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養胸口頂着一個亂蓬蓬的小腦袋,漆黑的眼眸明明清澈不見一絲的水霧,少女的聲音卻蘊含着無限的委屈,紅脣嘟着滿是不悅,似責怪他怎麼來得這麼遲?!
他欠她的嗎?
昔日的救命之恩早就還上了吧。
可若能能讓阿九重現明媚的笑容,他願上天攬月,下海捉鱉。
義父昔日的話在耳邊迴響,‘當你尋到心儀的人後,任何仇恨和所遭受的苦楚都會慢慢遺忘,在你腦子裡只記得她,捨不得她受一點的委屈。’
當初他以爲義父的神棍病又發作了,滿腔仇恨,滿腹不平的他怎麼可能有心思尋心儀的女子?
‘緣分到來,你是躲不開的。’
一向粗狂豪爽的義父每每會露出壞笑來,滿心期盼着冷靜自持的義子陷入情網的蠢樣子。
“陸叔叔!”
阿九明顯看出他在發呆,氣極了伸手在陸叔叔的腰間掐了一把,責怪的嘟囔:“你倒是看我一眼吶。”
陸天養下意識的抓住她搗亂的小手,柔弱無骨的觸感讓他的心一蕩,緊緊的握住,既然到手了哪還能讓阿九再抽身而去?
該霸道的時候就不能太君子。
陸天養可不想做義?無?錯?小說 . com父口中‘禽獸不如’的人。
尤其是對懵懂,心思百變的阿九,在這上面過於順着她,可能她一輩子都不明白。
在他決定放棄仇怨之後,眼前的少女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執着。
他可以爲復仇忍受焚蠱之毒十六年。他不甘心一直盼着自己死去的仇敵如意,所以再辛苦他也要活着,拖那羣人一起下地獄。
以爲自己的心早已經堅如磐石。誰知最後還是被阿九攻破了。
陸天養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使得阿九頭髮更顯得凌亂,“好蠢,好醜的傻丫頭。”
阿九小臉一紅,“我纔不蠢呢。”
被撇在一旁的陸凌風俊臉扭曲,眼前這兩人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完全無視自己?局勢還在自己掌控之中,好不好。
“你來了!”
陸凌風狠狠的刷了一把存在感。扯出一縷邪魅的微笑,對陸天養突然出現並沒覺得意外。
把阿九拽到自己身後,陸天養同樣脣邊掛了一絲被稱爲閻王的笑意。“擺脫瘋狗浪費了點時間。”
陸凌風道:“早猜到他們擋不住你,方纔我一直在想,在你面前同阿九相親,會如何?”
“無恥!”阿九恨不得上前撕碎陸凌風。
“得了妄想症的瘋狗罷了。”陸天養看向陸凌風果真像看瘋狗一樣。“昭華郡主的心頭肉於畜生無異。我終於信了一句話,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不許你侮辱我娘!”
陸凌風從腰間抽出軟劍,寒芒閃爍帶出讓人窒息的殺氣,“既然你來了就別想着離開!陸天養,我不管你是誰,今日我一定要取你的性命。”
“同瀚達部勾結,出賣西秦帝國子民。你不僅無恥連忠心都不剩了。”
“燕雀焉知鴻鵠之志?陸天養你出身鄙俗,怎會明白適的拉攏會取得更大的戰果。遲早有一日。我會率領疾風軍團蕩平草原。”
“鄙俗的我只曉得一點,寧在直中取,不再曲中求,非我族類,必有異心。”
“咳咳。”
阿九突然乖乖的舉手,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她身上,“我又餓又冷,想下山回家,你們快點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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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話太多了,陸叔叔,揍他!出了事兒,我擔着。”
阿九用力的揮動手臂,“養虎爲患,還以爲自己聰明絕頂,是戰神轉世,當蠻族都是蠢貨傻瓜?馴化後的猛虎尚會傷人,更何況草原上的蠻族豈會爲了一點點利益就數典忘祖?”
“阿九!”
