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宜從福安堂出來後,還惦記着梅林的事。心想薛家小姐在不在那一處呢。只是他是外男不方便過去打擾。
打算去前院找鵠大爺喝酒或許打打馬吊,想着便到了曾鵠的外面書房。
這邊服侍的小廝是認得古宜的,他來這邊好幾次了。只是這些小廝個個都是擅於巴結奉承的,想到那古家不過一破落戶,能得什麼好處。因此見了他也不大上前招呼。
古宜見書房緊閉,心想鵠大爺不在這裡。知道他住東一帶的錦繡院,可畢竟是曾鵠的內宅,不敢貿然前往。想了想,招手叫了一個小廝過來。
那小廝是曾鵠書房負責茶水的阿蔥,此刻正和另一個負責值守的小廝阿四兩個偷偷的鬥牌九。見古宜叫他,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來。拖拉了好一陣,才緩緩的到了跟前,臉上堆了三四分笑意:“古爺有什麼吩咐?”
古宜問道:“鵠大爺呢?”
阿蔥忙說:“興許是哪家請去吃酒了吧,我也不大清楚。今天沒來過。”
“哦。”古宜支吾了一聲,又想再下細的打聽曾鵠的去處。
阿蔥只說不知。古宜只好放棄去找曾鵠的想法,曾家的其他子弟裡,曾鳴和他沒什麼可說的話,那是兩路人。至於曾鸞是大房那邊的人,在這裡打聽沒用。突然想起學堂裡還有一個薛恆,據說是江陵來投靠曾家的,或許是薛小姐的弟弟。不如先籠絡好他,畢竟是未來的小舅子。少不得要打交道。
古宜叫住了已經走了兩步的阿蔥,笑問着他:“不知薛家少爺在不在。可否能幫我帶他出來?”
阿蔥忙擺手說:“我只管我們大爺書房的茶水,別的什麼事古爺去找其他人。”說着就拔腿走了。
古宜有些尷尬。沒人幫他遞話,他如何去請薛恆出來。這些小廝定是嫌棄他沒什麼權勢,全都是羣狗仗人勢的混賬東西。古宜腹誹了句。
那阿蔥心裡還不舒坦呢,阿四見了他,打趣道:“你得了多少的賞錢?”
阿蔥神色不虞,慍道:“什麼賞錢,連一個銅板也沒見着。”
“不會吧,大過年的,連給小廝的賞錢也拿不出。枉費還稱一聲爺呢。也沒見過這麼摳門的人。”兩人繼續玩牌九。不再理會還在院子裡的古宜。
古宜悻悻然的離開了曾鵠的外書房院子。在曾家前院溜達了一圈,後來從一個小廝的口裡打聽到薛家人住在敷春堂。
古宜一喜,打算去敷春堂那邊看看。
彼時薛愫正和淑苓正在下棋,薛愫局勢有些不利,爲了一個角正納悶。
突然聽見青柳過來報說:“小姐,古家少爺過來請小姐的安。”
薛愫手中的棋子頓時落了下來,神色慌張,還以爲她聽錯了話,又問了句:“你說什麼。什麼少爺?”
青柳才又重複了一句。
薛愫心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再不想和那個魔鬼有什麼牽連,怒眉道:“你也糊塗。難道我這屋裡是沒規矩。管他是什麼爺,我一個不出閨門的女子。見什麼見。叫他滾回去!”
當下衆人皆是一驚,從未見薛愫發過這麼大的火。青柳戰戰兢兢的去回古宜的話了。
青柳見到在院牆外等候的古宜時,將薛愫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了他。
那古宜不過是好意給薛愫請個安。不方便見就算了,被她這麼一罵。大過年的心裡哪能痛快呢。面如冠玉的他,此刻已脹紅的臉。一臉的窘迫。還向青柳詢問了薛恆的事,青柳說:“我們小爺一大早跟着鳴二少爺出去了,去了哪裡我們不知道。”
古宜不敢在敷春堂多留,只好悻悻然的離開。想到鵠大爺書房小廝的怠慢,以及薛家小姐的嫌棄,他原本興高采烈的打算約了鵠大爺去外面的酒樓裡喝酒,再叫上薛恆,好好的籠絡一回,如今撲了空。
他擡頭看了下有些陰霾的天空,越發的覺得鬱悶,胸中憋着一口悶氣,使得他攥緊了拳頭,找不到地方發泄。
小廝們慣是狗眼看人低的,不提也罷。只是這薛家小姐,以爲是個不出閨門的弱質,沒想到竟這麼大的脾氣,要去娶回去了,會不會和母親和他對着來呢。不過只要古宜一想到薛愫的花容月貌,心裡的不快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古宜的這點心思薛愫自然不知曉。只是她的突然失態讓淑苓和丫鬟大爲震驚。淑苓打量着她,只見薛愫將散亂的棋子一一的收到了鉢裡。她沒有心思再下了。
淑苓打趣着她:“就算你半途放棄了,上一局還是我贏。”
薛愫興致缺缺道:“這不是事實麼。”
淑苓見她神色不虞,想要勸解幾句,卻不知從何開始,只好讓她自個兒清靜一會兒,便起身說:“妹妹,我要去明暉堂,你要不要去呢?”
