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齊妙卻也不着急往這件事裡摻和,畢竟主位坐着的老夫人還沒開口,三太太也還沒給二太太的話添油加醋呢。
她便垂下頭來,將壓裙玉佩當作了手把件一般,握在手裡輕輕摩挲起來。
高菲本就坐在她身邊,聽見二太太張嘴就對着她母親的病去了,還將那病症說得無比嚇人,她本來都有些壓抑不住想跟二太太吵一架了。
後來又聽得她二嬸何止是針對承安伯夫人的病,原來竟是要奪權,她立時就坐不住了。
母親終歸是她母親,忽視她也就是最近這一年多,早年間對她的疼愛她可都記在心裡呢,她就不能容誰欺負母親。
更別論長房長媳管家天經地義,先做了當家主母后又被奪了權,這是什麼好聽的話不成?
若這話被誰傳揚到了外頭去,旁人哪知道她母親是不是真病了,只會非議她母親做了天大的錯事!
還有她那夫家靳侍郎府……若聽說了這一茬兒,又該怎麼看她?
高菲也就不待老夫人說什麼呢,便沉了臉問二太太道,二嬸孃這個提議真的好麼。
“我聽說我祖父和我父親昨兒才說了,後宅要和和睦睦的,怎麼二嬸孃轉眼就忘了,還攛掇着祖母要去我母親手裡奪權了?”
“我知道我母親的身體需要靜養,若是不再管家,就少操不少的心,可也得叫她願意主動暫時交權吧?”
“否則先是被人逼到我母親跟前奪權,氣壞了她事兒小,回頭再被人非議我母親可能是犯了大錯,這事兒可就大了,這對咱們家的體面有何好處呢?”
這時也不等二太太辯解,三太太就是撲哧一笑。筆%癡#中¥文 bi@
“菲菲你到底年幼,雖是一片孝心想護着你母親,還拿着咱們家的體面打掩護,聽似是八面玲瓏得緊,可你到底沒想過,你這一番說辭根本站不住腳。”
“你母親若是不但不承認身體不行,也不願意主動交權,不願意靜養呢?畢竟髒躁之症可不是什麼大病……”
“難不成就先叫後宅雞飛狗跳了再收拾?你當偌大一個後宅,收拾起爛攤子來很容易?”
“再說了,你說你母親沒犯大錯,就不該被逼着交權,那我倒要問問你了,什麼叫大錯?”
“老伯爺和老夫人成親多少年了,老伯爺身邊有過一個妾室通房麼?”
“你父親和你母親成親也有二十六七年了,你父親身邊現如今也不過是兩個姨娘做擺設,省得叫同僚笑話罷了,那兩個姨娘誰又生出半個孩子來着?”
“可你再看看梧桐苑!”
“老夫人那裡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便從沒往三位老爺身邊塞過人,可你母親呢?那秋心和明月不都是她給的?”
話說到這兒,齊妙本想打斷,因爲還是那句話,高菲既然沒出閣,和三太太探討這個話題實在佔不得上風。
可三太太的話也有些道理,還不如叫高菲聽聽!
齊妙便在稍稍擡頭笑看了三太太一眼後,繼續垂頭把玩那個玉佩。
三太太本以爲齊妙會發飆,誰知等了半刻也沒等到齊妙的阻攔,鬥志立刻更盛。
“給了謙哥兒兩個丫頭就罷了,倒是叫那倆丫頭別往大奶奶脖頸子上騎啊?”
“你可別跟我說大奶奶還是大奶奶,哪裡就能叫幾個丫頭欺負了去。”
“這庶子都先有了,你母親連句維護長媳的話都沒有,反而差了李媽媽派人四處去請郎中,這是生怕外人不知道你們長房長子要先生個庶子出來?”
“高家三代沒有的先例可不就這麼壞了!”
“若是這還不叫犯了大錯,菲菲你倒是教教你三嬸兒,什麼叫犯了大錯!”
高菲的臉色難看得很,她很想爲她母親辯解一二,卻是一句合適的話語都找不出來。
只因她三嬸孃的話竟是句句在理,即便她清楚二房和三房打的就是壞主意,可是人家擺出來的緣由,她根本就無法反駁,她竟無言以對!
她這時纔想起來,她二嫂齊妙彷彿很久都沒說話了,難免就想要跟齊妙求助。
可想到她母親這些天做的事兒,應當早將她二嫂傷透了,她二嫂恐怕也不想爲母親出頭,高菲的臉色立時又沮喪起來。
卻不知齊妙這會兒就將手中的壓裙玉佩放下了,先端起茶輕輕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這才擡頭慢條斯理笑起來。
“我倒覺得二太太和三太太說的都有道理。”
高菲的沮喪更重。
她就說麼,她母親那樣做,根本就是將二嫂推到了對立面!
如今怎麼的,二嫂不是不但不幫母親說話,還誇讚起了二房三房。
怎知齊妙話音一轉,又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只是二太太和三太太是不是也太急切了些?”
“我們夫人的採是昨兒午後才診出來的,叫她主動交權也好,去命令她立刻放權也罷,是不是也該緩個三五日,最少給她這個承安伯夫人留些臉面?”
齊妙刻意將“承安伯夫人”五個字咬得很重。
“再者說來,即便馬上就要換個人來打理中饋,以免我們家也出了管事們跪求離去的場面,不也得祖母說了算數?”
“我們也知道,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孝順媳婦,都是怕祖母累到,纔想要幫個忙。”
“可將來也未必沒有你們幫忙的時候,兩位太太用得着這麼着急麼?”
“還有便是老伯爺和伯爺昨兒頭午才說起了後宅的相處之道,後宅今日就險些亂了套,這還真叫人哭笑不得。”
“因此若叫我說呢,與其是兩位太太在這裡催促祖母,再去催促我們夫人趕緊交權,還不如將這事兒也叫人稟報給前院一聲。”
“這樣闔家上下商量個最好的對策出來,纔是正道。”
她這話語間無疑是字字句句都直指二太太和三太太,你們嘴上的道理講得再多,只因你二人太過急切,立刻就掩飾不住你們內心的貪慾了。
是的,是貪慾。
既然老伯爺和老夫人都不年輕了,承安伯這個爵位也不能像衆人以爲的一代代往下傳了,經過昨日頭午那一次商談,誰都清楚得很,這個家離着分家也不遠了。
那二房和三房可不就是着急了?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承安伯夫人適時犯了病,那不是正好能將中饋之權奪走,趁機中飽私囊一番?
這般算來即便不久之後就分家,二房和三房這一段也沒少撈好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