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愫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看着窗外聶海波正帶着個小廝正忙着鋤地,重新收整菜園子。
剛纔丫鬟的話還回蕩在她耳邊。漸漸的她心裡也有了底,沈家其他人也就罷了,能入手的就是侯夫人這邊。據說這位侯夫人早之前就是不喜歡曾家的,對和曾家締結的這門親事早就有反悔之意。不過一直堅持着,或許是侯爺的意思。
那麼也就是說侯夫人看不上曾家,更就看不上她這個易嫁的薛姓。侯夫人的打算是想將孃家的侄女嫁進沈家做世子夫人。只要利用好這一點,她是有希望扭轉整個局面。
薛愫又讓那丫鬟好好去打探關於侯夫人的事,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王安後來尋了花枝巷的一處小小的四合院,約莫十來間屋子,四人居住是足夠了。用做新房,讓人佈置起來。王貴則早就找了木匠給打傢俱。
這裡薛愫擬了個給聞鶯陪嫁的單子,想到聞鶯上一世跟着自己沒個好結果,最後還被古宜混蛋糟踐,心裡就覺得對不住她。因此在陪嫁的事上格外的用心力,
除了嫁妝單子列的那些衣服珠翠,薛愫還暗地裡塞給了聞鶯一疊銀票,都是些小數目,不過十來兩一張的數目。
聞鶯對薛愫的舉止感到驚訝,就要推辭:“小姐這是何故?”
薛愫笑道:“你也是太實心眼了。這些錢我是給你的,不在那筆單子裡。倘或日後王安對你不好,你也有個出路。畢竟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總不能讓你受委屈。不過那小子敢虧待你。我第一個就是不答應的。你快收着。要是讓別的丫鬟看見了倒不好,若是嚷到了柳媽媽跟前就更不妙了。你別嫌錢少,說不定關鍵的時候能幫上大忙。”
聞鶯雖然勉爲其難,但在薛愫的一再堅持下,只好暫且收着,這裡又笑道:“往後我還是進來服侍小姐吧。想來柳媽媽也是答應的。”
薛愫卻搖頭說:“你服侍了我這麼久,雖然我捨不得你。但是總不能讓你這麼一直做下去。紫絹如今也能當大用了,晚霞也還沒走。你安心的做王家的小媳婦,要是嫌家裡悶得慌過來串串門倒是可以的。別忘了。成了親你也有一家人了,不用處處把我記掛在心上。你也要將自己的小日子過好才最是要緊!”
薛愫說得真切,聞鶯想到自己小小的被人牙子拐賣進了薛家,從小丫鬟做起。在薛家待了這麼久。薛家人對她來說既是主子又是親眷,是她一輩子的依靠。何況小姐這些年對她一直很照顧,讓她享受到了許多溫暖,再經薛愫這麼一說,眼眶不爭氣溼潤了,背過身去,悄悄的擦拭着眼角。
薛愫只欣慰的笑了笑,聞鶯終身有靠。她也總算完成了一件上輩子一直遺憾的事。
除了薛愫,宅院裡的這些丫鬟婆子們也湊了些錢。給聞鶯打了幾件首飾作爲添箱。薛太太得知此消息也派人送來了些衣服簪環給聞鶯添箱。
薛愫只好又領了聞鶯到明暉堂道謝,順路去瞧了淑苓。
淑苓還是老樣子,不過她今日卻到屋檐下坐了一會兒,被病痛折磨了數日,如今已是骨瘦如柴,看着就讓人覺得心疼。
“薛妹妹最近在忙什麼,總不見你過來?”
薛愫如實道:“聞鶯要出嫁了,有好些事要張羅。”
淑苓聽說,便讓流蘇取了兩支金釵來,送了聞鶯作爲賀禮。
聞鶯忙道了謝。
這裡聊了半晌,突然婆子上來和淑苓說:“三小姐,白水庵的圓靜師父來了。”
淑苓有些納悶:“她來做什麼?”
