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自從上回摔折胳膊以後,只有跟樑玉珠爭執那一回碰上過,剩下的時間,兩人就再無交集。難道他對自己的執念就這麼深,不把自己踩下去愣是不甘心?
謝青沅心神微凜,面上卻含笑點了頭:“不錯,你做得很好。明光院住的是東明國皇子李湛,他派人過來打聽,必有所圖;你以後多警醒些。”
杜安面色一肅,想起了一件事,就藉着這時機說了出來:“殿下,先前爲您趕車的周大哥,他跟我很投緣,他說……他說願意在閒暇時候教我些功夫。也不會佔多少時間,只要每天早上我早起來一個時辰就成!要是有什麼緊急情況,也能保護殿下一二。”
周興跟杜安投緣,想教他功夫?怕是他身後那主子要求的吧?現在自己換了人,雖然隨身帶了不少應急的藥,杜安是經常要跟着自己在外面跑的,確實學上幾手功夫便利一些。
謝青沅沉默了片刻,終於在杜安希翼而緊張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行,教你你就用心學着;只一點你要記牢,若是背主,我不是那等善人!”
杜安想也不想地就跪下磕了幾個頭:“殿下放心,杜安絕對不會背叛主子!”
謝青沅又勉勵了幾句,提了另外一盒酥油泡螺回去了,才讓撫春盛了兩碟子,就聽到靜夏來報:“殿下,虞國的東方殿下來訪。”
東方恪?謝青沅想起自己說的,北燕對質子有什麼管理舉措請他來告知一聲的事,連忙叫人請了進來,順手把其中一碟酥油泡螺讓撫春拿了下去:“拿去給李嬤嬤,告訴她是賞你們的。”
撫春愣了愣,忙屈身謝了賞,小心端下去了。
這一頭靜夏已經引着東方恪進來了,謝青沅上前迎了幾步,引了他坐到了小會客廳裡。
因天色晚了,交待靜夏上了一杯竹葉茶,謝青沅把那碟子酥油泡螺向東方恪推了推:“喝別的茶怕你睡不着,就讓下人給你上了竹葉茶,莫嫌我這裡簡陋;東方兄勉強配着點心用吧。”
東方恪笑着客氣了一聲:“茶味清香寧心,點心奶香味濃,吃起來恰是絕配;謝九你也太謙虛了。”略閒談了幾句後就切入了正題,“聽說今日北燕朝堂上朝議質子府管理的事了,但我一直沒有探到具體事宜,不知道你這裡可聽說一二?”
東方恪似乎很有些着急北燕會對質子們有什麼舉措?
謝青沅心裡閃過一絲疑惑,東方恪已經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了:“我來北燕爲質已有三年,原來在虞國再有些人脈,現在也很不得力了,萬一有什麼事,我怕虞國並不會爲我爭取什麼,所以急着想知道個究竟,多少自己也能早些籌謀一二。”
這卻是質子們同病相憐的地方了。
反正明日就要下旨意,謝青沅也不覺得瞞下來有什麼必要,還不如現在說出來多少拉點同盟情分,因此沉吟片刻就說了:“這件事,我確實聽到了一些。
聽說北燕打算把我們統一安排進國子監學習。若學業有成,方可拿到國子監的薦書出學,然後分派到上京城內擔任些雜務之職。不過這事是否就此定論,我也不確定,橫豎這兩天就能有分曉了。”
東方恪目光一閃,大鬆了一口氣:“如果只是這樣那就好,入國子監讀書還真是件好事;聽說國子監中有不少珍藏書籍畫卷,原來我是沒有門路借閱,現在看來是有幸能一睹珍跡了。”
氣氛一時輕鬆愜意起來,東方恪那日得知紀明軒在牡丹宴上遇到意外以後,就着人送了些補品過去,因爲怕影響他養傷,所以還沒親自上門探望。
兩人的話題自然就落到了紀明軒身上。東方恪有心視謝青沅爲盟友,因此說話並不避諱。
“哪家宴席不會精心準備,何況是大長公主府裡辦的牡丹宴。管事們早不知使了多少遍驅蟲蛇的藥了,那些林子裡頭更是重點,怎麼可能還有竹葉青這種毒蛇,偏偏好巧不巧地又咬了明軒兄?”
東方恪因有所感,輕嘆了一聲:“平頭百姓只道高門大戶富麗光鮮,哪裡知道越是這樣的門第,越跟皇家一樣,裡面不知藏着多少污垢呢。”
看來他也是對紀明軒庶兄的事早有耳聞,一出這事,轉念就想到了紀明堂的身上。
謝青沅不由有些汗顏,她並不知道那兄弟兩人的齟齬,只是因爲紀霖說的話和湊巧的動作,加上心裡不滿他對自己的唐突,那會兒就一昧怪到了紀霖身上。
確實當時是自己武斷了,也難怪那天紀霖氣得一腳踢碎了一張桌子;以他的性子,怕是當時慪得要死吧?
想着今天他知道自己信了他解釋後眼中的激動之色,和鄭重承諾今後絕不逼她的話,謝青沅心裡不由泛出一絲愧疚來。
閒話幾句後,看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東方恪彬彬有禮地起身告辭,謝青沅客氣了一句,送了他出來,吩咐雙喜關了雁回院的院門。
東方恪帶着隨從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看向雁回院已經緊閉的大門。
新漆的硃紅大門上,一對鎏金獸面銅環鋪首靜靜垂在幾排門釘中間,鋪首鑄的是一隻大耳異獸,立目長舌,勾着一隻沉重的六棱鏨花銅環。
斗拱下掛了一對宮燈,燈火明亮地照射下來,將那兩扇裝飾精美大氣的大門更照出了幾分威嚴,讓人心中漸生凜然。
隨從有些不解地輕問了一聲:“殿下,可是落下了什麼東西?”
東方恪輕輕搖了搖頭:“走吧。”
謝青沅未到上京之前,內務府就來人整理了這處院落,當初他也只是以爲北燕要給這位南楚質子一個難堪,所以選擇了這個偏遠之處。
如今看來,雁回院各處整飭的卻是上等的水平,就是這兩扇大門,仔細看了,也能看出不同……
不過,謝青沅與北燕朝中何人關係親厚關他什麼事呢?他和謝青沅之間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利益之爭,加上又有紀明軒這條線,三個人倒是頗能談在一處。
謝青沅也有這意向,他再小心維護,今後兩人絕對會是很不錯的盟友關係。謝青沅身後那人越強,對他來說,能早點得知一些信息,也是一件好事;他何必去對別人的那些私事究根刨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