陸天養接下陸凌風刺出的劍招,“退後。”
陸凌風到底是成國公和昭華郡主悉心教導長大的,苦練過武功騎射,他出劍快如閃電,身手敏捷,把陸家家傳的劍法和開山王留下的劍法完美的融合在一處,以劍爲牢把陸天養死死的困在中間。
阿九在旁邊爲陸叔叔捏了一把冷汗,看得出陸叔叔處於下風,記得以前陸凌風被陸叔叔擊敗過,原來陸凌風還藏了一手。
相比陸凌風劍招華麗,靈動,銳利,陸天養的劍大開大合,以勇制勝,犧牲防禦勇往直前……被劍招困住,陸天養優勢便發揮不出來了。陸凌風對今日的交手早有準備,把陸天養逼得步步退後,狼狽不堪。
宛若貓戲老鼠,陸凌風在陸天養身上劃下了許多道淺淺的傷口。
阿九在旁看着很是着急,爲陸叔叔擔心。
“陸叔叔,當心。”
陸凌風用劍招逼退陸天后,如同靈狐一般轉到他身後,沒有持寶劍的手帶着勁風襲向陸天養的後心,陸天養聽見阿九的警告,身體猛然向前挺爭取躲過這一掌。
“你躲不過的。”
“噗。”
陸凌風覺得後背一痛,顧不得取陸天養的命,身體向左轉,揚起手臂回擊背後偷襲的人。
阿九快速蹲身躲過陸凌風的襲擊,一個掃堂腿正好踢中陸凌風,趁此機會,陸天養的拳頭擊中陸凌風胸口。
“噗。”
陸凌風身體連連後退,胸口又悶又熱,一口血噴出,寶劍杵地支撐住不穩的身體,“你們……卑鄙。”
阿九利落的起身,不過小手背在後腰處輕輕的揉了揉,閃到腰了,雪地上掉落着染着陸凌風血的匕首,陸凌風背後的傷口並不深,不足以要他的性命。
“同無恥的人。就要兩個打一個,我們這是叔侄合力。”
阿九擡起下顎,理直氣壯的說道:“他是我陸叔叔。我不幫他,難道還幫你不成?昭華郡主怎麼養了你這麼個蠢貨?身爲長公主殿下的外孫竟然小看女人?你不吐血,誰吐血?”
呵呵的笑聲幾乎再一次讓陸凌風吐血。
陸凌風瞪着阿九,明明自己蠢分不清裡外,還敢說他?
陸天養縱使帶着面具,嘴角也不由得略有抽搐,阿九幫他。他很高興,陸凌風吐血他也很解氣,可惜……他的安排被破壞了。他明明不用阿九幫忙的,這也許就是算計太多的報應。
陸凌風騎射兵法上家傳淵源,可他一樣不差。
在心儀的女子面前,陸天養自覺露怯了。這讓他有點小鬱悶。
誰讓他喜歡上的阿九從來不按常理行事。又那般驕傲,好強。
陸凌風抹去嘴角的血跡,“好,好,讓我來會會你們兩個!”
他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破壞長公主的計劃,只能在阿九面前繼續裝糊塗,自己鬱悶自己。
莫怪沐焱宇最近總是喝醉,他的痛苦敢情眼前的人一點都不明白!
“應該是三個!”
身後傳來莫昕嵐的聲音。陸凌風后背一緊,慢慢的回頭。莫昕嵐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雙眸裡蓄滿淚水,鼻尖紅紅的,悽苦的一笑,“我就曉得,有九妹妹在,誰會真正的看上我?”
“你……你……”
陸凌風略有口吃,萬沒想到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中的莫昕嵐會突然清醒過來,而且看她的樣子,應該靜靜的聽了好一會了。
莫昕嵐沒有阿九重要,可也是不錯的選擇。”二姐姐,他不是你的良人,自然看不上你。”
“多謝九妹妹。”
莫昕嵐把蓋在身上的斗篷扔給陸凌風,方纔阿九悄悄同她說裝暈試試陸凌風,莫昕嵐本不想聽,她相信陸凌風對自己的情分不是作僞的。
爲讓阿九死心,認清現實,莫昕嵐喝了水後感到一陣陣的頭暈,她便順勢昏睡過去。
具體狀況她不曉得,可該聽見的話,她一句都沒落下。
“該死心的是我,是我看錯了你!”
莫昕嵐同陸凌風擦肩而過,眼淚一顆顆從臉頰上滾落,“世子爺惶惶如神子,出身名門,才學驚天,是我妄想了。”
陸凌風伸手拽住莫昕嵐的胳膊,嘴脣張合,喉嚨發緊,“……嵐兒。”
同莫昕嵐相處時,他確實心機多於愛慕,以爲早已忘記的初見莫昕嵐時的驚豔再一次浮現在心頭。
“放開!”