薛愫心裡亂糟糟的,有些魂不守舍的說:“我過會兒再去姑母那裡,就不陪苓姐姐了。”
淑苓走後,晚霞過來收棋盤,丫鬟們都鮮有見到薛愫發火。此刻個個都噤若寒蟬。
薛愫坐在板壁邊,懷裡抱着個大迎枕,神色有些木然。心想那姓古的爲何突然來給自己請安,到底安的什麼心。自從那次在華姨娘處偶然見過他一次後,薛愫就再沒去過福安堂。本能的想要遠着他們。
那一次的見面雖說是偶然,可總覺得讓人給刻意安排了。說什麼也不能再嫁到古家去了。她不喜歡卓氏,更是對古宜憎惡。如果不能擺脫古家,她重活一世還有什麼意義。就更別說要拯救淑苓的不幸和曾家的不幸了。
想到上一世她和古家的婚姻是伯孃範氏給促成的,不是他們搬出曾家,伯孃才認識的卓氏。早就在曾家兩家就搭上線了。
薛愫隱隱的覺得這背後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陰謀。她想起姑母說過薛家兒女的親事姑母要親自過問的,也就是說得不到她的點頭是不會被承認。爲何她在曾家住了幾年,姑母對她的親事一直沒給個說法呢,知道曾家出了事,和她伯孃搬離了這裡才被嫁給了古家。薛愫越想越不明白。
只是她一個姑娘家,又不好爲了這個去探姑母的口風,再說她現在服未滿,說這些都是忌諱。薛愫腦子飛快的轉着,想起了以前的事就是一肚子的憋悶和屈辱。又聽說古宜來打聽薛恆,薛愫哪裡還能靜下來。
要不尋個法子,將姓古的逐出曾家的學堂,讓曾家嫌棄古家。她是不是就更安穩一點,弟弟也不會被古宜給帶壞。
這個念頭經過腦海時,薛愫眼中閃爍着光芒,只是目前好像還抓不到什麼機會。不過久了,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姑父對子弟管教甚嚴,如今又在翰林裡,聲譽當然就格外重要。要是族學裡真有這麼個異類,等待古宜的肯定是被驅逐。
薛愫想到這裡,神色一凜。煩躁的心也漸漸的靜下來了。
聞鶯取了衣服進來時,見薛愫已經神色如常,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上前含笑着問:“小姐,姑太太那裡遣了丫鬟過來問小姐,說牀圍子的事怎樣呢?”
薛愫皺眉道:“過了燈節我就做起來。”反正四月裡也成不了親,做了也白放着,還不知什麼時候能用上。只是這些話不敢和旁人說起,想了想,便和聞鶯道:“將我的披風取來,我去看看姑母。”
薛愫扶着聞鶯去了明暉堂,薛太太正和顧嬤嬤等幾個陪房管事媳婦商量事情。薛愫知道不能打擾,便去了耳旁。
丁香正忙着打絡子。
薛愫一看,打的是普通的方勝圖案的。丁香見她來了,忙起身笑迎:“薛二小姐來了,快請坐。我去幫二小姐通傳。”
薛愫搖頭道:“不了,姑母正忙着呢。姐姐要打多少絡子呀?”
丁香笑道:“只怕得要兩百根吧。”
“兩百?”薛愫有些驚訝。
“是啊,太太說要用的地方有很多。先打着兩百根。只是我平時也忙,哪裡打得了。好在其他的姐妹們也分擔了些。這不正趕着麼。”
薛愫便去看那些打好的絡子,活計倒不錯,點點頭:“也太趕了些。”
“太太吩咐下來,說打完了絡子還有別的事。薛二小姐還分了好些針線上的事,只怕也要忙起來了。畢竟這裡馬上就要過燈節了。正月就過了一半,真沒幾天了。”
“是呀。只怕姑母叫我來也是問這些事的。”薛愫無奈的笑了笑。她接手的針線活好多還沒開始做,心想反正今年又成不了親,以後還成不成也不知道。誰說她苓姐姐就一定要嫁到沈家去做世子夫人的,哪裡去受那個罪。
兩人閒話了幾句,又有小丫鬟來請示丁香。薛太太那裡的管事嬤嬤一波接着一波。還不知要耽擱到什麼時候。
薛愫坐了一陣子,心想要不去別處轉轉,過會兒再來。可是又想那古宜說不定還在曾家,要是狹路相逢遇見了怎麼辦?她也拿了大紅的絲線來替丁香打起了絡子。