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麼不敢來?”紀霖低頭看着她,“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你沒做?我問你,剛纔在宴席上你爲什麼……”謝青沅正氣咻咻地想質問他,話說一半卻突然啞了聲,臉色慢慢紅了。
她該怎麼問?問他爲什麼要撓自己掌心那一下調戲她?要是那只是他無意中的動作呢?就像上次那句話一樣,只不過是讓人想左了怎麼辦?
“爲什麼什麼?”紀霖見她低了頭消了音,伸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繼續擡頭看着自己,說話時嗓音卻繃得緊緊的,“我還沒問你,你爲什麼又跟紀明軒在一起?”
紀霖怎麼這麼介意的樣子?謝青沅驚詫地盯着那雙暗色深沉的鳳眸,正要開口,紀霖卻飛快地繼續說了一句:“不許說你喜歡他!”
那他想要自己說什麼!謝青沅抿緊了嘴不開聲,直直看着紀霖,似乎想一直看到他心裡去。
紀霖覺得她那雙眼睛像有什麼奇妙的力量一樣,看得自己的心像停止跳動一樣,看得自己臉上一點一點熱了起來,鼻間所嗅,全是她清淺的呼吸。
紀霖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一字一字說的極慢又分外強硬:“因爲我喜歡你!”
謝青沅愣愣看着那雙像旋起了極深極暗的漩渦似的鳳眸驟然靠近,然後有軟軟的脣緊緊貼住了自己的脣,有什麼溫滑靈活的東西在用力舔着自己的脣縫,想叩門而入……
一聲清脆的黃鸝叫聲從假山外面一株柳樹上響起,紀霖猛然擡起頭,鳳眸中還氤氳着濃濃的情谷欠,附在謝青沅耳邊氣息短促地急急說了一聲:“有人來了,晚上等我!”在她脣上又印了一吻,幾步閃過已經不見了蹤影。
謝青沅呆呆靠在假山上,突然擡起手背用力擦着自己的嘴脣,這時才覺得自己重新有了呼吸,腦子才轉了過來:紀霖這混蛋,突然來又突然走的,還玩了突然襲擊這一招……
她剛纔的樣子一定傻透了!她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她以爲喜歡一個人會花上幾年的時間,纔會一點一點的培養出這種感情,纔會從懵懂中慢慢明白自己的感情;可是紀霖從見她到現在,不過才過了三個多月而已。
原來之前不是她的錯覺,是紀霖真的起了這心思,可是這樣算什麼……謝青沅慢慢垂了頭,心思翻滾涌過惶然、混亂、惱怒,還有一絲淡淡的屈辱,半晌後突然又自嘲一笑。
三個月,或許足夠一個男人喜歡一個看着還算順眼的女人,只是這份感情,只怕來得快也去得快,一時情熱而已;何況她根本就不對寧王有過任何寄望。
自己不過是因爲給他解毒,和他相處的時間多了一些而已,所以惹得他動了心思。依寧王的脾氣,她且慢慢拖着就是,等不用她再行鍼了,兩人自然也不必有那麼多接觸了。過了這一陣熱乎勁兒,時間久了,他自然就淡了。
寧王現在還沒有立正妃,這一趟回了上京,一時又沒有戰事,燕皇現在總要考慮他的婚事了吧。紀霖看不上元秋,未必就看不中別的貴女,介時自己與他少了來往,他那邊又多的是美人可以選擇……
謝青沅長長吐了一口心頭的鬱氣,重新穩定了心神,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寒星和晨星兩個低着頭守在一邊,心虛地不敢看她。謝青沅卻什麼也沒有表示,只是淡淡地發了話:“這湖心島風景不錯,你們既然來了,就去逛逛吧,不用管我。”
兩個星對視了一眼,垂下頭不敢再跟在她身後,怕被她發現,還只能遠遠輟着。
只是被紀霖這一打岔,謝重樓已經不知道走到哪兒去了,謝青沅只得慢慢走着碰運氣。
走了小半圈,擡眼卻見前面是一大片綵棚,綵棚前放了幾盆盛開的牡丹,綵棚下一排排的案椅,每一張都或坐或站了人揮毫潑墨。原來竟是走到賽畫作的場地來了。
謝青沅掃了一圈,眼睛一亮,總算看到了謝重樓,連忙往那邊走去。
謝重樓正帶了謝婉茵跟人說話,似乎是在道歉,身形輕輕動了動,將面對的那人露了出來,竟然是紀明軒。
兜來兜去她真是白繞了個圈子,早知道她就直接守着紀明軒這根樁子了,害得她中途被紀霖突然……
紀明軒已經看到了謝重樓身後不遠處的謝青沅,連忙揚聲喚了她:“謝九殿下!”
謝青沅含笑走了過來:“明軒兄。”故意明顯地瞥了謝婉茵一眼。
謝婉茵果然就有怒氣上了臉,謝重樓卻上前半步對她溫和地笑着:“謝九殿下,先前舍妹不懂事,沒給你招麻煩吧?”
謝青沅笑着輕輕振了振袖子還了禮:“沒有的事,謝小姐天真爛漫,我怎麼會跟她計較?何況我也姓謝,指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誰跟這破落質子是一家!謝婉茵沒好氣地擡了擡下巴,鼻間聞到站在上風處的謝青沅衣袖輕振時傳來的好聞香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一時卻分辨不出是薰的什麼香。
謝青沅只當自己沒看見謝婉茵倨傲的樣子,轉頭看向紀明軒:“怎麼我纔去轉了個圈回來,明軒兄就對我叫得那麼生分了?明軒兄這是評完畫了?”
叫“謝九殿下”,那是因爲當着謝重樓兄妹兩個外人的面。見謝青沅跟自己語氣熟稔了幾分,紀明軒心裡自然是開心的,連忙答道:“還差一柱香的時間纔到限時,要等所有畫作交上來了我們纔開始評畫;青沅要是累了,不妨……”
謝重樓心中一怔,謝婉茵卻是吃驚地低呼了一聲:“你也叫謝清沅?”
他們兄妹兩人哪裡會關心到一個質子的情況,只知道南楚過來爲質的皇子姓謝行九,明面上跟着衆人稱呼“謝九殿下”,暗地裡叫一聲“謝九”就是了,沒想到這位南楚質子竟然也叫“謝清沅”!
謝青沅本來就是故意引起話題,讓紀明軒叫出自己名字的,見謝重樓眼中閃過一抹驚色,臉色卻是不變,謝婉茵明顯有些驚嚇的樣子,謝青沅裝作不解地笑問了出來:
“怎麼,謝小姐家中有哪位兄弟與我重名了嗎?真是太巧了,不如明天我做東,還請謝小姐把那位與我同名的謝公子一起邀約出來,也是一場緣分。”
謝婉茵不由打了個寒噤,臉色難看地青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