。
“莫小姐……”
成國公世子陸凌風出現在她們面前,勁鬆一般挺拔的身材,卓爾不羣的貴氣,一襲錦緞直綴襯得他玉樹臨風,宛若芝蘭寶樹。
莫昕嵐眼淚不由得落下來,嗚咽的跑過去,似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失態的抓住他的胳膊,“世子爺。”
“別怕。”
陸凌風柔聲寬慰莫昕嵐,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差一點擊碎他完美無缺的溫柔,眼角餘光飄去,是莫昕怡!
她也很狼狽,衣裙不整,烏鴉鴉的頭髮散亂着,不過她明豔的臉龐依然鎮定從容,一雙水眸漆黑深邃,看不出任何的波瀾,自然也看不出對他的感激。
陸凌風怕同阿九對視,吩咐隨從。“擋住他們。”
“遵命。”
成國公是當世名將,統領四大軍團之一的疾風軍團,國公府的隨從戰鬥力自然遠超旁人。
莫冠傑雖被封爵。然底蘊不深,又走得文官路數,家將隨從嚇唬百姓刁民還好,同番邦人的戰鬥力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陸世子帶得人有點少吶。”阿九似笑非笑的說道,“他們雖然勇武,可不一定能抵擋得住。”
如阿九所言,陸凌風帶來的隨從在打鬥中並不佔上風。
陸凌風護住無力的莫昕嵐。“我先送你們下山。”
“好。”莫昕嵐手被陸凌風牽着,隨他向另外一條小路走去,回頭看阿九。“九妹妹,快點跟上啊,世子爺一定會保護我們平安的。”
當時,阿九沒扔下她。此時她也不會單獨把九妹妹留在危險之中。雖然她此時更想同陸凌風單獨相處……
阿九低頭深思一瞬,快步跟了上去。
兜兜轉轉,打鬥聲離着他們越來越遠,可週圍的景色也很陌生。
阿九眨了眨眼睛,打斷莫昕嵐同陸凌風的談話,“陸世子是不是迷路了?我怎麼覺得離着下山彷彿越走越遠?”
陸凌風含笑同莫昕嵐對視,彷彿世上只有她一個值得自己珍愛的女子。
莫昕嵐心跳差一點要跳出胸口,在阿九和自己之間。出色的陸凌風選擇了自己。
她真得不比九妹妹差,記憶中的失落不平慢慢的散去。臉上重現自信的神采,聽出阿九的不悅,莫昕嵐回頭道:“九妹妹不該不相信世子爺。”
也許九妹妹嫉妒了,嫉妒陸凌風更鐘情於自己。
莫昕嵐示意陸凌風鬆開自己。
陸凌風縱然不捨,還是遵從莫昕嵐的意思慢慢的鬆開交握在一起的手。
“九妹妹。”莫昕嵐走到阿九身邊,和藹親厚的撫了撫阿九耳邊的碎髮,“你別怪世子爺,你同世子爺的接觸不多,世子爺不曉得九妹妹是多麼出衆的貴女。”
莫昕嵐安慰着‘失落’‘妒忌’的阿九,“其中牽扯到錦衣衛指揮使陸大人,世子爺同陸指揮使之間有些矛盾的。”
“我又不是銀子,哪會人人都喜歡?”