莫昕嵐用力甩開陸凌風,“別讓我更卑微,更爲可悲。”
陸凌風下意識的鬆手,莫昕嵐提起裙襬,一邊擦眼角的淚水,一邊向山下跑去。
“二姐姐……”
“劉鐵成他們在不遠處,可保護她順利下山回府。”
陸天養低聲道:“留下只會讓她更難堪,此處並不安全。”
“陸世子還能翻盤?”
陸天養看向陸凌風,“我帶着的面具有形並隨時可以摘下,你呢?何時能摘掉你臉上的面具?”
陸凌風冷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既然你隨時可以除掉面具,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不知阿九在看到你被燒燬的面容後,還敢不敢站在你身邊。”
“你只能藉着面具苟且偷生,裝作同常人一般,摘掉面具……你便會無所遁形,人煩狗厭,外祖母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陸凌風不肯示弱,輕蔑之色中隱含着一絲警告,你這輩子別想娶走阿九。
就算長公主什麼都沒說,阿九也不是你能般配的。
原本陸凌風想把一切捅破,話出口前發現阿九還是懵懵懂懂的,他便改了主意。
陸天養的手按住臉上面具,手指越收越緊,面具略微翹起……
“你會因爲昭華郡主受傷就把她送走嗎?你會因爲成國公腿瘸癱瘓就不管他嗎?”
“當然不會。”
“那我爲何要因爲陸叔叔臉上受傷就離開?”
阿九側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外貌並不重要,你永遠是我的陸叔叔。”
“……”
陸天養很想回一句,不想只做陸叔叔。
“呵呵。”
陸凌風回以笑聲,陸天養指不定心裡怎麼後悔呢。
“品行不良的人,沒資格嘲笑別人。”
陸天養一把拽住阿九的胳膊,深深吸了一口氣,身上猛然爆發出極爲鋒利的氣勢,夜風吹拂,袍袖翻滾,深邃的眼底漩渦一般波光粼粼,寒意四射:
“你還不捨得現身?再拖下去,你信不信我劍斬陸凌風!”
“阿九,你自己小心。”
輕聲交代阿九一句,陸天養握緊手中的寶劍,直衝向前。
當,寶劍相碰的聲音響徹黑夜。
銀亮的劍芒比夜星更璀璨,明亮,黑影顯身,抵擋着陸天養的攻勢。
阿九瞪大了眼睛,陸叔叔同剛纔和陸凌風交手時候相比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劍法身法出色上許多,難道剛纔陸叔叔是故意的?
爲什麼故意弄的自己險象環生?
阿九攏了攏頭亂蓬蓬的頭髮,從地上撿起匕首,護在自己身前,警惕着隨時有可能撲過來的陸凌風。
不過,陸叔叔既然敢放自己一個人,想來會有一定的安排吧。
“你到底是誰?”
“你猜。”
陸天養勾起嘴角,劍間橫挑,那人臉上的黑布被劃去,露出本來的面容。
“父親?”陸凌風失聲道。
成國公陸江後退兩步,收回寶劍,神色複雜難懂,“陸天養,你到底是誰?誰教你的劍法?
陸天養梳起墜在腦後的髮辮輕輕甩動,嘲諷的一笑,“似曾相識?國公爺可以繼續猜嘛。”
阿九暗自給陸叔叔豎起拇指,氣死人不償命,她可是很少見成國公俊美儒雅的面容扭曲變色。
平常不管何時成國公都是鎮定,從容的。
“你是陛下的錦衣衛指揮使,陛下怎能容你?!”
“陛下連您都封爲成國公了,怎會容不下我?”
陸天養擦拭一下劍身,將寶劍重新入鞘,同是使用軟劍,他的軟劍比陸凌風父子的更柔軟,但是出鞘後卻更直,更鋒利.
即便不懂軟劍好壞的阿九也能看出陸叔叔的軟劍是上品。
“管好你的兒子,下次我再出劍必然要見血的。你不想在失去你唯一的靠山,就別讓他再惹我。”
陸天養轉身走向阿九,後背朝向成國公父子,陸凌風握緊手中的寶劍,憤恨拼命一般刺向陸天養的後心。
耳光聲響亮,陸凌風歪了歪頭,俊臉紅腫,“父親……”
陸江緩緩的,無力的放下手臂,落寞中夾帶着絲絲的痛苦,目光一直盯着牽起阿九手的陸天養,直到他們身影沒入黑暗後,低聲道:“回去郡主問起,你不許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