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軒掃了一眼謝青沅的側臉,心裡暖暖地“嗯”了一聲:“我原來以爲自己身子就是個破敗等死的,也沒有那些個心思;如今知道這裡面還有文章,自是不會放那些人得逞的。”
他原來以爲自己沒多少時間好活了,對這些身外之事自是不甚注意。
沒想到他不注意不代表別人不在意,紀明庭竟是連一點時間都等不起,迫不及待的就想趁着他外出的時候動手,恨不得馬上把世子之位摟在手上。
他這一番急切,反而徹底激起了紀明軒的怒意,拼着魚死網破也不想讓紀明庭得逞。
更讓他意外之喜的就是,謝青沅指點他去錦元堂找董大夫,董大夫不僅說能夠治好他的病,還指出他其實是慢性中毒。
經過這幾天的服藥,紀明軒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對未來愈發有信心了;別人欠他的債,自然也該要收回來了。
這是紀明軒的家務事,作爲朋友,謝青沅不想摻合過多,橫豎紀明軒自己已經有了防備,謝青沅自然是點到即止。
兩人在這邊低語了幾句,紀明庭已經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謝青沅,草草行了一禮:
“原來是南楚的謝九殿下。我這三弟從小體弱,很少在外面參加宴席,萬一出了什麼事,還請謝九殿下要多擔待擔待了。”
明裡說擔待,暗裡則是隱隱的告誡了;如果是膽子小怕惹麻煩的,聽到這話,自然會跟紀明軒離得遠遠的。
謝青沅卻現出一臉驚訝來:“不會吧,我看明軒兄臉色紅潤,發甲光澤,根本就是身體很康健啊?”
紀明庭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紀明軒身體康健之類的話了;沒想到謝青沅這麼不識趣,臉色頓時一沉:“謝九殿下既然不聽勸,那我也不多說了!”一甩袖子就走了。
這還真是直接擺明車馬了?謝青沅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聽你這二哥說話很有倚仗的樣子,他不會是想在宴席上就對你動手吧!”
紀明軒淡淡笑了笑:“八成是有這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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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沅目光在他身上轉了轉,知道他應該多半也是有什麼準備了,不然也不會這麼雲淡風輕,躊躕了片刻,低聲說了出來:“我身上備了些急用的藥以防萬一,如果你需要……”
話沒說完,旁邊一條路上卻突然咚咚咚跑出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來。
女孩兒一身杏子黃的春衫,頭上挽着一個雙螺髻,一張圓圓的蘋果臉泛着一片紅暈,眼睛卻是亮亮的看着紀明軒,口齒清脆:
“紀三公子,我和幾位姐姐在那邊作畫,你能給我們先評一評嗎?”
紀明軒搖了搖頭:“這位小姐,如果你們的畫作是要在這次牡丹宴上的參賽的話,恕在下不能循私。”
那女孩倒是沒有多大失望,看着紀明軒笑眯眯的說道:“我姓宋,禮部宋尚書是我的父親。等評比完了,我能請紀三公子指教一二嗎?”
這倒是沒什麼問題;紀明軒含笑應諾了,宋小姐歡欣地道了一聲:“謝謝紀三公子!”又高高興興地跑了回去,很快不遠處的涼亭裡就傳出一陣女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
謝青沅不由也笑了起來:“我倒不知道明軒兄如此多才多藝啊,你還擔當了這次牡丹宴的畫評師?”
紀明軒看着那雙笑得月牙彎彎的眼,臉上竟微微有些紅了:“原來常年纏綿病榻,就學了些許技藝聊以自娛而已。”
如果只是聊以自娛的些許技藝,女孩子們怎麼會慕名來求呢?謝青沅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有人說過分謙虛就是虛僞,明軒兄你適可而止啊。”說完自己先快步向前面一處涼棚走去;她恍惚瞧見那邊有一人像是謝重樓。
紀明軒愣了愣,不由暢快笑了起來;爲了她這話,也爲了先前謝青沅低聲給他說的,她帶的藥。笑過後只覺得胸臆舒暢,紀明軒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好多年都未曾這樣快樂地笑過了。
原來自認識謝青沅以來,自己心頭時不時飄過的那些陰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散,心中竟是一片朗朗晴空了……
紀明軒微笑着看着已經走到前面的謝青沅,正要舉步跟上,身後突然又傳來了一聲嬌呼:“紀公子!”
紀明軒心裡有些無奈,轉頭溫和行了禮:“原來是謝小姐。”
謝婉茵一臉驚喜地走上前來:“好巧啊,紀公子也是來翠堤這邊賞柳?”一張嬌顏在春陽下熠熠生輝,豔色如花。
前面正是垂柳依依的翠堤,雲池的一大勝景之一。
紀明軒卻禮貌地轉開視線,淡淡答道:“這倒沒有,只是與友人一路行來,不期而至。”
有風拂來,將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吹送了過來,謝婉茵只覺得紀明軒身上的香味好聞得緊,腳步繼續跟了上去:“久聞紀公子畫作一絕,今日春和日麗,紀公子可要在翠堤作畫?”
翠堤作畫?紀明軒的目光不自覺就落到遠處那抹竹青色的纖細身影上,眼前彷彿又浮現出那雙讓人魂牽意惹的盈盈水眸,心中不由一動。
如果以青沅入畫,此情此景……
“紀公子,婉茵可能有幸得紀公子的一幅佳作?”謝婉茵見紀明軒眸色清亮,顯然是對她提的作畫有些意動,心中頓時一喜。
如果能讓紀明軒將她一起作入畫中,那就更好了!有了今天這一回際遇,以後結交起來,就更是有個順當的由頭了。
紀明軒的心神一下子就被拉了回來,面色疏淡了幾分:“謝小姐見諒,紀三多年沉痾近日才得康復,一時還不能多費心神。”
這就是拒絕送她畫作了。
謝婉茵卻並不死心,眼睛一轉就想換個法子去接近,語氣嬌癡中又帶出關心:“啊!那你現在身體怎麼樣了,看着是好多了吧,我認識一家老字號醫館,裡面有好些有名的大夫……”
“多謝謝小姐關心,我現在正請着的那名大夫醫術也很好。”紀明軒已經行到涼棚邊,見謝青沅正端着一杯茶一臉興味地看着自己,不自覺加快了步伐。
謝婉茵一顆心都在紀明軒身上,並沒有注意到涼棚裡的其他人,猶自追了上去:“我說的那家是有着兩百年醫術傳承的仁心堂,肯定比你現在看的大夫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