阿九淡淡的說道:“我覺得陸世子看重誰並不重要,我們離下山越走越遠了。”
莫昕嵐楞了一會,無奈又寵溺的嘆息,“經過此番劫難,我把你當做親妹妹看,你何苦把不平不甘都憋在心裡,同我說說,你心裡會舒服一點的,果然還是小孩子,淨說氣話。”
她向陸凌風微微展露俏麗的笑容,隱含着一絲絲的歉意,希望陸凌風別同鬧彆扭的阿九計較。
陸凌風回以微笑,繼續在前面引路。
莫昕嵐心裡頓時泛起一陣陣甜蜜,縱使他們各自成親,依然還是能心靈相通的,做不成夫妻,可以做知己,在彼此最危難的時候守望相助,太子殿下的女兒也不如她在陸凌風心裡重要呢。
莫昕嵐整個人沉浸在粉紅泡泡中,阿九懶得再說什麼,況且敵衆我寡,她打不過陸凌風……默默的跟上去。
阿九越是沉默,莫昕嵐越是認爲阿九吃醋了,捨棄同陸凌風相處,專心在阿九身邊做個知心好姐姐,開導阿九別鑽牛角尖。
路越走越偏,日落西山,紅霞漫天時,他們依然沒有找到下山的路。
莫昕嵐略覺不妥,“世子爺。”
陸凌風歉意的拱手,“是迷路了,看來我們得再山上歇息一夜了。”
“呵呵。”
“……”
莫昕嵐臉一紅,拽了拽阿九,“九妹妹。”
“我去撿些木柴。”
阿九撇下莫昕嵐去向一旁走去。
莫昕嵐說:“世子爺不必介懷,您救了我們,對我們姐妹有大恩……”
她發現陸凌風的目光一直盯着彎腰撿木柴的阿九,心底頗爲不是滋味,”陸世子?”
陸凌風把鹿皮水壺遞給莫昕嵐,溫柔的說道:“先喝點水,一會等火燒起來就暖和了,明早我一定帶你們下山。”
“嗯。”
莫昕嵐握緊鹿皮水壺,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她一人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息,眼看着阿九和陸凌風忙碌着,他們之間雖是沒有言語交談,但彼此該做什麼卻很有默契。
阿九撿拾柴木,陸凌風點火。
陸凌風弄來一些石塊,阿九把石頭堆積在風口。
兩人合力把周圍用石塊圍住,弄成一個簡易的棲息之處。
莫昕嵐不是不想幫忙,她根本差不山手。
太陽落山,月亮星辰掛在夜空中。
篝火旁,阿九雙手環膝坐在陸凌風對面,跳躍的火焰映襯紅她的臉頰,黑亮的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莫昕嵐坐在陸凌風身邊,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慢慢的莫昕嵐靠在陸凌風的肩頭,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瞼很重很重。
陸凌風早把身上的外罩蓋在莫昕嵐身上,他一手攬着莫昕嵐,一手拿着木柴挑動篝火。
噼裡啪啦,火焰燃燒的聲音在肅靜的夜晚傳得很遠。
突然阿九擡頭向東邊看去,一抹極淡的微笑在她脣邊暈開,“你真不像昭華郡主的兒子。”
陸凌風讓懷中的莫昕嵐平躺下來,他扔掉手中的柴火,“你也不見得像母親說得聰慧過人。”
他起身一步步的逼近阿九,高大的黑影完全籠罩住依然沉着的坐在地上的阿九。
“我娘曾經問過我,名節和性命哪個重要?”阿九無視陸凌風的威脅,繼續盯着火焰,“我回答,當然是性命。落入番邦手中,性命和名節都有可能丟掉,還會成爲帝國之恥,隨陸世子逃命,頂天名節有損,死了的阿九可沒活着的阿九有用。”
“所以你已經準備好給我做妾了?”
陸凌風慢慢的蹲下身,靠近阿九,眼前的少女尚未及笄,依然明豔絕俗,肌膚嫩得如同新剝的雞蛋,把她壓在身下一定會更爲過癮,“十三歲行房早了點,年歲小也有小得好處,更嫩,更緊。”
阿九斜睨了陸凌風一眼,“不裝深情了?”
“對你沒用。”
陸凌風伸出的手定在半空中,遲遲無法落在阿九身上,心底更是一片火熱,慾火焚身,彷彿只有把清冷的少女摟在懷裡恣意妄爲一番才能減輕痛苦。
手腕被一根木柴擋住,阿九嫣然淺笑。
陸凌風看癡了,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你真的不錯,有我娘在,即便你是側室,也受不了委屈。”
更重要得是她還是陸閻王的掌上明珠!
“就算我名節有損或是被你侮辱了,也不是隻有做你侍妾一條路。”
阿九猛然撞開陸凌風,向東邊跑去,“我寧可絞了頭髮做姑子,也不會去給你做妾。”
“陸叔叔,救命!”
她一頭撞進了熟悉略顯出幾分冷意的胸口,“他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