薛愫在一旁笑道:“這是好事,她肯定是來給姐姐治病的。”
淑苓卻想,我這身子和那樹枝上搖搖欲墜的枯葉沒有兩樣,還要什麼好治的。再加上圓靜性子古怪,一般人難以請動她,主動下山來的事讓人有些驚訝。
果然沒過多久,丫鬟在前引領着,後面跟了個一身緇衣的尼姑。
淑苓緩緩起身來,圓靜到跟前,雙手合十道:“倘若曾小姐願意再接受一次貧尼的鍼灸,貧尼可以再試一試。”
淑苓想到上次圓靜施針後,胸口沒那麼刺疼了,也不十分憋悶,其餘的效果好像並不顯著。不過身上略好受些,說不定她心情也能好些,便坦然答應。
這次圓靜連徒弟都沒有帶,孤身下了山,看樣子是沒有支會任何人。這也和她一貫的脾性吻合。
薛愫見圓靜師太肯再次出手,便知淑苓的身子說不定能救。
圓靜忙着做準備,沒有徒兒,一切都得她親自來。旁人也幫不了忙。
淑苓平靜的躺在帳子裡,薛愫在跟前柔聲勸慰:“苓姐姐,你也拿出幾分信心來吧。說不定你這病能治好的。”
淑苓虛弱的一笑:“我聽天由命吧,死也沒什麼好可怕的。”
薛愫卻搖頭說:“還是活着好些。不然大老爺幹嘛要求仙丹,不也想長生不老麼。”
淑苓想,說起大伯父愛煉丹,她的病剛出來的時候,大伯父還讓人送了他煉製的兩粒紅丸來,淑苓最終也沒有勇氣吃下去。
“請薛小姐移駕,貧尼要施針了。”
薛愫領會,便到外間等候。
喜嬌捧了茶過來,又上了精細的茶點。薛愫卻沒有心情坐下來慢慢的喝茶吃點心。不多時,薛太太得到了消息也趕來了。後面跟着鵠大奶奶。
薛太太張望了兩眼,只見淑苓已經沉沉睡下,一臉的平和。對於圓靜師太的出手相救,她本是十分感激,又是行禮又是道謝。
圓靜師太卻一臉的沉靜,多餘的話也沒有一句。
薛太太在一旁卻有些坐不住,女兒到底是能救還是不能救,圓靜連句痛快話也沒有。薛愫只好暗地裡勸姑母靜觀其變,不用太着急。反正淑苓的身體已經這樣了,不會比這個還糟糕。
待到施針結束,淑苓依舊還沒有醒來,圓靜留下了一小瓶的丸藥給流蘇,依舊是什麼話也沒有就翩然離去。
過了片刻淑苓才悠悠轉醒,薛太太等人立馬圍了過去。薛太太滿是憐愛和心疼:“孩子,有沒有覺得好受些?”
淑苓嘴脣乾裂,試着舔了下嘴脣,才略有些紅潤,如實說道:“胸口要好受些。”
鵠大奶奶忙笑道:“太太,您聽聽,看來三妹妹這病是有希望了。”
薛太太眼含熱淚:“要是能治好的話,我拿錢給白水庵,讓她們重新翻修一下。再給圓靜師太立個長生的牌位,天天供奉。”
聽着母親這樣說,淑苓心想不能抱太大的希望,連太醫院的人都沒法子,一個尼姑難道真有在世華佗的本事?不過她見母親正在興頭上也實在不忍潑冷水,只虛弱的說道:“要是能好,我一定天天陪在孃親身邊。”
薛太太慈祥的笑着,皺紋已經悄悄的爬滿了眼角,看着淑苓心酸。
鵠大奶奶在屋裡站着,瞥了眼薛愫,又重新看向了淑苓,心裡嘀咕着,要真是淑苓妹子的病能好。那麼讓薛愫嫁到沈家的事是不是就不算數呢,畢竟曾家自己的女孩兒總比外面的小姐要好得多。鵠大奶奶心裡想着,只是一時半會兒還不敢和薛太太提及。
薛愫見淑苓氣色還算不錯,便說要回去了。此刻薛太太的一顆心都在淑苓身上也無暇顧及其他。
薛愫坐在車上,問了句聞鶯:“我讓你辦的事都妥當呢?”
聞鶯點頭說:“小姐放心吧。”說完後,有些愁眉的望着車窗外。
薛愫見狀有些疑惑:“你在想什麼呢,有什麼好苦惱的,是在想王家給的彩禮不夠嗎?”
聞鶯紅着臉說:“小姐又打趣人,其實我是在替小姐煩惱呢。”
“替我操心什麼,如今你也不要多想安心的做新娘子就成了。”
聞鶯也不知妥不妥當,好在跟前就她們主僕二人,略一沉吟便道:“小姐,要是三小姐的病完全好了,那麼和沈家的親事呢。到時候小姐又該怎麼辦?”
聽得她這麼說便笑了:“什麼怎麼辦,我自然是希望苓姐姐健健康康的,至於別的事我管那麼多幹嘛。”
“怎麼能不想呢,小姐這裡是代替三小姐嫁到沈家去,要是三小姐痊癒了,說不定不用小姐出嫁。那麼小姐將來又該如何做親,只怕人家要嫌棄小姐是被退過婚的。”
薛愫微蹙眉頭,道:“有什麼好爲難的,我不見得就想嫁過去,苓姐姐也不見得就要和沈家繼續聯姻。我怕什麼嫌棄,一輩子不成親也沒有。”
聞鶯忙道:“哪裡有不成親的道理,女人不都是如此麼?”
薛愫取笑道:“是,是,你說說得對,總是要嫁人的。別的事你不用管,安心做新娘子吧。”
等到她們趕回棉花衚衕時,紫絹上來道:“小姐,圓靜師太已經等不急,急着想要走,我們都快留不住了。”
薛愫整了整衣衫,二話沒說就大步的向花廳邁去。
聞鶯卻急急的跟了上去,她不明白小姐爲何要將圓靜師太給請到家裡來,莫非是有什麼佛經要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